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咖里外的“两个”春节

2018-04-13 07:46董晓燚
电子竞技 2018年5期
关键词:姥姥游戏

董晓燚

年变得越来越没有味道了。城市里的人在大年三十的十二点守着安静的空城,对身边的人说一句“春节好”,在微信群里发个红包,然后在《难忘今宵》中倒头就睡了。

在距离北京市中心约75公里外的西南角,有一座河北的小县城叫做涿州。25分钟的高铁直达北京,让这座原本没什么名气的县城变的有点特殊。礼花和鞭炮声点亮了这座县城的夜空,也点亮了街角网咖附近老老少少不同的春节。

思念的源头是故乡

干的起皮的脸和油亮亮的鼻子,一绺一绺泛着油光的头发上面不知道飘落的是烟灰还是头屑。键盘旁边放着吃剩下的桶装方便面,他索性就把烟灰掸在了里面。28岁的许思源是一个很典型的网吧原住民,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破例在“禁止吸烟”的网咖里抽烟的一个。因为一直都没有抢到回家的车票,飞机票太贵又舍不得买,他就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小县城过了年。

举家团圆的春节,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听着楼道里邻居们各种亲戚朋友光顾的声音,孤身一个人的他极力想逃出“年”的感觉,一个人来到楼下的网咖,在虚拟世界里寻找跟自己一样被“年”抛弃的人。“大年三十晚上,大家在‘素质广场(PUBG等待游戏开始时玩家们等待的地方)约定好,十二点的时候停下进行中的游戏,对着天空开一枪表示庆祝。”

大專毕业之后,他离开四川老家来到了女朋友在的这座小县城,一呆就是五年。原本以为可以在这座毗邻北京的地方买一座不大的房子,可是近几年猛涨到两万多一平米的房价让他这个在幼教机构的助理教师有点吃不消,拿着每个月不到4000的工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战战兢兢地活着。他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过得太落魄,要用最新的手机,用最好的电子产品,游戏账号里的皮肤也要炫酷,于是不知不觉信用卡上已经欠了1万五。

许思源租的房子在网咖后面的小区,两室一厅。今年八月跟女朋友分手之后,他把卧室旁边原本女友的“更衣间”变成了书房。许思源的父亲是一个热爱读书的人,从小跟父亲耳濡目染的他爱上了读书。“我爸原本要给我取名叫‘许思邈的,”他猛吸了一口玉溪,然后慢慢地把烟吐了出来,“后来他觉得‘思邈要思考的东西太多了,就给我取名叫‘思源了,这样凡事只需要思考根源就好了。”

儿时父亲一直是他的偶像,中考之前,他发现自己崇拜的父亲仅仅只有高中文化,他开始看不起父亲,觉得一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人没有资格来教育他好好上学。父亲形象的轰然倒塌让他失去了学习的动力,最终没有考上大学。“现在的窘迫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尽了屏幕下方吃剩下的桶装方便面里,整个人陷进了网咖的沙发椅里,在选择游戏的菜单里面机械地滑动着鼠标,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我也是活该。”

他还正要往下说什么,家里人给他来了一通电话,他立刻起身飞快跑出了网咖。“喂,妈,我在朋友家呢,挺好的挺好的,妈你注意身体……”

“摸”不动的老人机

许思源打电话对面的超市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位捧着刚买的鸡蛋晒太阳的老奶奶。

63岁的李奶奶是一位典型的“空巢老人”,五年前老伴因为癌症去世了,膝下育有三儿一女,可惜没有一个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女儿住在北京的最北边,通勤约3个小时,最远的小儿子在香港读博士,所以很少有人回来看她。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复式里,楼上楼下一共有十多个房间,但每天晚上亮着灯的只有卧室。她的卧室里有一台大背投的电视,是2000年的时候老伴买回来的。尽管大儿子给她买了最新的智能液晶电视,却放在客厅成了摆设。李奶奶怕电视的缝隙里面进灰尘,自己用旧床单给电视缝了一个电视罩。

每年腊月二十八九时候,儿子们才陆陆续续的从各地回家,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年货,一个接一个的敲开了李奶奶家的门。也只有这个时候,这间空旷的复式才会热闹起来,厨房里的的抽油烟机终于“嗡嗡”的转了起来,客厅的电视罩也被摘掉了。几个孩子们在客厅玩着手机,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些孩子们,眼睛眯缝着,嘴角挂着慈祥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回家过年都在‘摸手机。”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挂在她脖子上的老人机。这是一款非智能的按键手机,“我觉得我的手机没什么好摸的,除了能打个电话我不知道这个还能干啥。”

