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惑的源流及历史文献复习

李满意 娄玉钤

【摘 要】 狐惑为特殊痹之一，是按特征分类的风湿病三级痹病。历史上对于狐惑的相关论述较少，且不系统，通过对狐惑有关历代文献的整理和研究，以便能更清晰地认识狐惑，更好地应用于临床。狐惑在临床上有着重要的意义，是对风湿病的丰富和发展，值得进一步研究。

【关键词】 狐惑；贝赫切特综合征（白塞综合征）；特殊痹；风湿病（痹病）；三级痹病；源流；虚邪瘀

狐惑是因湿热毒邪内蕴，循经上攻下注或闭阻经络，日久脏腑亏虚，引起以口、咽、眼、外阴溃烂等为主要表现的痹病[1]。狐惑之义一直有争议，有人认为是“狐疑惑乱”之义。如宋·张杲《医说》曰：“古之论疾，多取像取类，使人易晓，……狐惑，以狐多疑惑也。”清·尤怡《金匮要略心典》曰：“盖虽虫病，而能使人惑乱而狐疑，故名曰狐惑。”也有人认为，狐惑之惑，乃蜮字之误，与虫病有关。如清·唐容川《金匮要略浅注补正》曰：“虫蚀咽喉，何惑之有？盖是蜮字之误耳。”但不管哪种观点，狐惑都是从其疾病特征角度命名的痹病，故而为特殊痹之一[2]，是风湿病的三级痹病[3-4]。为了正确认识狐惑，以便于临床准确运用，本文对狐惑的源流及历史文献进行复习和整理。

1 狐惑的病名

狐惑首见于《金匮要略》。汉·张仲景《金匮要略》在“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篇曰：“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在“伤寒病诸候下”中列有“伤寒狐惑候”。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论有“伤寒不发汗变成狐惑”。王焘《外台秘要》列有“伤寒论狐惑病”。宋·王怀隐《太平圣惠方》及《圣济总录》列有“伤寒狐惑”。陈言《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列有“狐惑证治”。元·赵以德《金匮方论衍义》提到“狐惑病”。明·朱橚《普济方》在“伤寒门”下列有“伤寒狐惑”。另外，《景岳全书》《医门法律》《医宗金鉴》《金匮要略心典》等也论有狐惑。自《金匮要略浅注补正》改狐惑为“狐蜮”后，近现代医家对狐惑之名多有争议。

2 狐惑的病因病机

狐惑的病因繁多，多由伤寒病后，表邪未解，经络壅阻，血瘀阻滞；或热病后期，余热未尽；或脾虚湿浊之邪内生；或阴虚内热，虚火扰动；或外感湿热虫毒，或湿热毒邪内蕴，壅滞上下，弥散三焦，阻于经络，浸渍肌肤，搏于气血，结于脏腑而成。

2.1 伤寒致病 伤寒病后，表邪不解，郁闭不出，营卫不畅，遂发狐惑；或病后余热未尽，毒气内蕴，上攻下侵，而致本病。如《诸病源候论》曰：“夫狐惑二病者，是喉、阴之为病也，初得状如伤寒，或因伤寒而变成斯病。”《备急千金要方》曰：“伤寒不发汗变成狐惑。”《太平圣惠方》曰：“夫狐惑之为病，初得状如伤寒，或因伤寒而变成斯疾也。”“伤寒发汗不出，毒气在脏，或毒气攻于咽喉，为狐惑证。”“伤寒，不经发汗，后变成狐惑，毒气下蚀肛门，痒痛至甚，或下脓血。”“伤寒不经发汗，十日以上，变成狐惑，腹胀面赤，恶闻食气。”宋代《圣济总录》曰：“伤寒，发汗下利不解，心中躁闷，复发壮热，大肠不通，咽中干痛，变成狐惑。”“伤寒发汗后，变成狐惑，毒气发盛，恶闻饮食，咽中干痛，胸胁满闷。”《普济方》曰：“伤寒不发汗，变成狐惑之病。”

