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网络预约车市场的途径探析

孙力 山西省委党校（山西行政学院法学教研部）

共享经济是21世纪的关键词，随着网络的光速发展，资源共享不再是难题，人们可以轻松地共享知识、共享房屋、共享车辆、甚至共享资金，这种利用互联网等信息技术平台整合分散的闲置资源再分享出去满足多样化需要的经济活动就是共享经济。受到城市交通服务供需不平衡、道路拥堵、限行限购、油价上涨、停车不便、用车不易等因素的影响，选择公共交通出行的人数逐渐增多，又由于公交难挤、出租难打，网络预约车应运而生。通过互联网，将社会闲置车辆、驾驶技能、驾驶人员等交通资源收集起来，利用大数据分析需求与用户建立联系，实现共享交通，在2016年快速出现了滴滴、优步、易到、嘀嗒、叮叮、神州等多家网络预约车。网络预约车市场一时间百花齐放、蓬勃发展，然而到2018年却只剩滴滴一家独大，几乎成了人们出行的首选与唯一之选，已经形成了行业垄断，最近多次发生的滴滴顺风车事件清晰暴露出了网络预约车市场不良竞争导致的行业监管方面的问题。

一、滴滴顺风车事件回顾

2018年5月的一个深夜，祥鹏航空空姐李某某在郑州航空港区通过滴滴叫了一辆顺风车赶往市里，准备回老家参加亲戚的婚礼，惨遭司机刘某强奸杀害。5月5日晚11点被害人李某某叫车去市区，期间给室友发微信称司机是变态。5月6日至5月7日，室友一直联系不上被害人，察觉有问题。5月8日，被害人遗体被发现，警方称被害人5月6日凌晨遇害，司机当日零点零二分退出App。5月10日，滴滴向全社会征集线索并发布道歉和声明。5月11日，滴滴暂停全国顺风车业务停业整改一周。5月12日凌晨四点半，警方发现刘某的尸体。5月31日，滴滴公布整改方案。6月13日，滴滴宣布从6月15日起恢复夜间订单。6月22日，滴滴小范围上线测试护航模式，此后再未公布更新整改方案。

2018年6月18日，福州一中学14岁的郑某某由其母亲通过滴滴预约顺风车后，独自坐上何某某驾驶的重庆牌照的顺风车回老家备考，18日晚上6时30分何某某在福州市一处小区门口载上郑某某，在车辆行驶过程中，何某某以污秽性语言调戏郑某某，中途郑某某因害怕要求提前下车，郑某某下车取行李时何某某也随即下车并对其实施猥亵行为，三个月后何某某被抓获。

2018年8月24日，温州乐清女孩赵某在虹桥镇乘坐滴滴顺风车前往永嘉，被司机钟某某强奸杀害。24日下午一点半，被害人在微信群中确认上车，至目的地应在下午两点四十分左右，两点多被害人给朋友发微信求救，朋友给其拨打电话时被害人已经关机。下午三点四十二分，被害人朋友联系滴滴平台，滴滴称一小时内给回复，会有安全专家介入、处理此事。下午四点二十二，被害人朋友报警，四点四十一，民警联系滴滴平台客服，对方要求继续等待，期间被害人多次联系客服均无果，五点半，被害人家属报警。下午五点四十二，客服反馈称已联系上司机，但拒绝提供司机信息，直至六点十四分收到民警警官证等手续后才发来司机的车牌号及个人信息。8月25日凌晨四点，犯罪嫌疑人钟某某被抓获，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滴滴官方微博发布道歉和声明称该司机作案前一天被投诉平台未及时调查处置。8月26日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滴滴发布关于乐清顺风车事件的自查结果并宣布自27日起全国下线顺风车业务、免去顺风车总经理职务。

二、滴滴顺风车存在的问题

纵观网络预约车行业兴起后发生的多起恶性事件，顺风车发生事故的概率远比快车、专车高得多。各地的滴滴顺风车比起传统的个人之间自发的顺风车模式，明显存在四个问题需要整改：一是，违背顺风车概念。顺风车的概念是由车主先发起我要从甲地到乙地，然后乘客在平台里发出乘车需求，由后台进行匹配，但是滴滴顺风车大多数情况是由乘客发出需求后，车主自己去寻找，违背了顺风车这个概念；二是，违背合乘规定。顺风车的本意是乘客共同分摊费用，此费用仅限于车辆燃料成本及通行费，乘客不应按时间付费或承担其他任何费用，而滴滴顺风车则规避了这种传统的计价方式，自己来定价；三是，拒不接入数据，监管困难。既然属于公共交通的范畴，滴滴顺风车理应将数据接入当地道路运输部门行业管理部门的信息平台，以便加强管理，但滴滴平台至今未完成接入，给行业监管带来困难，存在潜在安全风险，也是近来多起顺风车事件发生的主要原因；四是，借顺风车跨区域非法营运扰乱客运秩序。实践中，有许多滴滴司机借着滴滴顺风车的名义，大量从事跨区域非法营运，与当地道路运输管理部门的班线客运发生冲突，扰乱了客运市场秩序。

滴滴顺风车事件折射出了网络预约车行业存在的一个巨大的问题与风险就是缺乏有效的监管机制，具体表现在：司机只需提供简单的身份信息便可以注册成为平台的网约车司机，平台不会核实司机有无犯罪记录、有无交通肇事的前科；发生投诉事件也没有及时的反馈处理机制，导致司机被投诉后对其本身并无实际的限制，依然可以正常接单；发生紧急状况时没有特殊的处理途径；对司机与乘客的信息保护不对等，等等。

