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乐论》辑录:论音乐生活

2018-01-24 01:05李方元康瑞军杨成秀
音乐文化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编年

李方元 康瑞军 杨成秀

挥麈余话

蔡京撰

题解

《太清楼侍宴记》,蔡京撰。

蔡京(1047-1126),字元长,兴化军仙游(今福建仙游)人。登熙宁三年进士第,调钱塘尉、舒州推官,累迁起居郎。使辽还,拜中书舍人。元丰七年,改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元祐初,出知成德军,改瀛州,徙成都。后改江、淮、荆、浙发运使,又改知扬州。历郓、永兴军,迁龙图阁直学士,复知成都。绍圣初,入权户部尚书。后为翰林学士兼侍读,修国史。徽宗即位,罢为端明、龙图两学士,知定州,崇宁元年,拜右仆射,徙大名府。政和二年,召还京师,复辅政,徙封鲁国。钦宗即位,连贬崇信、庆远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又徙韶、儋二州,至潭州而死,年八十。《宋史》卷四七二《奸臣传》本传。著有《哲宗前录》一百卷、《后录》九十四卷等,今已佚。

太清楼侍宴记政和二年三月

是文收入《挥麈余话》卷一(四部丛刊续编本)。又见《鸡肋编》卷中,《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八。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109册,卷二三六三)采录。

