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现场”神秘事件

2018-03-08 16:47墨熊
知识就是力量 2018年3期
关键词:老李

墨熊+

云南某县,科学考察队挖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东西,乍看上去,就是一尊充满后现代主义风情的雕塑—约莫两米高,乌黑的四棱锥基座上,架着一只墨绿色的球状物体,球体表面有数道明显的裂隙,而被它们切割开来的区域则印满了稀奇古怪的符号,其中最中央的也是最长的环状部分不时地旋转着,但始终保持自上而下的方向—这也是目前科考队掌握的唯一规律。这件东西被人称为“谜动仪”。

这支科考队的队员堪称学界精英。领队安鹏舟,是应用物理领域的国际级名人。强将手下无弱兵,上了年纪的都是学科带头人,年轻些的也没一个智商在150以下的。这其中尤以表征符号学博士林悠悠最为活跃,特勤七处也派来了得力干将特工林飞羽负责监控整个科考过程。整个队伍里,地位最尴尬的就是最后入队的李伟杰,在一群最高水准的理工科科学家之中,教历史的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空降来的历史老师

“你叫李伟杰?”前来邀请他的人,穿着笔挺的警服,语气像是在审问嫌疑犯,“是研究古月朗国的权威?”

月朗国是个有争议的学术称谓,且不说是不是应该叫这个名儿,光它究竟存在不存在都是个很容易引发“学术性肢体交流”的话题。

“啊,其实念‘月朗是个误传,正式的名儿应该是叫……”

“请跟我们走一趟。”警察打断了老李的一本正经,不由分说便将他架走,塞上直升机,一直到了这个被称为“零号现场”的地方。

和科考队的其他成员一样,老李刚走到,或者说被“护送”到謎动仪跟前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一探究竟,就立刻被一旁持枪的特种兵横臂阻拦。

“我劝你别碰它,之前有个兄弟好奇,摸了一下这球,”不知何时特工林飞羽站到了他身后,指了指谜动仪,“这哥们现在还没醒过来,医生说八成已经是植物人了。”

“哦哦哦,”老李看着周围注视自己的人群,有些不自在地愣了几秒,“你们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我学校那边还有课……”

“先看看这球上的花纹,还有这铸造方式,”安鹏舟连自我介绍都还没做,便心急火燎地直入主题,“是古月朗国的风格吗?”

老李回过身转向谜动仪,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端详了半分钟,他说道:“哦哦!这连续的波浪状花纹,这柔美的曲线与角度,这棱角与弧线结合的铸造风格……”

“这么说……”安鹏舟一阵激动,“是月朗国的?”

“当然不,”老李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月朗国的风格,一点儿也不像。另外,月朗国的正式名称应该是……”

“那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安鹏舟没好气地说,“先回营区歇着吧!”

月朗国的秘密

设备发出的光芒,甚至比那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而最让安鹏舟不愉快的,是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台设备的全称到底是啥。他只知道大家叫它“谜动仪”,它确实是永动的—那球形物体中间的一道环始终以每天七八百圈的速度运转,从未停歇。在监控器材的帮助下,偶尔也能看到它旁边的一道环在动,只不过幅度很小。

“所以,这应该是个钟。”会议上也有人提出过这种猜测,但问题是:钟起码得准时吧?这东西简直就是在抽搐,而且经过测算,每次转动的距离和间隔都不一样,用它来看时间肯定是要误大事的。

这边安鹏舟紧锁眉头,那边老李却满心欢喜。

几十年光阴如梭,虽然真实世界的考古是如此枯燥,老李却并不后悔。相反,在得出“古月朗国可能存在”的结论后,他便全身心地投入进去。而现在,根据科考队的发掘,在谜动仪附近,他得到了确凿无疑、来自古月朗国的证据—不是只言片语,不是残砖碎碑,而是整整八块完好如初的瓦片,上面所载录的信息量,可能比他十年考古所得到的都要多。

就像甲骨文一样,月朗国的象形文字也是表意为主,但在结构与“绘图”的方式上又大大区别于古汉字。初解读时几与天书无异,若不是春秋时代的楚国学者对月朗国的文献已有研究和考证,恐怕至今也无法破解。

