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兴教寺

李丽琴

兴教寺具有较高的建筑艺术与绘画艺术等历史文物价值，是剑川沙溪寺登街上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今天，我正要走进兴教寺时，迎面出来一位穿绿色长裙的女子，她的长发、绿裳和清澈深邃的眼睛让我一下子发懵，仿佛时光回到了数百年前，这里正上演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戏剧。直到她坐上寺前的高木凳，在摄影师的招呼声中摆着各种姿势，我才回过神来，便跟着前面的人流踏进兴教寺的大门。

大门内两边墙上的香樟、藤七、香叶、白茅等植物保持着原有的安静，作为标本，它们已经不能鲜活地融入村民生活中了，而是用另一种高悬的姿态告诉来者它们作为植物在当地居民生活中的用途。

我常进兴教寺，知道它建于明永乐十三年（1415年），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是寺登街上现存最古老的建筑。这次来访我又有了新的收获，经工作人员介绍，他们对兴教寺古朴典雅的建筑风格还有着其他的了解。由门楼、过厅、二殿和大殿依次构成的三进院明代建筑群，是我国目前保存规模最大、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佛教密宗“阿吒力”寺院，今存的大殿、二殿是滇西少有的明代重要建筑之一，寺内保存的明代壁画深受中原绘画风格影响，又具有浓郁的地方民族特色，是我国西南边疆古代白族的绘画艺术瑰宝。这时，我前面的那群游客正在通过文字和介绍去了解，他们一边在殿前留影，一边观赏着两殿重檐歇山式九背顶和悬山式五背顶的建筑结构和斗拱飞角的精良技艺。

大殿古称大雄宝殿，坐西朝东，东西进深14.58米，南北顺深18米。重檐歇山式九背顶，上下檐均架斗拱飞角。殿内为南北长13.7米、东西深10米的无柱空间，当听工作人员介绍说大殿历经600年间多次地震但丝毫不变形时，我们发出一声声惊叹。二殿原为天王殿，坐向与大殿同，东西进深16.8米，南北顺深19.8米，悬山式五背顶。两殿建筑结构严谨大方，制作技艺精良，建筑风格典雅古朴，富有民族特色。既保留了宋、元时期的古建筑大殿式样遗风，又富有白族建筑风格和藏密寺院建筑风范的影响，是国内罕见的古建筑。其高低长宽尺度与梁柱之数，与白族木工匠艺所遵之《木经》歌诀中“九五出六，用墨逢六”之数相合，是研究古代白族建筑工艺的宝贵实物资料。2014年8月21日，兴教寺二殿挂牌为“剑川白族密宗阿吒力文化展馆”。这次我去采访时看到里面展出了数十种阿吒力法式活动实物和图片，游客不仅能在展馆里对阿吒力文化作详细了解，还能在村里全面观摩阿吒力法式活动。

院里的紫薇花已经数落，山玉兰又多了些新叶片，圆柏笔挺地站在院子里，这些古树名木在寺里长了几百年后，越发苍劲，和厚实的木刻楹联牌匾一起，不断给古寺添加了厚重感。《兴教寺海棠》诗匾高高悬挂于二殿西面，漆黑的底板上，杨升庵、李元阳咏兴教寺海棠的诗词在闪闪发亮。我学识浅薄，站到匾前吟诵更多是为了巩固记忆，但看到一位红衣女子对此表示出极大的兴趣，把我当行家一般咨询时，便把我多次了解到的情况向她做了讲解：这是明嘉靖九年（1530年）仲春杨升庵和李元阳同游兴教寺时留下的诗。当年二人游览石宝山后入住兴教寺，恰逢寺内两株海棠盛放，心生感慨的杨升庵便在墙上题诗：“两树繁花占上春，多情谁是惜芳人;京华一朵千金价，肯信空山委路尘。”李元阳看到杨升庵的题诗便赋诗二首：“意浓姿淡浣新红，山倌相逢二月中;区别要君重着眼，野桃篱杏烂成丛。”“国色名花委路旁，今年花比去年芳;莫言空谷知音少，也有题诗玉署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滇系》纂写者师范来到兴教寺时，两株海棠已经死亡，不见海棠只见诗的他便题诗云：“盈盈绝世无双种，落落空山古道旁;曾有诗人天上至，栴林捉笔互平章。名花委去知何日，谱入新词永不磨;好语溪南諸秀士，重培佳树得春多。”海棠至今未在寺里重培，但几首海棠诗后来被雕刻成篇额挂于兴教寺。就在我向红衣女子介绍的时候，有十多位游客也聚拢过来，一边欣赏海棠诗一边听我们说话，有两位游客听完还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说读海棠诗便联想到当年海棠花灼灼而开的盛景，希望以后来能在寺内见到海棠花，那也是我的心愿。

大概是我的真诚赢得了红衣女子的好感，她听我介绍完牌匾还邀请我一同观赏兴教寺大殿南北厢房里的壁画。兴教寺原壁画分布在大殿四壁，和大殿内的塑像同为沙溪白族画师张宝于永乐十三年完成，眼前壁画线条流畅，造型生动，色彩丰富，技巧娴熟，绘画风格具有唐宋遗风，与《南诏中兴画卷》和《张胜温画卷》等名画一脉相承。其中的《太子游苑图》等，生动地描绘出了古南诏、大理国宫廷生活，弥补了史书中缺载的在中国西南地区盛极一时的古南诏、大理国宫廷生活实况，成为研究南诏、大理国的重要历史物证之一;将释迦牟尼女性化的大殿古壁画《南无降魔释迦如来会》被有关专家认为：“是一幅极为罕见的壁画，壁画中释迦牟尼为女性，也许在整个佛学界，只有在沙溪才能寻其踪影。”壁画年长日久后不同程度受损，1982年，画家们对所存20余幅壁画进行临摹，后来展于南北厢房，人们得以完整欣赏这些精美的壁画。作为平凡人，我们一样很难领会寺内壁画为国内珍品的内涵，但面对这种精妙的绘画技艺，我们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在视觉盛宴的畅游后，我走出兴教寺，四方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有一个戴着大檐帽的画家正在画架前聚精会神地作画，他画板上的兴教寺门楼轮廓分明，绣花鞋、长裙、蓝眼睛、黄头发这些各异的元素在他旁边来来往往。这些只是兴教寺门前某一天的一个片段，寺登街作为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完整地保留了古集市、寺庙及戏台的历史风貌，融汇了剑川儒教、佛教、道教三教合流的中国传统文化，这滇藏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集市代表性建筑群，正以历久弥新的光彩吸引着四方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