政和二年三月,皇帝制诏臣京宥过眚愆,复官就第,命四方馆使、荣州防御使臣童师敏赍诏召赴阙。臣京顿首辞。继被御扎手诏,责以大义,惶怖上道。于是饮至于郊,曲燕于垂拱殿,袚禊于西池,宠大恩隆,念无以称。上曰:“朕考周宣王之诗:‘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其可不如古者?”诏以是月八日开后苑太清楼,命内客省使、保大军节度观察留后、带御器械臣谭稹,同知入内内侍省事臣杨戬,内客省使、保康军节度观察留后、带御器械臣贾祥,引进使、晋州管内观察使、勾当内东门司臣梁师成等五人总领其事;西上閤门使、忠州刺史、尚药局典御臣邓忠仁等一十三人掌典内谒者职。有司请办具上,帝弗用,前三日幸太清相视其所,曰,于此设次,于此陈器皿,于此置尊罍,于此膳羞,于此乐舞。出内府酒尊宝器:琉璃、马瑙、水精、玻璃、翡翠玉,曰:“以此加爵。”致四方美味:螺、蛤、虾、鳜白、南海琼枝、东陵玉蘂,与海物惟错,曰:“以此加笾。”颁御府宝带:宰相、亲王以玉,执政以通犀,余花犀,曰:“以此实篚。”教坊请具乐奏,上弗用,曰:“后庭女乐,肇自先帝肄业,大臣未之享,其陈于庭。”上曰:“不可以燕乐废政。”是日视事垂拱殿。退,召臣何执中、臣蔡京、臣郑绅、臣吴居厚、臣刘正夫、臣侯蒙、臣邓洵仁,臣郑居中、臣邓洵武、臣高俅、臣童贯崇政殿阅弓马所子弟武伎,引强如格,各命以官。遂赐坐,命宫人击鞠。臣何执中等辞请立侍,上曰坐,乃坐。于是驰马举仗,翻手覆手,丸素如缀;又引满驰射,妙绝一时。赐赉有差。乃由景福殿西序入苑门,就次以憩。诏臣蔡京曰:“此跬步至宣和,即昔言者所谓金柱玉户者也,厚诬宫禁。其令子攸掖入观焉。”东入小花迳,南度碧芦丛,又东入便门,至宣和殿。止三楹,左右挟,中置图书笔砚,古鼎彝罍洗陈几案台榻。漆以黑,下字纯朱,上栋饰绿,无文采。东西庑侧各有殿,亦三楹。东曰琼兰,积石为山,峰峦间出,有泉出石窦,注于沼北。有御札“靜”字榜梁间,以洗心涤虑。西曰凝芳①后曰积翠;南曰瑶林;北洞曰玉宇。石自壁隐出,崭岩峻立,幽花异木,扶疏茂密。后有沼曰环碧,两旁有亭曰临漪、华渚。沼次有山,殿曰云华,阁曰太宁。左蹑道以登,中道有亭曰琳霄、垂云、骞凤、层峦,百尺②高峻,俯视峭壁攒峰,如深山大壑。次曰会春。阁下有殿曰玉华,玉华之侧有御书榜曰“三洞琼文之殿”,以奉高真。旁有种玉、缘云轩相峙。臣奏曰:“宣和殿阁亭沼,纵横不满百步,而修真观妙,发号施令,仁民爱物,好古博雅,玩芳缀华咸在焉。楹无金瑱,壁无珠珰,阶无玉砌,而沼池岩谷,谿涧原隰,太湖之石,泗滨之磬,澄竹山茶,崇兰香茝,葩华而纷郁。无犬马射猎畋游之奉,而有鸥、凫、雁、鹜、鸳鸯、,龟鱼驯驯,雀飞而上下。无筦弦丝竹、鱼龙曼衍之戏,而有松风竹韵,鹤唳莺啼,天地之籁,适耳而自鸣。其洁齐清灵,雅素若此,则言者不根,盖不足恤。”日午,谒者引执中以下入。女童乐四百,靴袍玉带,列排场下③,肃然无敢謦咳者。宫人珠笼巾、玉束带,秉扇、拂、壶、巾、剑、钺,持香毬,拥御床以次立,亦无敢离行失次。皇子嘉王楷起居,升殿侧侍,进趋庄重,俨若成人。臣执中等前贺曰:“皇子侍燕,宗社之庆。”乐作,节奏如仪,声和而绎。酒三行,上顾谓群臣曰:“承平无事④,君臣同乐,宜略去苛礼,饮食起坐当自便无间。”执事者以宝器进,上量满酌以赐,命皇子宣劝,群臣惶恐饮釂。又以惠山泉、建溪毫烹新贡太平嘉瑞斗茶饮之。上曰:“日未晡,可命乐。”殿上笙、簧、琵琶、箜篌、方响、筝、箫登陛合奏。宫娥妙舞,进御酒。上执爵,命掌樽者注群臣酒曰:“可共饮此杯。”群臣俯伏谢。上又曰:“可观。”群臣凭陛以观,又顿首谢。又命宫娥抚琴擘阮。已而,群臣尽醉。臣窃考《鹿鸣》之什冠于《小雅》,而忠臣嘉宾得尽其心,既醉太平之时。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在昔君臣施报之道,在于饮食燕乐之间。太清自真祖开宴,以迄于今,饮食之设,供张之盛,乐奏之和,前此未有;劝侑之恩,礼意之厚,相与无间之情,亦今昔所无,实君臣千载之遇。而臣德智殚,曾不足仰报万分。昔仲甫徂齐,式遄其归;而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召虎受命,锡以圭瓒,虎拜稽首,对扬王⑤休,作召公考,天子万寿。然则上之施光,下之报宜厚。而臣老矣,谕报无所,切不自量,慕古人之□,谨稽首再拜,诵曰:

皇帝在御,政若稽古。昔周宣王,燕嘉吉甫。曰来汝京,实始予辅。厥初有为,唱予和汝。式遄其归,远于吴楚。劳还于庭,饮至于露。既又享之,其开禁御。有来帝车,相视其所。于此膳羞,于此乐舞。海物惟错,于以加俎。何锡予之,实篚及筥。箫鼓锵锵,后庭委女。帝曰宣和,不远跬步。人昔有言,金柱玉户。帝命子攸,尔掖尔父。乃瞻庭除,乃历殿庑。绿饰上栋,漆朱下字。梁无则⑥雕,槛不采组。有石岩岩,有泉湑湑。体道清心,于此燕处。彼言厚诬,何恤何虑。帝执帝爵,劝酬交举。毋相其仪,毋间笑语。有喜惟王,饮之俾饫。臣拜稽首,千载之遇。君施臣报,式燕且誉。臣拜稽首,明命是赋。天子万年,受天之祜。