2.2 湿热毒蕴 久处潮湿之地，湿毒侵袭；或过食甘肥厚味，釀生湿热；或脾虚生湿，日久而酿成湿热之毒；湿毒之邪内蕴，壅塞脉络，郁阻熏蒸，攻于口、咽、眼及外阴，肉腐溃疡，乃发本病。如《诸病源候论》曰：“夫狐惑二病者，是喉、阴之为病也，……此皆由湿毒气所为也。”《备急千金要方》曰：“其毒在咽喉为惑病，在阴肛者为狐病，……毒食于上者，则声喝也，毒食下部者，则干咽也，此由温毒气所为。”《圣济总录》曰：“伤寒狐惑，……毒气上攻，咽干声嗄。”“毒攻下部，肛内生疮。”明·王肯堂《证治准绳》曰：“湿热之毒所止处，无不溃烂。”清·徐忠可《金匮要略论注》曰：“狐惑大抵皆湿热毒所为之病。”张璐《张氏医通》曰：“热毒郁于血脉，流入大肠而成狐惑之候。”吴谦《医宗金鉴》曰：“惑蚀于上部之喉，故先声嗄，毒在喉也；狐蚀于下部之阴，故先咽干，毒在阴也。”

2.3 虫毒蚀伤 湿热毒邪生浊，腐败生虫，虫毒之邪，蕴结于脾胃和肝经，熏蒸于咽喉，或下走二阴，或入脏腑，发为本病。如《诸病源候论》曰：“夫狐惑……虫食于喉咽为惑，食于阴肛为狐。”《圣济总录》曰：“狐惑之病，……皆虫证也，虫食其喉为惑，使人生嗄；虫食其下部为狐，使人咽干。”“肠胃空虚，而虫为之不安，故随所食上下部，而病名狐惑也。”《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曰：“狐惑证者，……上唇有疮，虫食其脏；下唇有疮，虫食其肛。”《金匮方论衍义》曰：“狐惑病，谓虫蚀上下也。”《普济方》曰：“狐惑与湿，皆虫证也，……虫蚀下部为狐；……虫蚀其脏为惑。”《金匮要略心典》曰：“狐惑虫病，……有似伤寒阳明实证，而实为虫之扰其胃也，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者，虫之上下聚散无时，故其色更改不一。”《医贵集释》曰：“狐惑，因感染虫毒，湿热不化所致。”

2.4 脏腑亏虚 素体阳虚，或过用苦寒克伐之剂，损伤中阳，水湿不化；或湿邪郁久，累及肾阳，而致脾肾阳虚，阳虚湿邪不化，浸淫日久，而致本病。或素体阴虚，误用汗、下等法，更伤阴津，导致肝肾阴亏；或湿热毒邪胶结，伤津劫液，肝肾阴虚，而成本病。或肠胃空虚，虫食其脏腑，而致本病。如《太平圣惠方》曰：“伤寒，服冷药过多，寒气在脏，手足厥冷，爪甲稍青，踟蹰之间，变成狐惑。”《圣济总录》曰：“此由伤寒病腹内热，饮食少，肠胃空虚，而虫为之不安，故随所食上下部，而病名狐惑也。”《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曰：“狐惑证者，……此因大病后，肠胃空虚，三虫求食，食人五脏。”《普济方》曰：“盖腹中有热，入食无多，肠胃空虚，故三虫求食，而食人之五脏也。”而致“不欲饮食，恶闻食臭”。清·魏荔彤《金匮要略方论本义》曰：“狐惑者，阴虚血热之病也。”

