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告白》中内斯的男性气质探究

2018-01-27 11:46马一航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语言文化学院510000
大众文艺 2018年13期
关键词:莉迪亚内斯詹姆斯

马一航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英语语言文化学院 510000)

一、引言

《无声告白》(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是新一代华裔女性作家伍琦诗(Celeste Ng)刻画的关于一个跨种族婚姻家庭的故事。故事中跨种族婚姻的家庭背景设置,五位性格鲜明但又想法各异的家庭成员以及作者特殊的叙事风格铸造了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也为小说的多维度解读提供了可能。本文将聚焦于这个家庭中内斯的男性气质问题,论证他如何在与父亲的关系的逐步缓和中,与自己内心的焦虑达成和解,并最终解除危机。

二、内斯的男性气质危机

与父亲詹姆斯相同的是,作为混血儿的他与父亲一样是属于二元对立下的“非白种人”,所以他同样在成长过程当中需要面对他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经历父亲所经历过的文化认同上的焦虑,他面临的问题主要是自己性取向的困惑所带来的人际交往上的焦虑与家庭角色负担。因此,他对于自己男性气质的塑造,一方面深受父亲的影响,另一方面也面临着一些自己独有的问题。

作品主要是围绕着五个家庭成员展开的,而作者唯一着墨较多的家庭外的角色就是他们的邻居——年纪与内斯相仿的杰克。作者通过描写杰克与内斯的直接接触或者与其妹妹的往来勾勒了杰克对于内斯的爱慕之情。当他与莉迪亚往来较为频繁时,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莉迪亚的身上,反之,“每天下午她在杰克的车里谈论内斯”(伍琦诗,2015:218)。作者对于杰克炽热感情的描写是直接而不含糊的,与此相对照的是,对内斯内心情感的描写则是模棱两可的,由此折射出了这个角色内心的矛盾。

面对与自己一起成长的杰克他首先是怀有爱慕之情的。当内斯的母亲不辞而别时,正是杰克在困难的时候给予他心灵上的慰藉。“他发现,靠近了看,杰克的睫毛和他的头发一样都是浅棕色,发梢一接触阳光,就变成了金色。内斯把一块糖塞进嘴巴,让甜味渗进舌面。他数了数杰克脸上的雀斑:九颗。”(伍琦诗,2015:127)。但是这种爱慕在更多的时候是夹杂着排斥与反感。当他在泳池被其他小伙伴玩弄时,杰克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缓解了场面的尴尬。然而,“虽然那时内斯还没开始讨厌杰克,但已经感觉到他们不会成为朋友。”(伍琦诗,2015:86)这种排斥到后来慢慢就发展成厌恶,在莉迪亚死亡后更是上升到了冲突,当然这也是内斯单方面挑起的冲突。在莉迪亚的葬礼上,发生冲突的时刻,“内斯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和杰克胸膛贴着胸膛,他觉得右边太阳穴的血管不停跳动。”(伍琦诗,2015:63)。在面对杰克时内斯此时内心的波动是值得探究的。挑起冲突的行为从情节层面可以解释为他对妹妹的死因确实存在误解,但鉴于他跟杰克过往的往来模式,这里由误解引发的肢体冲突也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他的恐同倾向。正如基梅尔(2010:179)指出的,“恐同症是对男性身份的文化定义的意向中心组织原则”。内斯需要通过对杰克表示厌恶与恐惧的方式来守卫自己的男子气概。如果他接受了这份感情,那他由于自己的性取向会滑入“从属型男性气质”(subordinated masculinities)(Connell,2005:78),这对于努力想要融入美国主流社会和努力塑造主流男子气概的他以及他的父亲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此时的内斯正在不断地在往更高的社会阶层攀爬,被哈佛大学录取正是他往上攀爬的一个里程碑式的成就,“大学是他探索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的跳板,是他飞向太空的中转站”(伍琦诗,2015:163-64)。接受自己同性恋身份就等同于削弱了自己巩固下来的社会资本,就等于剔除自己长期以来努力构建的希望能被社会认可的男性气质。因此内斯夹杂在社会规约与真实自我当中,心态矛盾、态度暧昧,不得不在伪装的强势和真实的情感之间游离,努力保持平衡。