保和殿曲燕记宣和元年九月

是文收入《挥麈余话》卷一。又见《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八,《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三一。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109册,卷二三六四)采录。

宣和元年九月十二日,皇帝诏臣蔡京、臣王黼、臣燕王俣、臣越王偲⑦、臣嘉王楷、臣童贯、臣嗣濮王仲忽、臣冯熙载、臣蔡攸燕保和殿,臣蔡鯈、臣蔡翛、臣蔡鞗、臣蔡行、臣蔡徽、臣蔡术侍,赐食文字库。于是由临华殿门入,侍班⑧东曲水,朝于玉华殿。上步至⑨西曲水,循醾架,至太宁阁,登层峦、林霄、骞凤、垂云亭,景物如前,林木蔽荫如胜,始至保和。殿三楹,楹七十架,两挟阁,无彩绘饰侈。落成于八月,而高竹崇桧,已森然蓊郁。中楹置御榻,东西二间列宝玩与古鼎彝器、玉芝⑩。左挟閤曰妙有,设古今儒书、史子楮墨。右曰宣道⑪,道家金柜玉笈之书,与神霄诸天隐文。上御步前行至⑫稽古阁,有宣王石鼓。历邃古、尚古、鉴古、作古、传古⑬、博古、秘古诸阁,藏祖宗训谟,与夏商周尊、彝、鼎、鬲、爵、斝、卣、敦、盘、盂,汉晋隋唐书画,多不知识,骇见,上亲指示,为言其概。因指阁内:“此藏卿表章字札无遗者。”命开柜,柜有朱隔,隔内置小匣,匣内覆以缯绮,得臣所书撰《淑妃刘氏制》。臣进曰:“札恶文鄙,不谓袭藏如此,念无以称报。”顿首谢。抵玉林轩,过宣和殿、列岫轩、天真阁⑭、凝德 殿⑮。殿⑯之东,崇巖⑰峭壁高百尺,林壑茂密,倍于昔见。过翘翠、燕处诸阁⑱,赐茶全真殿。上亲御击注,汤出乳花盈面。臣等惶恐前曰:“陛下略君臣夷等,为臣下烹调,震悸惶怖,岂敢啜?”顿首拜。上曰:“可少休。”乃出瑶林殿⑲。中使冯皓传旨留题殿壁,喻臣笔墨已具。乃题曰:“琼瑶错落密成林,桧竹交加午有阴。恩许尘凡时纵步,不知身在五云深。”顷之就坐,女童乐作。坐间,赐荔子、黄橙、金柑,相间布列前后。命邓文诰⑳剖橙分赐。酒五行,再休许,至玉真轩。轩在保和西南庑,即安妃粧閤。命使传旨曰:“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看安妃。”诏臣赓补成篇。臣即题曰:“保和新殿丽秋辉,诏许尘凡到绮闱。”方是时,人自谓得见妃矣,既而但画像挂西垣。臣即以诗㉑谢,奏曰:“玉真轩槛暖如春,只见丹青未有人。月里常娥终有恨,鉴中姑射未应真。”须臾,中使召臣至玉华閤,上手持诗曰:“因卿有诗,况姻家,自当见。”臣曰:“顷缘葭莩,已得拜望,故敢以诗请。”上大笑。妃素粧,无珠玉饰,绰约若仙子。臣前进再拜叙谢,妃答拜,臣又拜。妃命左右掖起。上手持大觥酌酒命妃曰:“可劝太师。”臣奏曰:“礼无不报,不审酬酢可否?”于是持瓶注酒,授使以进。