“祭祀”“征战”“冬季”,老李按照经验,首先筛选出一些容易辨识的词汇,再根据这些词汇之间的联系,结合上下文,推理出句子的意义。月朗人的文法十分独特,硬要说的话,和现代韩语颇有几分相似。

“‘死亡‘收获‘时间……不,应该翻译成‘岁月,在月朗人的概念中,后者比前者有更长的指代—至少也是100年。”沉浸在极度亢奋之中的老李,连续几个小时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直到他抬起身子觉得腰背酸痛,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午夜。就在他准备洗漱一下的时候,林悠悠突然拉开帐篷的帘门,闯了进来—她抱着一块平板电脑,已然是火烧眉毛的模样:“李老师!您研究过古月朗人的数学进制吗?”

“进位?”

“对,想象一下,谜动仪上的这些波浪线段就是数字,”她耐心地向老李解释着,“之所以没有一个相同却又彼此相似,说明这种数字采用的不是我们的数学体系,根本就不是十进制。”

老李扶住眼镜,仔细端详着面前画满波浪线的纸条,说老实话,他是一点儿都没看懂。

“最中间的环形体每动一整圈,右侧的环体便会同向摆动5~6厘米,”林悠悠用平板电脑做着演示,“如果将每5厘米的波浪线视为一个‘数字,那么最内环一共有198个数,也就是说,这种数学体系是198进制,或者至少,在198时会有第一次进位。但越向外侧,环形的直径就越小,因此从理论上说,进制又不固定,这太匪夷所思了。”

“古月朗国的数学我也不太懂,”老李摇摇头,“但我肯定,他们的进制不会这么复杂。”

“我研究了这半个月来所有的数据,还发现了一个规律,虽然内部两环的转动有相当的误差值,频率也不一致,但每天第三道环运行的距离都是固定的,”林悠悠随手扯过一张白纸,用铅笔抄写着方程,“我解读不了具体每一条线段的数值,只能先假设最内环的启示数字是1,如此换算下来,每天运行的数目应该是16万左右,浮动大约在20%以内。”endprint

“厉害!可是……”老李挠挠额头,“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安鹏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林悠悠苦笑着叉起腰,“这是什么意思呢?”

答案就在数字里

这一夜老李没怎么睡好,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忘记林悠悠的话。16万?既不是个小数字,也不是个巧数字,在古代华夏文化中,16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起码这给了老李一个“方向”,如果谜动仪当真是某种“计算设备”,那么“数学”也许同样会在月朗人的古文献中出现。

按照这个思路,第二天一早,他还真就找到了全部瓦片中最大的数字—“5000”。

原话是一个相当冗繁的复句,像是某种宗教用语—“一天”“国家”“人”“灭亡”……中间有一个表示复数的修饰词。

“对,这个修饰词应该放在‘人的后面,也就是‘人们的意思,那么整句话联系在一起……5000人在一天内灭亡了国家?”老李反复念叨着,陷入了沉思。

从当时东亚大陆的生产力水平来判断,组织5000人的精锐部队,确实可以毫不费力地灭亡一个月朗国这样的异族小邦。5000可能是虚指,这“一天内”当然也可以是夸张。

莫非,这8块瓦片所传达的,就是月朗人被灭国时的诀别之词?

不像……此前并没有任何记录表明月朗国是因战争而亡,这穷乡僻壤的,没人看得上啊!

如果改变一下语法,调整一下句序,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为“国家一天死亡5000人。”

对于古老的弱小文明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如果是地震、山洪之类的天灾倒还好说,如果这句话理解成由瘟疫造成的“每天死去5000人”,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10天便是5万,一年就是一百几十万。”老李看了看手边谜动仪的照片,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云南之旅,说不准还阴差阳错地解开了月朗国灭亡之谜。

“等等,这‘每天5000的说法,和林悠悠算出来的‘16万会不会有联系?说不准是他们中的谁算错了?”

