黑河调水：谱就一曲绿色的颂歌

方源

“干涸的海子有了水，胡杨林活了，搬走的村民又回来了！”内蒙古额济纳旗吉日格朗图嘎查老支书贡嘎激动地说。守着这片胡杨林，村里不少人搞起牧家乐。保护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水，贡嘎义务当起了护水员。

驻足东居延海，碧波荡漾、芦苇摇曳，令人沉醉。谁能想象，17 年前这颗大漠明珠流干最后一滴眼泪，成为西部继罗布泊之后的第二大干涸湖。

黑河调水 17 年，这片“死海”是如何重获新生的？

统一调水巧“解渴”

20世纪后半叶，沙起额济纳，“大漠双璧”东、西居延海相继干涸陨落。

额济纳生态系统严重失衡，维系居延海命脉的黑河水资源问题引起国家的高度重视。

1999年，黄河水利委员会黑河流域管理局成立，代表国家行使黑河流域管理和水量统一调度职责。

从此，黑河成为我国第一条实施水量统一调度的内陆河。

“黑河是我国第一条开始实施水资源统一管理与调度的内陆河流，在流域机构不断探索与流域各方的密切合作下，用3年时间实现了国务院批准的分水方案，并成功实现了从应急调度到常规调度再到生态调度的不断深化。”黑河流域管理局局长刘钢介绍说。黑河水量调度是依据1997年国务院审批水利部转发的《黑河干流水量分配方案》，对流域水量调度实行断面控制，即当中游的甘肃张掖莺落峡水文断面多年平均来水达到15.8亿立方米时，正义峡水文断面下泄水量9.5亿立方米。

2000年10月3日，这是一个让所有额济纳人兴奋而难忘的日子。黑河水终于流进了额济纳首府达来呼布镇。“水来了！水来了！”人们呼喊着奔走相告，年轻人则一直追着水头走。“看到水来了，我高兴地骑上摩托车跟着水走了四五公里，直到太阳落山。”说起当时的情景，现年47岁的蒙古族策克村人谢宝柱眼里仍闪着光。

黑河下游河道断流天数曾一度增至每年250多天，实施水资源统一管理与调度后，断流天数减少了150多天。2017年度，狼心山水文断面断流仅12天。

弱水不弱 再唱欢歌

黑河流经额济纳旗时，叫额济纳河，也叫弱水。

额济纳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最西端，处于黑河下游，面积约8万平方公里，其中70%为无人居住的沙漠区域。这里属内陆干燥气候，干旱少雨，蒸发量大，年均降水量不足40毫米，年均蒸发能力高达3800多毫米，地表水主要来源于黑河，额济纳旗的生态与黑河水息息相关。

居延海位于额济纳旗北部，在汉代时曾被称为居延泽，魏晋时称之为西海，唐代起称之为居延海，是由发源于祁连山的黑河水注入而成的天然湖泊。历史上的居延海水美草丰，是我国最早的农垦区之一，还是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和大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也是兵家必争必守之地，唐代大诗人王维曾写下著名的《塞上作》：“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有水是绿洲，无水是荒漠。1961年，267平方公里的西居延海完全干涸，1992年，28平方公里的东居延海相继干涸。

东西居延海的消亡，加剧了额济纳的生态环境恶化：红柳树、沙枣树成片死亡，胡杨树锐减。沙尘暴天气频繁，绿洲边缘的地下水位严重时下降至7米。全旗的水井几乎全部干枯，人們吃水得排队取水，农牧民们为了抢水争端四起。

额济纳旗是我国西部最前沿的一道生态防线，黑河水是额济纳人民生活和恢复生态植被的唯一水源。

大漠流泽，居延复苏。自2000年黑河流域水资源实施统一管理以来，额济纳境内的多条支汊总长约1105公里的河道得到了浸润灌溉，河道断流天数逐年减少，局部地区地下水位开始回升。

精打细算 科学分水

黑河流域水量统一调度17年来，已有104亿立方米黑河水从中游的甘肃张掖进入下游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境内。东居延海无边的湖水清澈见底，碧波荡漾，芦苇随风摇曳，婀娜多姿，红嘴鸥在自由飞翔，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象。作为土生土长的额济纳人，从小在碧波荡漾的居延海边放骆驼的牧民谢宝柱心里清楚，“如果没有这些水，很难想象今天的额济纳旗会是什么样”。

“黑河调水使流域各方逐渐形成生态文明建设‘一盘棋思想，中游地区通过统一调度、改革水价等措施，进一步提高节水意识，确保下游水量；下游提高生态用水效率，生态保护意识不断提高，为流域生态文明建设奠定了坚实基础。”黑河流域管理局副总工程师高学军介绍说。目前，黑河中游人工林面积有所增加，盐碱化土地有所减少。

黑河水重返额济纳，黑河绿洲再现生机。经监测，居延海湿地水域面积达6.3万亩，湿地鸟类达73种，最大种群雁类已达3000多只，绝迹近10年的候鸟也故地重游。沿河两岸近300万亩濒死的胡杨、柽柳得到抢救性保护，胡杨林面积由39万亩增至44余万亩，草场植被覆盖度提高了18.3%，植株高度平均增长4厘米。林下伴生物种由原先的苦豆子、芦苇、碱草、骆驼刺、盐爪爪等逐渐演替为甘草、芨芨草、沙拐枣等优良的牧草。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额济纳旗地下水位埋深观测及动态分析》显示：黑河下游水位整体呈缓慢抬升趋势，额济纳绿洲生态环境持续恶化的趋势得到遏制，局部地区生态环境开始好转，林草地较水量统一调度前增加100平方公里。