再坐,撤女童,去羯鼓,御侍奏细乐,作《兰陵王》《扬州散》古调㉒。酬劝交错,上顾群臣曰:“桂子三秋七里香。”七里香,桂子名也。臣楷顷许对曰:“麦云九夏两歧秀。”臣攸曰:“鸡舌五年千岁枣。”臣曰:“菊英九日万龄黄。”乃赓载歌曰:“君臣燕衎升平际,属句论文乐未央。”臣奏曰:“陛下乐与人同,不间高卑。日且暮,久劝圣躬,不敢安。”上曰:“不醉无归。”更劝迭进,酒行无算。上忽忆绍圣春宴口号二句,问曰:“卿所作否?余句云何?”臣曰:“臣所进诗,岁久不记。”上曰:“朕㉓是时以疾告假,哲宗召至宣和西閤,问所告假者,对曰:‘臣有负薪之疾,不果预需云之燕。’哲宗曰:‘蔡承旨有佳句曰:红蜡青烟寒食后,翠华黄屋太微间。不可不赴。’上㉔曰:‘臣敢不力疾遵奉。’是日待漏东华,哲宗已遣使询来否。语罢,命郝随持盃以劝,凡三酬,大醉,免谢扶出。”因沉吟曰:“记上下句有曰‘集英班’者。”继而曰:“牙牌晓奏集英班,日照云龙下九关。红蜡青烟寒食后,翠华黄屋太微间。”继又曰:“三天乐奏三春曲,万岁声连万岁山。欲识君臣同乐意,天威咫尺不违颜。”臣顿首谢曰:“臣操笔注思,于今二十年。陛下语及,方省髣髴,然不记一字。陛下藩邸已知臣,盖非今日,岂胜荣幸!”再拜谢。上轮指曰:“二十四年矣。”左右皆大惊,非圣人孰与夫此!臣又谢曰:“臣被知藩邸,受眷绍圣,两朝遭遇,臣驽下衰老,无毫发称报。”上曰:“屡见哲宗道卿但为章惇辈沮忌,不及用。朕时年八岁,垂髻侍侧。一日,哲宗凝㉕虑,默若有所思,问曰:‘大臣以谓不当绍述,朕深疑之。’奏曰:‘臣闻子绍父业,不当问人,何疑之有?’哲宗骇曰:‘是儿有大志如此!’由是刘挚、吕大防相继斥逐,绍述自此始。”臣奏曰:“陛下曲燕御酒,乐欣交通,而追惟㉖哲宗付托与绍述之始,孝友笃于诚心,非特㉗臣之幸,社稷天下之幸!”因再拜贺,黼已下皆再拜。上又曰:“尝记合食与卿否?”臣谢曰:“是时大礼禁严,厨飨不得入,贸食端邸。蒙陛下赐之,臣被遇自兹,终身不敢忘。”又曰:“崇政殿试,卿在西幕详定。时因入,持扇求书,得二诗,皆杜甫所作诗,曰:‘户外昭容紫袖垂,双㉘瞻御座引朝仪。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官淑景移。’又:‘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臣曰:“崇宁初蒙宣谕,扇犹在。”上曰:“今尚在也。”臣曰:“自古人臣遭遇,或以一能一技见知当时,名显后世。臣章句片言,二十年前已蒙收录,崇宁以来,被遇若此。君臣千载,盖非一日。君之施厚,臣之报丰。臣无尺寸,孤负恩纪,但知感涕。”上曰:“卿可以安矣。”臣又奏曰:“乐奏缤纷,酒觞交错,方事燕饮,上及继述,下及故老,若朋友相与衔盃酒,接慇懃之欢,道旧论新。顾臣何足以当?臣请序其事以示后世,知今日燕乐,非酒食而已。”夜漏已二鼓五筹,众前奏丐罢,始退。十三日,臣京序。