大年三十是她每年最幸福的一天,每天9点按时睡觉的李奶奶会在这天强撑着熬过十二点,然后满脸笑意地踱到卧室,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鼓鼓的红包,一个个发给家里的孩子们。李奶奶的退休工资很高,之前的积蓄也还不少,逢年过节曾经的单位还会给这些退休的老员工发一些粮油。除了日常的买菜,她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开支,一年攒下来不少的钱,都跟她的爱一起包进了过年的压岁红包里。

孩子们拿着红包在她身边蹦蹦跳跳,一口一个“谢谢奶奶”,然后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说要带着她一起打游戏。然后她也掏出她的手机,学着他们的样子们“摸”来“摸”去,孩子在她旁边一脸惊喜,“说什么要给我买新手机,我可不要你们年轻人的这种东西,”李奶奶摆了摆手,“不如把买手机的钱直接给我来的开心。”

正月初二的时候,小女儿也带着她的女儿回了家,外孙女今年刚上小学,期末考试语数外都考了满分,特意带着卷子回来给外婆看一眼。她看着三张卷子上的鲜红的“100分”,眼睛笑得和脸上的皱纹揉在了一起。

欢聚的时间总是短,初三之后儿女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又只剩下老人家一个人。春节吃剩下的饭菜把双开门的冰箱挤得满满的,这些各式的菜肴足够她一个人吃到龙抬头的。送走儿女们,李奶奶把客厅里的液晶电视用抹布擦了三遍,然后又罩了起来。想往常一样在下午出门散步,时不时地还会再摸一下挂在脖子上的手机。

辍学的富二代

打电话出门的许思源再也没回来,网咖的老板Davey走过来熟练地帮许思源下了机。

“他是店里的常客,每次都是一千一千地充。”Davey的网咖在这里开了3年,清一色的水冷机箱搭配美式Loft风格让整个网咖像一个魔幻世界。Davey的父母都在国外经商,他在美国读完了高中之后回了国,用他自己话他“根本不是学习的料”。在美国的那几年,他每天晚上都出现在不同的派对上,喝的烂醉之后一觉睡到下午,随后梳洗打扮后立即奔赴下一个派对。拿着他爸爸的信用卡,他混迹于华人的富二代圈,每天过得生活灯红酒绿。17岁的时候,从小疼爱他的爷爷奶奶遭遇车祸不幸去世。而他对于这件事情毫不知情,爷爷奶奶下葬的当天,他刚在一个派对上喝完了一瓶芝华士,抱着马桶吐的酣畅淋漓。

“岁月不等人,”21岁的Davey现在说起话来像是一个41岁的男人,“这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吧。”他从小跟父母的关系就很疏离,哪怕父母一直给了他让常人羡慕的物质享受,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尊重父母的意思去申请一所所谓的“大学”,而是瞒着爸妈回了国,偷偷回到了从小生活的地方,这里现在只剩下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姥姥一人。

最开始的时候他自己也很茫然,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创业,这对于他这种毫无生活经验的人而言确实太难了。好在县城不大,他用这些年在美国积攒下来的社交技巧,迅速打通了各路关系。“其实也没啥技巧,”他挠了挠头,脸立刻红了,“就是喝酒呗,我还挺能喝的。”

于是他迅速拿到了各种审批,开了一家自己的餐厅。餐厅主要经营地道的美式披萨和汉堡,从餐厅的装潢和食材选择都是最地道的美式风格。大块的香肠和大块的烤肉,还有正宗的马苏里拉奶酪。精致的原材料自然直接抬高了物品的成本价,让这座消费不高的小县城承受不起,68元的汉堡倒不如麦当劳巨无霸套餐来的更潇洒。于是这座在半路夭折的餐厅就变成了现在的网咖,唯独留下来的就是那台Nouva的咖啡机,他偶尔会亲手给来网咖的朋友们做一杯咖啡,尽管奶泡跟咖啡融合在一起了,但这杯免费的饮品依然可以得到大家一致的好评。

“虽然网咖挣的不多,但至少比一直都在赔钱的餐厅好。”除了开派对,他当时在美国唯一的爱好也只有玩游戏,他对游戏的追求是极致的。为了让画质更清晰,他在2017年初把之前的Apple Cinema Display全都换成了144Hz的大屏曲面显示器,给每台电脑都换上了最新的1080Ti显卡。而他的这种“先见之明”也确实让他在PUBG大火之后吸纳到了很多新的顾客。