2.5 瘀血壅浊 湿热虫毒之邪，壅阻经络，蒸腐气血，化为瘀浊；或肝郁不遂，阻遏气机，气滞而致血瘀；或热邪偏重，煎熬血液；或热迫血动而溢出脉外，即可致瘀，进而发为本病。如《金匮方论衍义》曰：“狐惑病，……盖因湿热久停，蒸腐气血而成瘀浊……虫生于湿热败气瘀血之中，其来渐矣，遇极乃发。”《金匮要略心典》则进一步曰：“狐惑，……湿热停久，蒸腐气血而成瘀浊，于是风化所腐而成虫者当矣。”《医宗金鉴》曰：“七、八日四眦皆黑者，是热瘀血腐，故眦络黑也。”

综上所述，狐惑多发于伤寒病后，湿热虫毒侵淫，而致瘀浊壅滞，久则脾肾、肝肾亏虚。但概括起来不外“虚邪瘀”三个方面[5]。其病位在口、咽、眼、外阴等，可涉及肢体关节，与肝、脾（胃）、肾、心等脏腑关系密切。基本病机为湿热虫毒内蕴，壅滞上下，阻于经络，浸渍肌肤。病性多实，或虚实夹杂。早期湿热毒虫壅滞，上攻下注，热盛肉腐，出现目赤、口烂、阴溃；伴见关节热痛、发热、心烦、汗出等表现，以邪实为主；中晚期中阳损伤，邪热留恋，阴虚津亏，瘀浊壅滞，除口、咽、眼及外阴症状反复发作或溃疡久不收口外，还伴见关节酸痛或刺痛、腰膝酸软、五心烦热、全身无力、头晕失眠等虚与瘀的表现，多为虚证或虚实夹杂之证；本病发展到后期，可致脏腑损害。