延福宫曲宴记宣和二年十二月

是文收入《挥麈余话》卷一。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109册,卷二三六四)采录。

宣和二年十二月癸巳,召宰执、亲王等曲宴于延福宫。特召学士承旨臣李邦彦、学士臣宇文粹中,与示异恩也。是日,初御睿谟殿,设席如外廷赐宴之礼。然器用殽品瑰奇精致,非常宴比;仙韶执乐,和音曼声,合变争节,亦非教坊工人所能髣髴,上遣殿中监蔡行谕旨曰:“此中不同外廷,无弹奏之仪,但饮食自如。食味、果实有余者,自可携归。”酒五行,以碧玉宣谕,侍宴诸臣云:前此曲宴,早坐未尝宣劝,今出异数。少憩于殿门之东庑。晚,召赴景龙门观灯。玉华阁飞陞㉙,金碧绚耀,疑在云霄间,设衢樽钧乐于下。都人熙熙,且醉且戏,继以歌诵,示天下与民同乐之恩,侈太平之盛事。次诣穆清殿,后入崆峒洞天,过霓桥,至会宁殿。有八閤,东西对列,曰琴、碁、书、画、茶、丹、经、香。臣等熟视之,自崆峒入,至八閤,所陈之物,左右上下皆琉璃也,映彻焜煌,心目俱夺。閤前再坐,小案玉斝,珍异如海陆羞鼎,又与睿谟不同。酒三行甚速,起诣殿侧纵观。上谓保和殿学士蔡翛曰:“引二翰苑子细看,一一说与。”谆谕再三。次诣成平殿,凤烛龙灯,灿然如画,奇伟万状,不可名言。上命近侍取茶具,亲手注汤击拂。少顷,白乳浮面,如疏星淡月。顾诸臣曰:“此自布茶。”饮毕,皆顿首谢。既而命坐,酒行无算。复出宫人合曲,妙舞蹁跹,态有余妍,凡目创见。上谕臣邦彦、臣粹中曰:“此尽是嫔御,自来翰林不曾与此集,自卿等始。”又曰:“《翰林志》谁修?”太宰王黼奏云:“承旨李邦彦。”上顾臣邦彦曰:“好!《翰林志》可以尽载此事,此卿等荣遇。”臣邦彦谢不敏。琼瑶玉舟,宣劝非一。上每亲临视使釂,复顾臣某曰:“李承旨善饮。”仍数被特劝。夜分而罢。臣仰惟陛下加惠亲贤,共用太平,肆念词臣,许陪鼎席宗工之末。周于待遇,略去常仪。臣邦彦、粹中首膺异数,亲承玉音,俾编载荣遇,以侈北门之盛。盖陛下崇儒右文,表异鳌禁,用示眷瞩之意,诚千载幸会也。窃伏惟念,一介微臣,粵自布衣,叨膺识擢,凡所蒙被,度越伦辈,曾微毫忽,以助山岳。兹侍燕衎,咫尺威颜,独误睿奖,至官而不名,岂臣糜捐所能称塞?臣切观文武之盛,始于忧勤,而逸乐继之。《鹿鸣》之燕,群臣嘉宾得尽其心,故天保之报,永永无极。臣虽么陋,敢忘归美之义?辄扬盛迹,备载于篇,使视草之臣知圣主曲宴内务,自臣等始。谨录进呈,伏取进止。

松垣文集

幸元龙撰

题解

《松垣文集》,幸元龙撰。

幸元龙(1169—1232),字震甫,号松垣,筠州高安(今江西高安)人。庆元五年进士,历任湘阴簿、京山县丞、随州州学教授、当阳令、通判郢州等职。宝庆二年,上书论国是,为真德秀、魏了翁等鸣不平,被弹劾越位言事,勒令致仕。绍定四年又上书劾宰相史弥远。其人秉性刚直,指陈时政,力主抗金收复中原。五年卒,年六十四。著有《松垣文集》,已佚。后人辑《重编古筠洪城幸清节公松垣文集》十一卷。

