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归

李树青

她在一天天地等，她在一天天地盼。

农历六月，外婆的电话如期而至：“你们那边可还好？”

“能有什么不好，一切不都那样儿？”妈妈知道外婆要问什么，可每次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年过年回来不？”外婆终于扯到了这个问题上。

妈妈慌了，她在想该如何回答。她不想骗外婆，怕答应回去，又不能回去，让她白高兴一场。

“看情况啊，有空就回去呗。”又是这一句。

我能看到外婆听到这一句话后，那转喜为忧的表情，我也能听到外婆听到这句话后，那饱含着千丝万缕的情感的一声：“哦。”

农历十一月，外婆的电话如期而至：“你们那边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

“过年回来不？”外婆用渴求的语气问道。

“回啊，今年过年回来！”爸爸乐呵呵地说道。

“回来好，什么时候回来啊？”外婆眼神放光，等待着那个让自己舒心的回答。

“看情况啊，能早回就早回呗。”又是这一句。

火车上。

“你们到哪兒啦？”外婆兴奋地问道。

“快到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下火车了。”爸爸看向一旁情绪惆怅的妈妈，说道。

外婆有些激动，似乎还有些哽咽。

车窗外，浓墨般的天色，那一闪而过的树影，那连绵不断的山影是那么熟悉，它们似乎在与火车赛跑，越要到达终点，它们就越发快速。

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凌晨12点，外婆的电话如约打到了崎岖的山路上。

“你们是要吃面条还是要喝粥？”外婆关切地询问道，又不放心地说，“天黑，让司机开慢些。”

“面条好嘞。”爸爸征询过意见后说道。

车窗外，一盏盏红灯笼高高挂起，喜庆的红光铺开了回家的路。

蓦地，一点点明黄夹着亮白的灯光从黑暗中挣脱出来，映入我们的眼帘，跳入我们的心中，让寒冷的身体在这个夜晚第一次暖了起来。

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凌晨12点30分，外婆和妈妈都哭了，外公急着帮爸爸放行李，我和妹妹急着找面吃……我们真的回来了。

随后的几天，我总能看见那从农历十一月五日开始就被外婆反复看，反复数，反复做记号的日历。她在一天天地等，她在一天天地盼着，等着我们回来，盼着我们早点回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