3 狐惑的主要表现

“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嗄。”“蚀于下部则咽干。”“蚀于肛。”“病者脉数，无热微烦，默默但欲卧，汗出，初得之三四日，目赤如鸠眼；七八日，目四眦黑；若能食者，脓已成也。”（《金匮要略》《备急千金要方》《外台秘要》《医宗金鉴》《金匮要略心典》《金匮要略浅注》《金匮玉函经二注》）“夫狐惑二病者，……其状，默默欲眠，目瞑不得眠，卧起不安；虫食于喉咽为惑，食于阴肛为狐；恶饮食，不欲闻食臭，其人面目翕赤翕黑翕白，食于上部其声嗄，食于下部其咽干。”（《诸病源候论》）“狐惑之病，其气如伤寒，默默然欲眠，目不得闭，起卧不安；其毒在咽喉为惑病，在阴肛为狐病，狐惑之病，并恶饮食闻食臭，其面目翕赤、翕白、翕黑，毒食于上者则声喝（一作嗄）也，毒食下部者则干咽也。”（《备急千金要方》《普济方》）“狐惑之病，其气如伤寒，嘿嘿但欲卧目瞑不得眠，起卧不安，蚀于喉咽者为惑，蚀于阴者为狐，狐惑之病，并恶饮食，不欲闻饮食臭，其面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其声嗄，蚀于下部其咽干。”（《外台秘要》）“伤寒，发汗下利不解，心中躁闷，复发壮热，大肠不通，咽中干痛，变成狐惑。”“狐惑，腹胀面赤，恶闻食气。”（《太平圣惠方》《圣济总录》《普济方》）“狐惑证，令人干呕心烦，恶闻食气。”“狐惑证，目赤，面色斑斑如锦纹。”“狐惑，六七日不解，寒热来去，胸胁满痛，默默欲睡，卧不得，不欲饮食，心烦呕逆。”“狐惑，默默欲睡，坐起不安，咽中干，心腹满，身体痛，内外似有热，烦呕不止。”“狐惑，下利，……干呕肠鸣。”“伤寒狐惑病，咽喉干痛，唇口破裂，或唾脓血。”“狐惑，默默欲睡，卧则不安，咽喉干痛，口内生疮，恶闻食气，时时下痢。”“伤寒狐惑病，脉数，汗出，微烦，默默但欲卧，三四日眼赤如鸠。”“狐惑，毒气下蚀肛门，痒痛至甚，或下脓血。”“伤寒狐惑，毒蚀下部，痛痒不止。”（《太平圣惠方》《普济方》）“夫狐惑之为病，……其状，默默欲眠，虽目瞑而不得眠，起卧不安，虫蚀于咽喉为惑，蚀于阴者为狐，恶饮食，不欲闻食气，其人面目，或赤或黑。”“伤寒狐惑，病脉数者，……心神烦闷，干呕。”（《太平圣惠方》）“狐惑之病，……其候皆默默欲眠，不得卧，起居不安，恶饮食，面目乍白乍黑是也。”“狐惑，脉数无热，微烦目赤，但欲眠睡，咽干不能食。”“狐惑，……恶闻饮食，咽中干痛，胸胁满闷。”“伤寒狐惑，微烦默默欲卧，毒气上攻，咽干声嗄”“伤寒狐惑，神思昏闷，大便难，肌肤热。”“狐惑，……喉咽疼痛，下利不止。”“狐惑，寒热无常，心中躁闷，不欲饮食。”（《圣济总录》《普济方》）“狐惑，其脉数，无热微烦，默默但欲卧，汗出，初得之三四日眼赤，得之七八日目眦黑。”“伤寒狐惑，咽喉涩痛，唇口破，唾脓血。”“狐惑，目如鸠赤，面色斑纹如锦。”“狐惑，六七日不解，寒热未去，胸胁满痛，默默欲睡卧，不欲食心烦善呕腹痛。”“狐惑病，在阳曰惑，在阴曰狐，其状默默眠睡，起则不安，喉中干燥，恶闻食臭，其面或赤或白，语声微弱。”“伤寒狐惑，……肛内生疮。”“狐惑，毒气下蚀肛门，痒甚不已，或下脓血。”（《圣济总录》）“狐惑证者，默默欲眠，目不得瞑，恶饮食，面目乍赤，乍白，乍黑，齿无色，舌上白，声嗄咽干。”（《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狐惑……其候默默欲眠，目不能闭，起居不安，蟲蚀其喉为惑，其声嗄，虫蚀下部为狐，其咽干，狐惑之病，并恶饮食，面目乍赤乍白乍黑是其证也。”“其候齿无色，舌上尽白，甚者唇黑有疮，四肢沉重，忽忽喜眠，虫蚀其肛，烂见五脏则死，当数其上下唇，上唇有疮，虫蚀其脏也，下唇有疮，虫蚀其肛也。”“伤寒狐惑，默默欲眠，目不瞑，恶饮食，面目乍赤乍白乍黑，齿无色，舌上白，声哽，咽干。”“其候四肢沉重，并恶饮食，默默欲眠，目不能闭，舌白齿晦，面目间赤白黑色，变易不常，虫蚀下部为狐，下唇有疮，其咽干，虫蚀其脏为惑，上唇有疮，其声哑。”（《普济方》）“面色目眦或赤或白或黑，时时不一，喜睡目不能闭，潮热声哑，腐烂之处，秽气熏人。”“狐蚀肛阴惑唇咽。”（《医宗金鉴》）

历代文献详细形象地描述了狐惑的临床表现，综合文献所述，狐惑的主要症状有：反复发作口腔溃疡，或外阴部溃疡，或出现目赤如鸠眼，畏光，肿痛等；常伴有发热或低热，头痛，乏力，默默欲眠，食欲不振，脘腹胀闷，隐痛，以及关节疼痛等，后期可致脏腑损害。根据其证候特点，西医学的贝赫切特综合征（白塞综合征）出现狐惑表现者，可参考本病辨证论治。

