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瘦”语言学

2018-04-13 09:09李春杰
三联生活周刊 2018年15期
关键词:度角字头李敖

李春杰

网上有人说:“胖”的偏旁是“月”,与肝、胆、胃、肠、肌、肤等字一样,都是自然所赐,无涉褒贬;而“瘦”却从病字头,与疴、疾、瘟、疫、癫、痫等字为伍。所以,瘦是病,得治。

作为会意字,病字头“疒”(音nè)在甲骨文中形似一盗汗病人卧于床上。《说文》的解释是:“疒,倚也。人有疾病,象倚箸之形。”好,既然疒是人有疾病,那瘦也跑不掉,肯定是病。

上古时,这片土地上的先民们挣扎在溫饱线上,仓颉先生所到之处人皆瘦骨,所虑之事唯稼穑艰难。尽管如此,想必老先生在给“胖瘦”二字定型时,一定是胸怀正气、刀笔沉稳:胖是人间正道,瘦是乱世离歌;肚皮可以饿扁,愿景不能打折!

细勘文献,我们老祖宗对于女性审美,一贯坦坦荡荡,刚开始写诗,就频繁施用“硕、大”等字,如《唐风·椒聊》的“彼其之子,硕大其朋”,《陈风·泽陂》的“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听起来就沉甸甸的。与此同时,《卫风·硕人》强调“硕人其颀”,《齐风·猗嗟》说鲁庄公“颀而长兮”。什么是颀?身材修长呗。

但凡事总得有个尺度,否则特别容易造孽。远有楚灵王,暴君一个,好士细腰,宫娥竟然饿死,后世多有指摘;近有时尚界恶习,没有最瘦、只有更瘦,逼得法国、以色列等国宣布“零号模特”非法。正例也有。一代巨匠曹雪芹,笔墨金贵,衔华佩实,写秦可卿的闺房陈设,是说在“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上盛着“伤了太真乳的木瓜”,可谓不肥不腻不骨不柴,比李敖的“瘦高白秀幼”深沉多了。

李敖或许也没错,因为这就是看脸拼身材的时代。而脸与身材的标准,自有千秋法度确立于前、医学整形补刀于后。公元前4世纪,古希腊雕塑家利西普斯(Lysippos)捣鼓出“九头身”的美学规范,自此被人体美学奉若圭臬,《断臂维纳斯》等不世之作无不循蹈。现代人若身有不足且心有不甘,往往有请无影灯柳叶刀前来,抽脂隆胸,割踵垫鼻——不过想想就有臭脚丫子味儿。

事实上,除欧洲部分地区,本星球上很难大面积捕获九头身的活体标本,一般都是七头半到八头,亚洲人还得再减半头(国画讲究“立七坐五盘三半,一肩三头怀两脸”)。当代审美观以欧洲文化为底色,源于他们工业革命后实力膨胀、“一战”“二战”中船坚炮利以及当代信息产业高歌猛进。要是看看盛唐仕女图,哪个不是珠圆玉润肤藏凝脂?哪个不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事已至此,顺其者昌:什么样的摄影技术才能拍出符合世界潮流的你呢?其实不难:左上45度角,就是你发际线下压后的娃娃脸;右下45度角,则是你平常身材挑高后的九头身。至于胖瘦嘛,恐怕美颜相机帮不太上、整形医师下手太狠、语言学家隔得太远,健身教练或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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