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药在久泻治疗中应用的理论探讨

李 波，余金钟，党中勤

(河南省中医院肝胆脾胃科，郑州 450002)

风药具有解表升阳、燥湿祛风等功能，其味薄气轻、辛散升浮、温燥通窜，诸如羌活、升麻、柴胡、独活、防风、葛根、蒿本、稀莶草等性温味辛之品。诚如李东垣所云：“味之薄者，诸风药是也，此助春夏之升浮者也。[1]”久泻乃泄泻之久者，病程超过3个月以上，古亦称“溏泻”“肠风”“飨泻”等，多迁延日久，缠绵难愈，相当于现代医学中的肠易激综合征、炎症性肠病等引起的慢性泄泻[2]。笔者于临床实践中宗李东垣学说，不揣浅陋，施风药于多种病症的治疗，尤其对久泻恒收桴鼓之效，现总结如下以资同道。

1 临证功效

1.1 解表引经，祛邪止泻

《黄帝内经》(以下简称《内经》)云：“春伤于风，夏生飧泄，邪气留连，乃为洞泄”“感寒则肠鸣洞泄”“久风入中则为肠风飧泄”。风为百病之长，可直接侵袭肺卫皮毛，由表及里，亦能兼夹湿邪使中焦气机升降失司，致使运化失常、清浊不分引起泄泻。《伤寒论》载，葛根黄芩黄连汤功擅解表清里，用以治邪热下利证；重用味甘辛而性凉之葛根为君药，旨在取其入脾胃经，既可解表退热，亦可升发脾胃清阳之气而止泻。正如《本草新编》记载：“葛根辛甘性平，轻扬升发，入阳明经，能鼓舞胃气上行，生津止渴，兼入脾经，开腠发汗，解肌退热，为治脾胃虚弱、泄泻之圣药。[3]”客久泻者，脾病湿胜，中焦运化功能失调，肠道分清泌浊、传导失司，倘复感外邪，夹湿来袭，致使病情加重，单纯健脾益气、涩肠止泻收效甚微。风药多味辛性温，通散能行，擅走弗守，主入脾胃或大肠经，具有解肌达表作用，在内可上能升清至头目，下可鼓舞胃肠之气机，虽多用于外感表证，然亦可治疗内伤脾胃诸疾，并可引药直达病所，兼具舟揖之效。正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记载败毒散具有散寒祛湿、益气解表，适用于因气虚外感风寒湿邪之证[3]。方中以羌活、独活祛风散寒，除一身之风寒湿邪共为君药。然喻嘉言以此方治疗外邪内陷而成的痢疾，意在解表散邪，倘表气得通，里滞得除，其痢自止，此即“逆流挽舟”之法，后世用之多验。综上所述，久泻之人复感外邪，临证时配伍风药能够引邪直达病处，祛邪外出而达到止泻之功。

1.2 胜湿祛风，运脾止泻

《素问·太阴阳明论》所云：“湿胜则濡泄。”《素问·气交变大论》中说：“岁水不及，湿乃大行……民病腹满身重，濡泄。”《景岳全书·泄泻》中指出：“若饮食失节，起居不时，以致脾胃受伤，则水反为湿，谷反为滞，精华之气不能输化，乃致合污下降而泻痢作矣。”正如王冰注解《内经》时指出：“湿盛则内攻于脾胃，脾胃受湿则水谷不分，水谷相和，故大肠传导而注泻也。”可见，湿邪是泄泻的重要成因。然《内经》有云：“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李东垣在《内外伤辨惑论》[4]中提出：“客邪寒湿之胜，自外入里而暴甚，当以升阳之药为宜……大法云：寒湿之胜，助风以平之”，进一步阐明了李东垣以祛风药治湿的学术观点。风药多味辛性燥，故能胜湿，亦能振奋脾阳，以化湿邪，使得中州自运，不专以治泻而泻自止。所以在治疗湿邪为患的久泻时，应配伍风药以期达到治病求本之效。

1.3 升举清阳，益胃止泻

《景岳全书·泄泻》云:“泄泻之本，无不由于脾胃。”《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月真胀”,指脾气虚弱，纳运乏力，饮食难化，清浊不分，上有清气不得滋养而现头目眩晕、精神疲惫，中有湿浊停滞而现腹胀满闷，下有水谷下注而现便溏。脾胃位于中焦，脾胃升降为人体气机之枢纽，在气机升降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正如黄元御在《四圣心源》[5]中指出：“脾升肝肾亦升，故水木不郁；胃降则心肺亦降，故金木不滞；火降则水不寒，水升则火不上热，于人下温而上清者，以中气善运故也。”倘清阳得升、浊邪得降则久泻可止。风药气味多芳香而上行，质地轻薄主升清，升举下陷之清阳，清阳得升而浊阴可除，中气不失斡旋之职，久泻可止。所以治疗脾虚久泻者，运用风药，复升清阳之气，使中枢升降正常，则久泻自止。