在同性吸引的问题上,里奇•萨文—威廉姆斯(2012:107)便揭示了同性恋男孩的这种普遍处境,他认为“平衡自己的欲望和恐惧成为了男孩们面临的明显的困境......这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是许多年成长的主题”。毫无疑问,面对的自己异于大多数人的性别身份,同时要承担着社会赋予他的性别角色负担,这正是内斯男性身份焦虑的来源和男性气质矛盾的所在之处,这也是他成长时必须面对的宿命。

三、男性气质危机的解除

此时的内斯,面对负担时他不惜用一些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男性气质,体现了表面上的坚强,但是更多地是暴露了自己内心的脆弱,困在两者之间,我们看到他在承担自己家庭角色时体现出的矛盾的男性气质。在家庭中,他跟他父亲的困境各有不同,但却在处理问题上却同样存在着逃避的态度,因此获得的也只是暂时的镇痛剂。处理和解决困境的方式,绝不是通过简单地麻痹自己,最终的答案还是在于如何与身边的人、与自己和解。

鉴于詹姆斯、内斯的处境各自不同但是互有交叉,因此他们最终解除焦虑的途径虽然各不相同但是也需要彼此理解。在他们各自面对的困境中,不管是詹姆斯的种族身份问题,还是内斯的同性恋身份问题,还是他们之间的父子冲突,他们共同的难处在于他们的男性气质不符合传统意义上美国的主流男性气质但却以此作为标准来规范自己。金梅尔(2012:7)指出,“规范的男性特质定义并不是‘正确的’,但它依然处于统治地位”。同时他也提出,“男性特质的意义在任何一个男性的生命历程中不是静止的,而是随着他的长大和成熟而改变的”(金梅尔,2012:8)。詹姆斯和内斯逐步解除焦虑的过程也是他们逐步破除对单一男性特质的追求与迷信的过程,也是他们各自心智成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他们慢慢接受自己的“不同”,拓展了自己对于男性气质的僵化认识。

对于詹姆斯而言,他要解决“白种人”与“非白种人”的二元对立世界观。所幸的是,在故事结尾,他意识到出轨的行为不是他解决族裔身份困惑的有效途径,他意识到自己“不会再和路易莎说话,他将为他们曾经的关系羞愧一辈子”(伍琦诗,2015:279)。他也明白了最终相互理解的爱才是一段跨种族婚姻的基石,在与妻子和解后,“黑暗中,他们温柔相待,似乎明白彼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伍琦诗,2015:280)。对于内斯而言,“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不应被当成是对立的。接纳真实的自己,解开性别刻板印象的枷锁才能为自己获得最后的解药。当杰克再次伸出他的援助之手,“他知道那是杰克的手,当他游过去的时候,他会抓住它”(伍琦诗,2015:286),而且看到自己留在杰克脸上的伤痕的时候,他会“想要轻轻地用手指抚摸它”(伍琦诗,2015:287)。最后对于父子二人而言,他们需要相互和解。“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儿子说话时,语气里不再有火药味,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也不再和他针锋相对”(伍琦诗,2015:279)。这是一种父子关系的和解,当父亲不再用单一的规范束缚自己和儿子,当儿子不再受制于自己和父亲所推崇的僵化标准,父子二人才能真正从冲突走出来,从性别刻板印象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四、结语

《无声告白》中作者以大女儿莉迪亚的突然死亡为开端,抽丝剥茧般地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笼罩在阴云下的跨种族家庭所经历的危机。莉迪亚的死亡将整个家庭的危机引燃,并把矛盾激化。詹姆斯与内斯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了激烈的内心斗争,詹姆斯的华裔身份、内斯的同性恋身份、以及各自的家庭角色使得他们所承担的压力是多重的。但正是这个将无形的积怨变为有形的冲突的事件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解决危机的契机。作为读者的我们目睹了他们如何在家庭矛盾中陷入危机,又如何最后从矛盾的逐步解决中走出危机。女儿的死亡固然是对于一个家庭的惨重打击,但是从死亡后两位男性角色的逐步觉醒以及家庭成员之间的和解来看,《无声告白》或许不完全是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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