4 历代医家对狐惑的论述

《金匮要略》详细论述了狐惑的概念及临床表现，为后世医家认识、研究本病奠定了基础。晋·王叔和《脉经》论本病曰：“病人或从呼吸，上蚀其咽，或从下焦蚀其肛，阴蚀上为惑，蚀下为狐，狐惑病。”《金匮要略方论本义》《医宗金鉴》等从之。《诸病源候论》对本病病因病机进行了深一步探讨，指出狐惑为病“皆由湿毒气所为也”，并提出虫致本病；后世医家多遵从其观点。《外台秘要》承《金匮要略》《备急千金要方》提治疗禁忌及误治后果曰：“凡病形不可炙，因火为邪，散走血脉，伤脉尚可，伤脏则剧，井输穴肿，黄汁自出，经络外烂，肉腐为痈脓，此为火疽，医所伤也，凡微数之脉，慎不可炙，因火为邪，即致烦逆，追虚逐实，血散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焦骨伤筋，血难复也。”《圣济总录》曰：“狐惑之病，或初得状似伤寒，或因伤寒而变，皆虫证也。”《普济方》从之。《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曰：“狐惑证者，……食其喉，则为惑，其声嗄；食下部，则为狐，其咽干。”《普济方》承《太平圣惠方》《圣济总录》等前人论狐惑曰：“大抵伤寒病，腹内热，入食少，肠胃空虚，三虫行作求食，蚀人五脏及下部，为病，……杀人甚急，多因下利而得。”“狐惑伤寒声哑嗄，唇口生疮诚可怕，上唇食脏下食肛。”“上唇生疮，虫食其脏，或云喉，曰惑；下唇有疮，虫食其肛，或云阴，曰狐。”“咽干声哑名狐惑，湿唇疮限数终。”“狐惑与湿，皆虫证也，状如伤寒，多因伤寒下利变坏成之。”明·张介宾《景岳全书》提及狐惑“头连胸痛四肢冷，声哑唇疮狐惑悲”。清·喻昌《医门法律》在“虚劳论”中论及狐惑曰：“惑即下唇有疮，虫食其肛，其名为惑之蛊。蛊字取义，三虫共载一器，非鬼非食，明指虫之为厉，不为尊者讳也。以故狐惑之证声哑嗄，瘵劳之证亦声哑嗄，是则声哑者，气管为虫所蚀明矣。”《金匮要略心典》及《医宗金鉴》论狐惑先引《金匮》条文论述，而后详细进行注解，对每一条文进行了分析，为后世医家进一步认识本病奠定了基础。《金匮要略浅注补正》认为：“虫蚀咽喉，何惑之有？盖是蜮字之误。”其后多有狐惑病名之辨。近代赵炳南认为狐惑主要是由于肝肾阴虚，湿热蕴毒所致，临床辨证可分为肝肾阴虚、湿热、脾虚三型[6]。现代颜德馨[7]认为此病是外受淫邪毒气，内因脏腑功能失调，湿热毒邪壅滞为患；涉及肝脾肾三脏，早期多为热邪内扰、湿毒熏蒸，中晚期则以正虚邪恋或本虚标实并见。本病病位，从肝经着手：肝开窍于目，狐惑病因湿热不得宣泄，上攻于目，而出现红肿羞明，但眼部症状出现比较晚。路志正对狐蜮病有独到的见解，认为本病并非皆由湿热一途，阴虚郁热、或久病伤阴、湿热化燥，耗伤津液，致肝肾阴虚，亦是发病的重要原因之一；若病久不愈湿热久恋，必损伤肝肾之阴；病变后期乃出现阴损及阳，或湿热伤阳，病从寒化[8]。

5 狐惑相关问题

5.1 狐惑与口疮 两者口腔症状相似，都有口腔溃疡。但口疮多表现为口、舌黏膜上发生黄白色大小不等的疱疹，甚则溃烂，局部灼痛，而无外阴、眼部症状及神志的改变。

5.2 狐惑与口糜 两者口腔症状虽相似，但口糜多表现为口腔黏膜糜烂，或泛见白色糜点，形如苔藓，或满口赤烂如米粥样，其口腔糜烂点较狐惑病多，且无外阴溃疡及眼部症状。