松垣东西宇南北阜兰薰堂记

是文见《松垣文集》卷四。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303册,卷六九三三)采录。

予宦游汉湖十年而归,松垣屋庐多圮坏,鸠工葺理,止容堂之营,改创小阁,頫阚方沼,左曰东宇,右曰西宇。储经史子集、图画楮墨具,四壁敷金石名石刻。窗外见松竹葱翠,老干到天不屈。沼中植红荷,幽花细草间错,风润雨涵,香溢窗几。东宇拟渊明之北窗,虚闲高枕,逍遥羲皇之上。西宇拟渊明之南窗,寄傲容膝,棲迟柴门。左右筑小埠,种梧竹扶疏,傍有一小溪焉。北阜拟渊明之西皋,时曳短筇,友浮鸥,听流水,一顷平田,浅水润沃。南阜拟渊明之东皋,天气清爽,幅巾飘然,登临舒啸,赋诗雪岫。阁之北架一堂,前簷栽兰四十斛,摘渊明“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之句,扁曰“兰薰”。西南东北,随遇有佳趣。当此之时,兴寄飞逸,恍然阆风洧盘于紫烟之表。天性嗜琴,操二十有二张,徽弦整整。初任郢,随授指法于一羽士㉚,能抚十数曲。音既入指,旋厌其囿于调,不复衍。每遇风清月白,时取一张,弹其无调之音,高下抑扬,随意所适。风响音古,襟韵弘广,不值腹之雷,不知此身之未免烟火食也。所恨独乐乐,未有同乐乐,将筑精舍于庐山,与银瀑玉渊等伍。

西山文集

真德秀撰

题解

《西山文集》五十五卷,真德秀撰。

真德秀(1178—1235),字景元、希元,号西山,浦城(今福建浦城)人。庆元五年进士,开禧元年复中博学宏词科。嘉定元年任太学博士,历任校书郎、秘书郎、兼太常少卿等。后以权臣擅政,力请外任。理宗即位,召为中书舍人,迁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端平元年召为户部尚书,改翰林学士、知制诰,拜参知政事,二年卒,年五十八。谥文忠。《宋史》卷四三七本传。著述颇多,有《西山甲集》《对越集》《翰林词草》等,今存《三礼考》《四书集编》《西山训政》《谕俗文》《西山文集》等。

赠萧长夫序

是文见《西山文集》卷二七,又见《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二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三四一。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313册,卷七一六七)采录。

始余少时,读六一居士序琴之篇,谓其忧深思远,有舜与文王、孔子之遗音,而淳古淡泊,与尧舜三代之言语、孔子之文章、《易》之忧患、《诗》之怨刺无以异,为之喟然,抚卷太息,曰:琴之为技,一至此乎!其后官于都城,以琴来谒者甚众。靜而听之,大抵厌古调之希微,夸新声之奇变,使人喜欲起舞,悲欲涕零,求其所谓淳古淡泊者,殆不可得。盖时俗之变,声音从之,虽琴亦郑卫矣。屈子有言:“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蓠?”琴犹如此,则凡世俗之乐日沦与郑卫而不可禁者,固其所也。三山萧长夫学琴四十年,饥寒流落,困悴无聊,独不肯迁就其声以悦俚耳。嘉定丙子秋,过予大江之东。予与之登钟山,访定林,酌寒泉而拊修竹。长夫忻然,为鼓一再行,雍雍乎其薰风之和,愔愔乎其采兰之幽,跌荡而不流,凄恻而不怨,信六一之言有不吾欺者。盖其尝游紫阳先生之门,习闻君子之义,其能穷而不变也固宜。虽然,游先生之门者众矣,顾未闻有不变其学如君之不变其技者,此予之所以重叹也。于其行,饮之酒而为之歌曰:古音之寥寥,听者欲睡兮。新声之洋洋,喜不知止兮。自战国已然,况今之世兮。嗟嗟萧君,娱众所弃兮。我琴可破,志不可徙兮。彼斲方为圜,真子所耻兮。霜风翛翛,裂子之袂兮。子毋好游,从此归兮。予将俟子于仙游,从子于武夷兮。

送萧道士序(选录)

是文收入《西山文集》卷二八。又见《道家金石略》第三九六页。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313册,卷七一六七)采录。