黑河调水的成功，优化了额济纳地区生产生活条件，有效地促进了民族团结和边疆稳定，繁荣了胡杨生态旅游产业和边贸经济，加快了二、三产业的发展。2016年，额济纳旗实现生产总值439078万元，年均增长17.88%；城镇居民人均收入达3.5万元，年均增长12.56%；农牧民收入达1.93万元，年均增长12.3%。 2017年，国内外游客505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51.49亿元。

为了有效利用来之不易的有限的黑河水，额济纳开始了生态保护建设工程。额济纳旗副旗长陈铁军介绍，秉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理念，坚持生态优先战略，额济纳实施退耕还林、退牧还草等生态工程，把生态脆弱区的人口迁移至生活条件相对较好的城镇，让农牧民从事旅游业，带动三产发展；调结构转方式，发展高效节水、有机农业，稳步发展高端畜牧业，不断增强特色沙产业，打造精品林果业，大力发展休闲农牧业。

缺水倒逼“节水革命”

黑河调水，重在中游。有了黑河水，才有“金张掖”；分了黑河水，张掖怎么办？

黑河流域管理局局长刘钢介绍，张掖是我国十大商品粮基地之一，用水占黑河水量80%以上。按照国务院确定的分水方案，张掖要往下游分出干流六成水量，相当于减少60万亩耕地的用水量，难度可想而知。

“关键在节水，潜力在农业。”中游各地开始量水而行，以水定发展，倒逼结构调整，掀起一场农业节水“自我革命”。

2001年，张掖成为我国第一个节水型社会试点地区。总量控制、定额管理，张掖市把水与农民的利益捆绑起来，形成“以水定地，配水到户，水量交易，水票运转”的节水型社会运行机制。

以水调结构。甘州区将灌区七成以上的小麦改为节水型制种玉米。“以前浇地大水漫灌，水把埂子冲掉也不在意。现在要精打细算，多用水多交钱。”头闸村村民郭龙算了一笔账：他租种50亩地，与以前种植小麦相比，1亩节水近一半，亩收入增加700多元。

节水技术跟进。张掖大力推广全膜垄作沟灌，大田作物间、套、复种等节水增收技术。党寨镇十号村村支书宋发林说，以前小麦套种玉米，一年要浇600多立方米水，现在制种玉米用膜下滴灌技术，一年只用200多立方米水。

水交易日益成熟，“卖水”是农户间的寻常事。“省水就是省钱，让咱多浇水都不干。”高台县农民刘兴文说，“每个农户一本水权证，先交水票后浇水，用不完的水票，可通过水市场卖。”水权交易有效平衡了农村用水，户户明确总量，人人清楚定额，节水成为农民的自觉行动。

打造节水型经济，张掖在全市范围内禁止新开荒地，禁种新的高耗水作物，压缩已有的高耗水作物；扩大林草面积，扩大经济作物面积，扩大低耗水作物面积。目前，全市节水灌溉面积达300余万亩，年节水1.5亿立方米，用水总量控制在22.54亿立方米，农田灌溉水有效利用系数提高到0.578。

节水农业并未影响发展。“張掖玉米种子”走向全国，张掖成为国内最大的玉米制种基地，市场份额占到全国的40%，“三品一标”总量达216个，生产面积270万亩，占农产品生产面积的71%，绿色农业焕发新活力。

奏响绿色颂歌

针对黑河流域不同的自然条件，黑河流域管理局按照国务院批准的《黑河干流水量分配方案》和水利部签发的《黑河干流水量调度管理办法》，严格控制用水总量，细化丰水期、平水期、枯水期水量分配方案，中游以农业用水为主，下游以生态用水为主。

枯水年照顾中游农业灌溉用水，丰水年照顾下游生态用水。严格的用水管理促进了节水型社会建设，也得到了百姓的理解，中下游的用水矛盾逐渐消除。

“17年的黑河水量统一调度，堪称中国内陆河调水典范。不过，17年来流域机构和地方政府以及水行政部门的团结协作和共同努力是历年成功调水的前提和保障。”高学军说。黑河水量实施统一调度后，流域管理机构加大科学调度和严格用水管理，使有限的黑河水资源发挥生态效益的最大化，促进了额济纳的生态恢复和改善。

面对已经取得的调水成效，黑河人并没有满足。黑河流域生态环境仍然十分脆弱，必须进一步加大综合治理力度，统筹协调好流域生活生产和生态用水，加快建立水资源管理的工程、技术、法律、经济等综合保障体系。面临新挑战，黑河人在改革创新中奋勇前进。

目前，黑河流域正在全力推进黄藏寺水利枢纽工程建设，这是黑河干流首座控制性工程，是流域重要的水资源配置工程、生态保护工程和扶贫开发工程；加紧推动《黑河流域综合规划》审查与批复，加快《黑河流域管理条例》立法，形成黑河流域法律支持系统；力争“十三五”期间黄藏寺水利枢纽工程投入运行，进一步维护黑河健康生命、改善流域生态环境、促进相关地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