5.3 狐惑与舌疳 两者都有口腔症状。舌疳多表现为舌上生肿物，初起如扁豆状，头大蒂小，局部疼痛，甚则溃烂；狐惑舌面溃疡为凹陷状，与此有别。另外，舌疳无外阴溃疡及眼部症状。

5.4 狐惑与喉疳 两者都有口腔症状。喉疳多表现为喉间表皮发生腐烂、疼痛，病因有风热相搏、杨梅结毒等；多发生于喉咽部，初起先见潮红疼痛，出现白点或生水泡，白点呈分散状，多少不等，大小不一，白点周围有红晕是其特点；而这与狐惑的口腔损害显然有别，且无外阴溃疡及眼部症状。

5.5 狐惑与百合病 两者病因有相似之处，也有神情不安、恍惚迷亂等神态症状，但无口腔、外阴和眼部症状。两者不难鉴别。

6 狐惑的治疗

6.1 狐惑的治疗原则 本病早期，以邪实为主，治应除湿杀虫、泻火解毒等法；中后期多为虚证或虚实夹杂的证候，治以温肾助阳、滋补肝肾、化瘀通络等法。临床中，应辨证施治，灵活用药。

6.2 历代医家对狐惑的论治

6.2.1 汉晋隋唐时期 《金匮要略》辨证治疗狐惑曰：“蚀于上部则声嘎，甘草泻心汤主之；蚀于下部则咽干，苦参汤洗之；蚀于肛者，雄黄熏之；……若能食者，脓已成也，赤小豆当归散主之。”根据其发病部位及脓成与否，进行内服外用治疗，开创了内外并治、综合治疗的方法，为后世治疗本病奠定了基础。如《普济方》《金匮要略心典》《医宗金鉴》等皆从其说。《脉经》云：“狐惑病者，猪苓散主之。”《证类本草》《医宗金鉴》从之。《备急千金要方》论本病治疗禁忌曰：“其病形不可攻，不可灸，因火为邪，血散脉中，伤脉尚可，伤脏则剧，井输益肿黄汁出，经合外烂，肉腐为痈脓，此为火疽，医所伤也。夫脉数者不可灸，因火为邪，即为烦，因虚遂实血走脉中，火气虽微，内攻有力，焦骨伤筋血难复也，应在泻心。”仍承《金匮》论治本病：“食于上者泻心汤主之，食于下者苦参汤淹洗之，食于肛外者熏之，并用雄黄三片，稍置瓦瓶中，炭火烧，向肛熏之，并服汤也。”“能食者脓已成也，赤小豆当归散主之。”并用狐惑汤治口、咽、眼、外阴溃疡；《普济方》等从之。《外台秘要》承《备急千金要方》列有“伤寒论狐惑病方四首”曰：“蚀于上部，泻心汤主之，蚀于下部，苦参汤淹洗之，蚀于肛外者，雄黄熏之。”“千金疗狐惑，薰草黄连汤方。”

6.2.2 宋金元时期 《太平圣惠方》治疗本病强调“伤寒狐惑，病脉数者，不可灸，或因火为邪，即加烦热，故血妄行于脉中，火气内盛”；并列有“治伤寒狐惑诸方”21首：如用茯神散“治伤寒狐惑，病脉数者”；黄连散“治伤寒毒气未散，欲变入狐惑证”；前胡散“治伤寒不经发汗，变成狐惑”；赤芍药散、半夏散“治伤寒不经发汗，后成狐惑”；羚羊角散“治伤寒不经发汗，十日以上，变成狐惑”；知母散“治伤寒狐惑病”；木通散“治伤寒，服冷药过多，寒气在脏，……变成狐惑”；鳖甲散“治伤寒不解，变成狐惑”；外用熏洗方、雄黄熏方“治伤寒狐惑，毒蚀下部”等。《普济方》从之。《圣济总录》论治“伤寒狐惑”列赤小豆当归散、羚羊角汤等方剂21首：如用“黄芩汤治伤寒不发汗，后变成狐惑”；犀角汤“治伤寒发汗后，变成狐惑”；桃仁汤“治伤寒狐惑病”；知母汤雄黄丸、柴胡散、甘草泻心汤、雄黄导气散“治伤寒狐惑”；黄连犀角汤“治伤寒病后，有疮出下部”；木通汤“治伤寒阴阳不和，变成狐惑”；前胡汤“治伤寒不发汗成狐惑”；半夏汤“治伤寒发汗不解，变成狐惑”；薰草汤“治伤寒不发汗，变成狐惑病”；皂荚丸“治伤寒发汗下利不解，……变成狐惑”；地榆汤、槟榔丸“治伤寒不发汗，变成狐惑”；撩膈汤“治伤寒狐惑病在上焦”；外用熏洗四皮汤、雄黄熏方“治伤寒狐惑，毒蚀下部”。《普济方》从之。《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列有狐惑证治，并附狐惑方3首：桃仁汤、黄连犀角汤、雄黄兑散。