三、监管不到位的根本原因是市场垄断

进一步深究，造成网络预约车行业产生以上问题的根本原因，是网络预约车行业失去了自由竞争的环境，滴滴公司一家独大，其他网络预约车公司要不退出，要不被合并，剩下的都不成气候，导致网络预约车市场被滴滴公司垄断，缺乏竞争。《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明确规定，在商业市场当中，一个经营者的市场份额超过整体市场份额的半数及以上，那么该经营者即可以在市场当中拥有主导和支配地位。滴滴的市场份额和市场影响力在网络预约车市场当中已经形成了这种支配地位，即便滴滴没有利用地位操纵市场，但是由于其本质的资本性和逐利性，无法排除其在未来对市场进行滥用的可能性，这种市场份额和经营方式所造成的“一家独大”对于未来市场变化和市场发展都是极其不利的，且会影响市场内部的自由竞争。

不可否认，滴滴顺风车给乘客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也给司机提供了许多工作机会，是一件多方共赢的利事，但其本身也存在诸多问题，经过多次整改其监管体制本应趋于完善，实际上却只是一直空喊口号，并无任何实质改变。滴滴顺风车事件频发，甚至刚经过整改便再次出事，滴滴整改的大意反映出道路运输部门对其管理的放任。2018年9月10日，交通部、公安部就进一步加强网约车顺风车安全管理发布紧急通知，在全国范围组织开展打击非法从事出租汽车经营的专项整治行动，明确指示要立即开展行业安全大检查、加强网约车和顺风车平台驾驶员背景核查、严格督促企业落实安全生产和维稳主体责任、健全完善投诉报警和快速反应机制、严厉打击非法营运行为。两部委的紧急通知可以说是给有史以来对网络预约车行业最严整治拉开了帷幕，而此前即便滴滴顺风车事故频发，各地相关部门也从未要求清退滴滴，此次整治也仅要求加强监督、清退不合格的车辆和人员。

为何滴滴顺风车能够成为行业常青树，经历多次事故仍屹立不倒？笔者认为，正是因为滴滴已经垄断了网络预约车的市场，人们已经对网络预约车形成了依赖，这一市场不可能消失，而除了滴滴目前没有一家网络预约车公司有足够的实力满足人们的需求，尤其是顺风车服务，除了滴滴就只有嘀嗒等一些小企业提供这一服务，显然是无法满足市场需求的。在乐清顺风车事件渐渐平息后，我们听到的最强烈的呼声不是要求滴滴整改或是严惩凶手，而是反对下线滴滴顺风车业务。因为对乘客而言，他们失去一个最熟悉最便捷的出行平台，不得不回归到原始的方式去找人看是否顺路能否搭个便车，且不一定可以找到顺风车，这种状况会让乘客无法适应与接受；对司机而言，很多滴滴顺风车司机已经是将这一业务作为他们的本职工作，这项工作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这一来源突如其来的被切断了，司机也无法接受这一结果。通过一步步吞食竞争对手，滴滴已成为中国市场和全球市场的垄断者和领先者，逐渐脱离监管控制，松懈自大。

四、规范网络预约车市场的途径

堵永远不如疏，现今社会已经离不开网络预约车市场，下线顺风车业务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打破垄断、加强监管，保护自由竞争，方可规范网络预约车市场，笔者认为可通过以下几种途径实现目的。

（一）公安部门、交通部门与平台联手，提高对网络预约车车主的准入门槛

目前对于网络预约车车主的注册没有已出台的统一标准，即便是目前市场上占据支配地位的滴滴对于车主的注册也没有全面的监管，尚存在灰色地带，导致司机的准入门槛低、流于形式，出现许多诸如人车不符、超龄车修改年限通过注册、有案底人员花钱即可包注册通过等乱象。公安部门与交通部门应当出台明确的注册标准，并与网络预约车平台合作核实司机信息。

（二）平台实现客服自建，完善客服团队以及应急机制

服务行业的客服大多是采用外包形式，网络预约车平台的客服人员也不例外，这种外包就必然导致客服的素质良莠不齐、遇到问题只会机械式地走流程。衣食住行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四个方面，网络预约车可以说是承担了行这一方面的重要责任，采用外包的客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网络预约车平台今后应当加强客服团队尤其是安全客服团队的建设，加强内部培训，重点培训网络预约车行业的专业知识与应对处理方式，形成行业内部的客服规范标准。

（三）以科技公司的标准来要求网络预约车平台，让大数据发挥其应有的监管效力

网络预约车行业与传统出租车行业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利用网络、利用大数据使司机与乘客快捷建立联系，网络预约车平台大多标榜自己是科技公司，然而在用户要求提供乘客信息或司机信息时却往往无法调动数据，客服与平台的对接完全是脱节的，平台也无法实时与网约车主联系，网络预约车平台的科技基因似乎还不够。为了加强监管，网络预约车平台应当健全数据库，采用人脸识别等技术切实有效地实现对平台注册司机的监控。

（四）激活市场竞争活力，打破滴滴的垄断

除了政府及网络预约车平台要加强监管以外，最重要的还是要激活网络预约车市场的竞争活力，自由竞争才是网络预约车行业健康发展的基础。前段时间马云联手高德地图，先后推出了高德顺风车与高德叫车，为网络预约车市场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但还不足以达到自由竞争的目的。政府应当鼓励滴滴竞争对手的发展，督促新的网络预约车平台强抓安全，形成竞争壁垒，激发行业竞争活力。立法机关也应当加快制定以《反垄断法》为核心基础的反垄断法律体系，以法律法规约束市场、规范竞争行为、保障自由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