他马上跑到监控室调取谜动仪的监控录像查看。录像走到某个时间点,出现了奇怪的事情,谜动仪的内环几乎是像电风扇一样疯狂地转着,连右侧那偶尔一动的环,也在明显地位移。

“这是昨天夜里12点20的录像—”监控室的人呷了一口茶,“大概持续了10分钟吧,当时大家都以为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结果啥也没发生,很快就又慢下来了。”

这一刹那,老李突然就想起了今天清晨排队吃早饭时的场景—

“你听说了吗?”排在他前面的两个研究员,一本正经地小声议论着,“昨天巴基斯坦发生了大地震,里氏九级!乖乖,把大半座城市都震不见了!”

“真的假的?”他的同伴一脸迷惑,“什么时候的事儿?”

“12点05分。”

破解谜动仪

老李憋着一口气,三两步就冲回了自己的帐篷。

他猛啃着压缩饼干,目光如炬,上下翻看着自己整理过的古文献资料,一遍一遍,想要从这些看似支离破碎的象形文字中,寻出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来。

方法错了……从一开始,自己认定的方法就是错的。

他拿着两张不同“瓦片”的照片,一左一右地比对着—原来如此!

之所以这批文献如此混乱而不合逻辑,完全是因为解读方法出了差错—8块瓦片是一个“整体”,而非一篇文章的“八个部分”,当且仅当它们拼合在一起的时候,语句便会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通顺。

“一天”“国家”“人”“灭亡”,再加上一个复数的后缀,对,最关键的便是這个后缀。如果结合前后瓦片上的文字和月朗人的语法,它并不应该加在“人”的后面,而是应该加在“国家”的后面;而如果加上之前所有的词汇和内容,这句话的意思就变成了—

“所有国家……”老李抬起头,默默地念叨着自己的结论,“每天有5000人死去。”

而这个结论,完全符合自己的推理—感谢早上那两位闲谈的研究员!

由此看来,谜动仪其实是一台“死亡记数器”,地球上每死去一个人类,它的内环便会向下滚动一格,人类不停地死去,它也就不停地运转着。考虑到人类的总人口在3000年中的增长比例以及医疗水平的进步,古月朗国时代一天死亡“5000人”,换算到今天一日死亡“16万”可以说是合情合理。而昨夜之所以谜动仪会“狂暴化”,就是因为巴基斯坦的超级地震,造成了远远超越平均数的死亡量!

他有了一个计划,老李从林飞羽那儿偷偷拿了一把手枪,他要毁掉谜动仪,拯救人类。

趁守卫不注意,老李悄悄靠近,突然拔出枪朝谜动仪不停射击。然而,子弹射出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球体的颤抖戛然而止,几秒之后,一股与谜动仪本身色调相同的气体从环带的缝隙中渗出,先是无规则地四下扩散,继而迅速汇聚成一团似有人形的浓雾。浓雾像是凝固了似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长出了筋骨皮肉,甚至是衣服长裤,连手里的手枪都与老李的一模一样—全然是另一个“李伟杰”的形象。

众人都被枪声吸引过来。

“你……您是外星人?”老李颤巍巍地问。

“差不多,”“老李”笑着点点头,“既然你们狭隘地将所有生活在地球以外的东西都称为‘外星人,那么对,我算。”

“你是来做什么的?”

“工作。”“老李”不假思索地答道,“监督产品的生产情况,相当于贵国的质检员。”他说着扭头看了看身旁的谜动仪,“嗯,产品的质量有退化,但进度还不错。”

“产品?”林飞羽从人群中站出来,问道,“你们在地球生产什么东西吗?”

“不不,是你们在生产。我以前跟你们解释过一次,当时怕你们听不懂,所以用了‘鬼神和‘祭品的比喻,现在你们……”他顿了顿,“恐怕还是不懂,就跟你们说是‘庄稼好了,准确地说,你们是稳定高产的‘优良品种。”endprint

“祭品!”安鹏舟突然插话,“他刚才说了祭品!祭品通常都是活的!”