6.2.3 明清时期 《普济方》承《金匮要略》《备急千金要方》《太平圣惠方》《圣济总录》等论治狐惑。列有赤小豆当归散、茯神散、黄连散、前胡散、熏洗方、雄黄熏方、赤芍药散、羚羊角散、半夏散、知母散、木通散、鳖甲散、黄芩汤、犀角汤、雄黄丸、柴胡散、桃仁汤、地榆汤、雄黄导气散、撩膈汤等狐惑方剂30首；并指出忌用灸法及热药。《张氏医通》曰：“黄连犀角散治狐惑，肛门生虫。”并认为：“牙宣息露狐惑等证，皆不易治，即用化慝丸、马鸣散，亦难取效。”《金匮要略心典》承《金匮》论治本病，并详解曰：“甘草泻心，不特使中气运而湿热自化，抑亦苦辛杂用，足胜杀虫之任，其苦参、雄黄，则皆清燥杀虫之品，洗之熏之，就其近而治之耳。”“且脓成则毒化，毒化则不特胃和而肝亦和矣，赤豆、当归，乃排脓血除湿热之良剂也。”《医宗金鉴》承《金匮》论治本病，并详解曰：“外治之法，苦参汤、雄黄散解毒杀虫，尚属有理；内用甘草泻心汤，必传写之误也，姑存之。”“若已能食，其毒已化成脓也。故以赤小豆排痈肿，当归调疮血，米浆和胃气也。”“若胃壮能食，堪受攻病重药，或病之势缓，治多全也。”清·魏荔彤曰：“狐惑者，……治虫者，治其标；治虚热者，治其本也。”

6.2.4 近现代时期 赵炳南辨证论治狐惑：肝肾阴虚型，治宜滋补肝肾、清热除湿；湿热型，治宜除湿清热解毒；脾虚型，治宜健脾除湿解毒。外治法：以蛇床子洗方水煎外洗，再外敷阴蚀黄连膏等[6]。朱良春创土苓百合梅草汤内服，配合吴萸生栀散外敷足心涌泉穴治疗狐惑病[9]。颜德馨[7]治疗白塞综合征初起以清热解毒利湿为主，后按虚实标本不同施治。①用清热解毒利湿之法，甘草泻心汤加减，其中甘草重用，常在30 g以上；另用赤小豆当归散；前阴溃疡用苦参煎汤熏洗。②用清热化瘀之法，以四物汤为主加味，并辅以凉血活血之品。③辨病位从肝经着手，用龙胆泻肝汤，苦寒直折，既清泄肝火，又利下焦湿热。路志正治疗狐蜮病，初当寒热并用，辛开苦降；或清热解毒、健脾和胃、清利湿热。后期多呈阴虚或阳虚之证，用药勿过苦寒，以免化燥伤阴或伤阳。辨证论治。①湿热蕴积证：湿重于热，治宜健脾和胃、清热利湿、活血通络，方用六和汤。热重于湿，治宜清热解毒、燥湿散结，方用解毒开郁汤（路志正经验方）。外治法：口腔溃疡者，可用淡盐水洗漱后，外用冰硼散合锡类散；阴部溃疡者，可用矾参汤（路志正经验方）煎汤熏洗坐浴。②肝肾阴虚证。治宜滋补肝肾、养阴清热，方用杞菊地黄丸。③脾肾两虚证。治宜健脾益气、温阳补肾，方用理中汤合肾气丸加减[8]。《古今名方》引《老中医经验选编》用湿热壅遏汤“治狐惑病（口、眼、生殖器综合征）。眼红赤疼痛，口腔舌侧溃疡，生殖器或阴部亦有溃烂”。《中国现代名医验方荟海》用七味清热利湿汤“治白塞氏病引起的痛性溃疡，主症为口腔和二阴皆有痛性溃疡，溃疡面色淡红，脉濡”；三黄四物二参汤治白塞综合征；狐惑方治白塞综合证（中医称“狐惑”）。