……今年惫臥于招鹤之草堂,有方士自玉笥来见者,眡其谒则氏萧而名守中也。曰:嘻,子非子云之裔也耶?乡吾欲游玉笥而不可得,今见从玉笥来者,得问此山无恙,则吾志亦惬矣。因留之山房,数与语而又知其能琴与诗也。余于丝桐之奏盖所喜闻,而有未忍者,独索其诗读之,则皆翛然清绝,非吸沆瀣、餐朝霞者不能道也。夫山川之秀杰者,其钟于人必异,因吾子襟韵之不凡,益以信玉笥之为奇观也必矣。虽然,有疑焉,子之名中而字默也,岂非以多言为诫耶?予闻伯阳氏之为道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故学之者亦必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然后同于大通。今子戒于言而归之黙善矣,顾未能无琴与诗焉,是知多言之害而未知多艺之累也。子默逌然而笑曰:“有是哉!然琴以养吾之心而吾本无心,虽终日弹而曰未尝弹可也;诗以畅吾之情而吾本无情,虽终日吟而曰未尝吟可也。琴未尝弹与无琴同,诗未尝吟与无诗同,曾何累之有哉?”余曰:“子之言达矣。”遂书以为东归之赠。宝庆丙戌中元前六日,西山居士真某序。

献丑集

许棐撰

题解

《献丑集》,许棐撰。

许棐(?—1249),字忱夫,嘉兴府海盐(今浙江海盐)人。嘉熙中隐居秦溪,种梅数十株,构屋读书,自号梅屋。好藏书,计数千卷。其诗入江湖派,清俊闲远;其词则多咏闺情,浓艳绮丽。著作有《樵谈》《梅屋诗稿》《杂著》《融春小缀》等,及《献丑集》一卷。

送张南窗序

是文见《献丑集》。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333册,卷七六八〇)采录。

南窗张君,鴈山片玉也。一日抱琴过我,酒三行,起而辞曰:“梅屋,吾与琴相好江湖二十年,程山行水,不外一日弃。月驿凉宵,雪店寒晓,手不释弦,弦亦不释手,但未能如阮千里无贵贱长幼使之弹而无忤色也。将卜居西湖,与琴终老,因过子,以献一曲。”曲曰:“抱琴来兮鴈山低,抱琴归兮鴈山崔嵬㉜。卜居兮西湖之厓,身伯牙兮心子期。”予谢之曰:人琴俱清,又居西湖,孤山之梅添香矣。他日予到西湖,见鸥鹭当门,花竹绕屋,而中有琴声者,必君之居也。访君,君罢琴而接之乎?

须溪集

刘辰翁撰

题解

《须溪集》十五卷,刘辰翁撰。

刘辰翁(1232—1297),字会孟,号须溪,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少补太学生,景定三年第进士。以亲老请为濂溪书院山长。江万里、陈宜中荐居史馆,除太学博士,皆固辞。宋亡,遂不复出。当贾似道当国,辰翁对策极言时弊,以是得鲠直名,文章亦见重于世。元大德元年卒,年六十六。好评点诗文,多达数十种。著有《须溪集》。

湖山类稿序

是文见《湖山类稿》卷首,又见《宋遗民录》卷二,《皕宋楼藏书志》卷九二。今据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巴蜀书社2006年本(第357册,卷八二六五)采录。