1.4 疏木扶土，散肝止泻

《素问·举痛论》：“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及飨泻。”气逆则肝气不能行其升发之能，肝气不能舒达，势必下行而下陷于下，欲行疏泄之能则欲郁，在下表现为泄泻，时发时止。《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泄泻叙论》[6]：“喜则散，怒则激……以致溏泻。”所指溏泻正属此类。水谷贮于大肠，津液渗于膀胱，而疏泄之权则在肝。肝木生于土，肝郁气机不能畅达，横逆侮脾，脾病则运化失权，升降失常，水谷停滞，清浊不分，混杂而下，日久而致久泻。肝为风木之脏，性宣发冲和，风药属木与其相类，长于条达木气，入厥阴肝经而助疏泄，显现木气升发之象，畅达肝气乃顺其性。风药质轻气清，具升发之性，能发散郁火、调理气机。如是《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云：“火郁发之，然发之者，必借风药。”假以健脾基础上少许风药伍之，则使木气调畅，升降有序，脾胃健运，则分清泌浊、传导糟粕功能复常，泄泻乃止。故治疗久泻时，借风药之升散，应肝木之条达，肝脾同治，疏木扶土，肝气畅达，脾气得补，泄泻可瘥，临床用之多有桴鼓之效。

综上所述，风药具有解表引经、祛邪止泻，胜湿祛风、运脾止泻，升举清阳、益胃止泻，疏木扶土、散肝止泻四大功能特点，但因久泻病因病机复杂、病情多变等临床特点，在本病治疗上必须要准确辨证论治，遣药组方时若合理加入风药可增效止泻，共收桴鼓之效；若病情较重，临床时更需衷中参西，投以综合治疗，切不可偏执过度强调甚至夸大其在本病治疗中作用，以免贻误病机，加重病情，造成严重后果。

2 临证基础方及辨证加减

基础方：煨葛根18 g，陈皮15 g，防风18 g，炒白术18 g，炒苍术18 g，荷叶18 g，升麻10 g，炒山药25 g，茯苓30 g，泽泻18 g。脾肾阳虚、肝木下陷日久者加生黄芪18 g、桂枝6 g；气机郁滞明显者加木香12 g、醋柴胡12 g、桔梗12 g；中焦失运湿气重者加佩兰18 g、玉米须30 g；湿热蕴蒸者加远志12 g、黄连3 g，阴液虚损、肾燥不合者加山茱萸24 g、熟地20 g、诃子肉12 g。

3 典型病例

关某，女，42岁，2016年3月10日初诊。以“反复腹泻2年余，再发10天”就诊，2年前因离婚后出现肠鸣、腹痛、泄泻，泄则痛减每日2～3行，色黄质稀，无脓血及黏液，诉每遇情志不畅或心情紧张时加重，伴发脘闷胀痛牵及右胁下，嗳气则舒。10 d前因生气后症状再发，腹痛、泄泻、纳呆、乏力，舌质淡红，苔白，脉弦而细。曾在外院行电子纤维结肠镜检查示结肠、直肠黏膜严重表现，曾长期用抗生素治疗(具体用药用量情况，患者描述不详)，症状时轻时重,反复发作，未见明显好转。四诊合参，中医诊断久泻(肝气乘脾)，治宜疏肝理气、健脾止泻。方药：黄芪25 g，党参20 g，煨葛根18 g，陈皮15 g，防风18 g，炒白术18 g，炒苍术18 g，木香12，枳壳18 g，柴胡15 g，炒山药25 g，茯苓30 g，炒川楝子18 g，7剂水煎服。诊服上药后脘痛连及右胁已减，肠鸣腹痛泄泻好转，仍纳差、嗳气，肝脾疏运之权未复。原方去木香、枳壳，加炒白扁豆18 g、炒鸡内金18 g。辨证加减15剂无胁痛不适，肠鸣、腹痛泄泻亦止。随访6个月未复发。

参考文献：

[1] 丁光迪．东垣医集[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3: 49．

[2] 党中勤，李波.辨证治疗久泻经验[J].中医研究，2013，26(1):42．

[3] 聂源，谢莉莉，等.风药在治疗泄泻中应用[J].亚太传统医药，2016，12(5):93．

[4] 张年顺. 李东垣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 60.

[5] 黄元御. 黄元御医学全书[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640.

[6] 陈无择.三因极一病证方论[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7: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