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冰灾

这又是一个其结果事实上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的问题。

首先，几乎所有河里的动物都会死去。有几种鱼类将会彻底灭绝，还有很多品种将会受到极大伤害。

而且随后所有的冰都会融化。冰融化的过程会消耗巨大的热量，但在题中描述的这种情况下，美国境内的所有河流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所以它们很快就会融化。这会导致局部地区空气温度下降，但相对整个大气环境的热量收支情况而言，这只能算是一點儿小变化。

我们可以用冰山融化速率的相关数据估算出每条河流解冻的大致速率。小溪上的冰会在几天内全部融化，大河上的冰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但在它们融化之前，将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

为了帮助我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我跟佛蒙特州博物学者查理·霍恩谈了谈。他致力研究河流特性。我把这个问题拿给他，他给出了很多有趣的回答。

他指出，那些原本要汇入河流的水源——包括整个流域内的小溪、降水以及冰雪融水，都会瞬时因全境结冰而无路可走。

但这些水总得有处可去。如果河床都被冰填满了，水就会流到别的地方去。

“那些有雨水和冰雪融水的地方就会因这些水无处可去而发生严重的洪灾，”查理告诉我，“这些水会沿着狭窄的峡谷奔流而下，当到达泛滥平原时，如果此处有河道，那么它们可以汇入河道；但在没有河道的地方，这些水就会冲向城镇和农田。”

更糟糕的情况发生在当冰开始融化、碎裂，从上游倾泻而下的时刻。浮冰会堆积起来，堵塞河道并形成巨大的堰塞湖。

查理指出，即使是一个很小的冰坝也有可能引发严重的洪灾。1992年，佛蒙特州的威努斯基河被冰坝堵塞，河水漫过河岸，几分钟之内就淹没了下游的蒙彼利埃。他说，威努斯基河只是一条小河。“窄到你可以轻易把石头扔到对岸，一般也就一两米深。在干旱的年份，夏天你甚至可以穿着短裤走过河去而不湿透裤子。所以想想看，如果是密西西比河呢，而且河上还有3 0厘米厚的冰层”。

150年来，蜿蜒的密西西比河一直试图漫过自己的河岸，汇入阿查法拉亚河的河道。阿查法拉亚河流入墨西哥湾的河道更加陡峭，但如果密西西比河的水真的汇入其中，新奥尔良和巴吞鲁日的主要港口就会远离河流，水流量也会剧减。美国陆军工程兵团一直致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查理表示，如果密西西比河冻结实了，“阿查法拉亚一定遭殃，毫无疑问”。受难的将不仅是密西西比，“加利福尼亚三角洲地区也会爆发洪灾，引发加州大部分水流系统的崩溃——就算沟渠和水库都被冻住了，三角洲领域的水都过不来还是会引发灾难”。

如果在这种情境下人工水库里的水确实冻住了（这取决于我们的假设里怎么认定“河”），水坝里的水会因结冰而体积膨胀，导致涡轮发动机受损。无论水库是否冻结，大坝都会崩溃，从而引发灾难性的大洪水。在没有水坝的地方，浮冰又会堆积出一座大坝……而这些冰坝一旦决堤，场面将相当壮观。

根据查理的说法，河流两岸的植被能很好地控制突如其来的冻结，但这对更大的生态系统的影响，将是非常巨大而复杂的。“如果河里有大马哈鱼，熊可以在河流解冻后捕食大马哈鱼。但随后，如果渔业崩溃了，会有大量绝望而饥肠辘辘的熊在这一区域游荡。”

查理还提到，大马哈鱼一生中有一部分时间是在海里度过的，因而它们中的一部分能逃过这场浩劫。“但如果逃出生天的大马哈鱼没有食物来源，渔业还是会崩溃。其次，所有大坝被毁，对大马哈鱼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这听起来实在有些悲伤。”

虽然农业也会受到严重打击，但人类大概还能勉强存活，至少我们不会没有饮用水。地下含水层有大量的水，而且大部分地区的地表还有充足的很快能融化的水。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人们还可以用烘干头发的吹风机来融冰取水，每人每天只需要花几美分。我们将举步维艰地靠从海外进口食物渡过难关，但至少能活下来。

至少，大部分人能活下来。

我觉得，这场夏日冰灾最可怕的部分不在于它大规模的长期危害，而是那些立即产生的后果。

小的时候，每个夏天我都会在弗吉尼亚州的詹姆士河里尽情游泳。现在，托这个提问者的福，每当我要踏进河里时，总会后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