杭汪水云,以布衣携琴渡易水,上燕台。侍禁时,为太皇、王昭仪鼓琴奉巵酒。㉜又或至文丞相银铛所㉝,为之作《拘幽》以下十操,文山倚歌而和之。昔者乌孙公主、王昭君,皆马上自作曲,钟仪之絷,南冠而操土音。自作乐,使人听乐,孰乐?或谓作者之悲,不如听者之乐;听者之乐,复不如旁观者之悲也。汪氏之琴,天其使之娱清夜、释羁旅耶?何其客之至此也!琴本出于怨,而怨者听之亦乐,谓其能雪其心之所谓也。当其奏时,如出乎人间,落乎天上㉞,殆泊与淡相遭,而卒归于无有,其亦有足乐耶?归江南,入名山,著黄冠,据槁梧以终,又起而出乎江湖。迩者,名人胜士以诗见。其诗自奉使出疆,三宫去国,凡都人忧悲恨叹无不有。及过河所历皇王帝伯之故都遗迹,凡可喜、可诧、可惊、可痛哭而流涕者,皆收拾于诗。解其囊,南吟北啸,如赋史传,亦自有可喜。余盖不忍观之。孰不游也,以琴遇少,琴能诗又少,余欲尽其卷计之,而不胜其壹郁也,则复使之进琴焉。庐陵须溪刘辰翁会孟书。

注释:

①芳,原作“方”,《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改。

②百尺,原作“不大”,《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改。

③下,原脱,《全宋文》据《鸡肋编》《九朝编年备要》补。

④“酒三行”至“承平无事”,原脱,《全宋文》据《鸡肋编》《九朝编年备要》补;又“君臣同乐”之“君”原作“群”,亦据《鸡肋编》《九朝编年备要》改。

⑤王,原作“三”,《全宋文》据津逮秘书本改。

⑥则,津逮秘书本作“该”,《全宋文》:疑当作“刻”。

⑦燕王俣、越王偲,原作“越王俣、燕王似”。《全宋文》按:据《宋史》卷二四六《宗室传三》,俣、似、偲俱神宗子,哲宗、徽宗之弟。徽宗朝,俣进封燕王,似蔡王,偲越王。似卒于崇宁五年,不得预宣和元年保和殿之宴。《九朝编年备要》节引此记,此处作“臣俣、臣偲”,是。此本作“越王俣、燕王似”,封爵与人俱误,今改正。

⑧“臣蔡行”至“侍班”,原脱,《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三“蔡”字原无,按行、徽、术俱京之孙,今补)。

⑨至,原无,《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

⑩玉芝,原作一“王”字,《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

⑪宣道,原作“日宣”,《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改。

⑫“御”“至”二字原脱,《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

⑬传古,《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作“访古”。

⑭天真阁,《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作“太真阁”。

⑮凝德殿,《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作“凝真殿”。

⑯殿,原脱,《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

⑰巖,原作“石”;尺,原作“丈”;《全宋文》并据《九朝编年备要》改。

⑱翘翠燕处诸阁,原作“翠翘燕阁诸处”。《全宋文》按:《九朝编年备要》作“翘翠、燕处阁”,参改。

⑲瑶林殿,《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作“琼林殿”。

⑳邓文诰,原作“师文诰”,《九朝编年备要》作“邓文浩”。《全宋文》按当作邓文诰,徽宗时内侍,见《宋会要辑稿》一七之二○,《全宋文》据改。

㉑诗,原脱,《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

㉒古调,《九朝编年备要》作“水调”,即《水调歌头》,《全宋文》疑是。

㉓朕,原无,《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

㉔上,《全宋文》按,似应作“朕”。

㉕凝,原作“疑”,《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改。

㉖追惟,原作“追时惟”,《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刪“时”字。

㉗特,原无,《全宋文》据《九朝编年备要》补。

㉘双,原空,《全宋文》据津逮秘书本补。

㉙《全宋文》按,此句有误。

㉚羽士,道士的别称,也称羽人、羽客。

㉜崔嵬,形容山石高大而不平的样子。《诗经·小雅·谷风》:“习习谷风,维山崔嵬。”

㉜汪水云(1241—1317?),即汪元亮,号水云。景定间入宫给事,习书吏。咸淳三年,以琴事谢太后、王昭仪。德祐二年,元兵陷临安,隋谢太后北行入燕。

㉝文丞相,即文天祥。元至元十六年,汪元亮于大都探视文天祥于狱中。

㉞如出乎人间落乎天上,《全宋文》按,《宋遗民录》引作“如出乎天上,落乎人间”,义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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