7 狐惑的转归预后

狐惑的转归与预后主要取决于感邪的轻重、正气的强弱及治疗是否得当。本病初期多以邪实为主，用药得当，每多痊愈。中晚期多虚实相兼，常伴发严重的眼部损害。若治疗得当，坚持服药，预后较好；若治疗不当或调护失宜，使病情迁延，易转为肝肾阴虚或脾肾阳虚等虚实夹杂之证，预后较差。

8 结 语

狐惑病位在口、咽、眼、外阴等，可涉及肢體关节，与肝、脾、肾、心等脏腑关系密切。本病的发生多因内外相感而致，病因多为伤寒病后，湿热虫毒侵淫、瘀浊壅滞、脏腑亏虚等，但概括起来不外“虚邪瘀”三个方面。基本病机为湿热虫毒内蕴，壅滞上下，阻于经络，浸渍肌肤。病性以实为主，或虚实夹杂。实证以湿热虫毒、瘀血壅滞为主，虚证以脾肾阳虚、肝肾阴虚为多见。本病的治疗，要灵活兼顾“虚”和“实”，辨证论治，或除湿杀虫、泻火解毒，或温阳健脾、或滋阴清热，或化瘀通络。若感邪后发病较轻，易于治愈，预后较好；若感邪后发病较重，脏腑受损，病情易转为慢性迁延性，常反复发作，预后较差。另外，根据规范化研究，把风湿病（痹病）作为一级病名[10]，那么狐惑就是二级病名（特殊痹）下面的三级病名。狐惑在临床上有着重要的意义，是对风湿病的丰富和发展，值得进一步研究。

9 参考文献

[1] 娄玉钤.中医风湿病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285-293.

[2] 娄玉钤，李满意.特殊痹的源流及临床意义[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3，2（11）：49-57.

[3] 娄玉钤.风湿病命名与分类的规范化研究[J].中华中医药杂志，2008，23（9）：840-844.

[4] 娄玉钤，李满意.风湿病的二级病名及其相互关系探讨[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3，2（12）：53-57，64.

[5] 娄玉钤，娄高峰，娄多峰，等.基于“虚邪瘀”理论的风湿病学科体系建立及相关研究[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2，1（1）：10-15.

[6] 孙刘红，张苍，蔡念宁.浅谈赵炳南治疗狐惑病的经验[C]//中华中医药学会皮肤科分会第六次学术年会、赵炳南学术思想研讨会、全国皮肤科中医外治高级研修班论文集.2009：167-168.

[7] 魏铁力.颜德磬治疗狐惑病的经验[J].中国医药学报，1989，4（6）：47-48.

[8] 娄玉钤.中国风湿病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3：4067-4069.

[9] 邱志济，朱建平，马璇卿.朱良春治疗白塞氏综合征（狐惑病）用药经验和特色选析[J].辽宁中医杂志，2002，29（12）：708-709.

[10] 娄玉钤，李满意.“风湿病”的病名源流[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3，2（1）：3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