“哦,这位朋友太紧张了,那只是吓唬古代人的说辞。”“老李”说道,“我再做一个更妥帖的比喻好了—每一个高等智慧生物思考时,都会对宇宙的量子态存在造成微弱‘扰乱。在符合一定规格的情况下,这种‘扰乱可以采集并制作成昂贵的奢侈品,因此我们一旦找到有潜质的高等智慧生物,便会对其进行‘标准化,然后派出质检员,就像我一样,定期检查,确保‘庄稼顺利生长。”

“那……”林飞羽咽了咽口水,“如果‘收成不好呢?”

“我说了,你们是被‘标准化过的‘优良品种。”“老李”摇摇头,“即便你们有办法突破大脑的使用极限,或者安装了提高计算力的额外器官,也无法改变逻辑思维本身的模式,因此产生的‘扰乱也一定符合规格。”

安鹏舟焦躁地念叨:“这谜动仪到底是个啥?地球会不会炸?”

“哦,当然不会炸,”“老李”急忙摆摆手,“设想一下,如果你们好不容易培育出一种优良的农作物,会怎么对待它?”

安鹏舟抢在林飞羽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便大声答道:“会为它找一块肥沃的土地。”

“对,会为它找一块肥沃的土地—比如这里。”“老李”指了指地面,在安鹏舟恍然大悟地打了个冷战,正准备追问时,“老李”又立即摆了摆手:“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只会让我们的对话变得很不愉悦。还是说说‘谜动仪吧!我喜欢这名儿,比你们以前起的要好听多了。”他侧过身,看了一眼谜动仪,“它是用来记录你们‘量子态扰乱也就是‘思维过程的设备。由于你们这个物种的寿命稳定而短暂,所以‘思维过程的大致数值与你们的总人口相当。对,看起来就好像是每死一个人数字便会跳动,你们的判断其实也不算错,‘扰乱达到一定量后会变质,必须赶在那之前进行‘收割。放心,时日尚早,你们是看不到的,你们现在的这个文明系统能不能看到都是未知数呢。”

“‘收割……”林飞羽当然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到那时候,你们会对人类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老李”摇摇头,“我们‘收割的是你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在地球快乐幸福地生活,发展科技,探索太空,想干嘛干嘛!”

“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又是安鹏舟急不可耐地插嘴,“你们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培育出人类这‘优良品种,又把我们‘种在地球上,反过来却既不掠夺我们的资源,也不奴役我们的身心,既不吃也不用,还任由我们发展,这、这不合逻辑吧?”

“掠夺?奴役?不要用你狭隘的世界观来看待那些来自更大世界的人,朋友!”“老李”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怒意—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你们知不知道为了爭夺你们这样的‘良田,有人甚至不惜发动一场星际战争?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对你们太友好而感到奇怪,这唯一的原因是除了‘扰乱以外,你们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掠夺与‘奴役的东西。原始人不懂得石油的价值,并不代表石油就没有价值,而你们连原始人都算不上。不,以我的角度来看,你们甚至连虫子和青苔都算不上。你们只不过是石油,你们就是石油本身。”

不止林飞羽和安鹏舟被说得哑口无言,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连珠炮似的训斥喷得面面相觑—他们着实没有料到,仅仅是外星球的一个“质检员”,便能对人类轻蔑至此。

“唉,对话又变得不愉悦了呢!”“老李”摘下眼镜,放在手里端详了几秒,“就到此为止吧。”他指指谜动仪,“我跟你们的祖先说过了,不要试图研究这个装置,它是经过物理法则加密的……显然你们没能把我的话很好地记录下来。另外,这玩意儿有自卫功能,逼急了可以让你们的星球瞬间爆炸,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玩得太过火。哦,还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说,“为了保证‘产品质量,你们最好少看些韩剧多读点书,对你们自己也没坏处的。”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这个“老李”的下半身已经开始恢复成烟雾的形态。从他来时的情形判断,知道他可能只剩下几秒钟可以交谈—也就是一个问题的时间。

“最后一个问题!”老李来不及多想,“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么多?”

整个身体都开始崩塌的“老李”偏过头来,用简直可以说是“同情”的目光回望着老李,说道:

“多大事儿呢?”

这恐怕是老李能想象出来的,异星文明对人类最可怕的评价。

(责任编辑/刘京  美术编辑/曲蒙 )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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