网咖是无烟的,Davey走到外面去抽烟,他整个人趴在栏杆上看着马路对面在健身器材那里做运动的几个老人,然后猛吸了一口烟,立刻把烟捻在了墙上灭掉了,随后还用脚踩了两下。他给指了指远处,“穿酒红色羽绒服的那个就是我姥,她特反感我抽烟。”

推掉家庭的“塔”

Davey的姥姥张剑梅女士今年70了,她的名字来源于那句经典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张姥姥受到曾经在银行工作父亲的影响,总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时刻保持着理性。所以当那个下午,他见到本应该在美国申请大学的Davey,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这位渐入古稀的老人的震惊远超过了喜悦,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回来你爸妈知道吗?”

但她其实也是想让自己的外孙得到快乐的。Davey开餐厅的时候,原本在自家楼下小花园里面种花草的张姥姥特地在地里面种了土豆和西红柿,这是开餐厅必不可少的原料。她不会烤披萨也不会磨咖啡,只能在原料上给外孙提供一些帮助。虽然数量有限,但是她在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去支持他。后来餐厅换成了网咖,张姥姥每天都会到网咖附近的健身器材那里来运动一下,然后隔着马路偷偷的看一下网咖里面繁忙的Davey。

除了Davey的妈妈,张姥姥还有两个儿子,都住在张姥姥隔壁的小区。Davey的妈妈是老大,这两个儿子又跟姐姐年龄相差很大。最小的孙子今年上五年级,孙女今年上初一,这种巨大的年龄差让Davey从小就跟着二位舅舅和表弟表妹不太亲近。

之前过年的时候,张姥姥的女儿常常不在家,而这两个儿子也自知自己挣的不如姐姐多,但是男人的自尊必须让他们在某些方面取得胜利,揶揄Davey就变成了他们的爱好。Davey从小成绩就不好,这就变成了舅舅们每年调侃的对象。一家人在饭桌上,原本有说有笑吃着年夜饭,可话题总假装在“不经意间”倒向了考试成绩。张姥姥在一旁即使打着圆场,却怎么也堵不上自己儿子向机关枪一样的嘴,最终这顿饭不欢而散。

“不过今年过年到是挺特殊的。”因为年龄相差太多,Davey跟弟弟妹妹的相处也并没有很融洽,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玩手机,或者干脆直接去自己的网咖,回来吃个饭然后再匆匆离开。今年大年三十的那天,刚要出门的Davey被张姥姥拦了下来,一脸无奈的他拗不过自己的外婆,只好在客厅等着吃饭。大人们在厨房为年夜饭忙碌着,两个小孩子坐在外面用手机玩《王者荣耀》。“你不是也玩这个么,”张姥姥推了推四仰八叉坐在沙發上看综艺节目的Davey,“跟他俩一起玩玩呗。”

这个提议很快奏效了,三个孩子很快就在游戏里变得十分融洽,十多岁年龄产生的话题代沟迅速被游戏跨越。吃完年夜饭之后,两个儿子也加入了游戏的队伍,客厅里面吵吵嚷嚷的,两个儿媳妇在厨房忙着刷碗,张姥姥捧着自己的茶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过年的安详。

张姥姥坐在一旁也试图去看懂这个风靡各个年龄层的推塔游戏,“不就是红色蓝色的小士兵,然后把对面的基地都打没了就赢了呗,”她露出了老年人慈祥的笑容,“我说的没错吧,虽然我一个老太太啥也不会,大家也都说游戏不好,耽误孩子们学习啊,但我觉得还挺好的,至少全家人过年的时候是开开心心的,我挺满足的。”

下午的阳光照的张姥姥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Davey的那间网咖,刚刚在外面抽烟的Davey已经进去了,她拿出口袋里面的手绢擦了擦眼角,“人老了,眼睛不行了,总容易流眼泪。”

她走路带风

很快,许思源的座位上就坐上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马丁靴上面的铆钉跟电脑桌发出了金属之间独特的碰撞的声音。趁着电脑开机的这一小段时间,她戴上耳机,拿着手里的手机摆出各种姿势自拍了好几张。她的手机上别着一个特殊自拍灯,鼻梁上的高光在自拍灯的光照下亮闪闪的。

张山风去年12月份刚满18岁,是一名高三的艺考生,准备考上海戏剧学院的编导。高三的上半年在外学习艺术的她,跟身边的其他艺考生学会了化妆,夸张的粉色眼影和大直径的美瞳让她看起来像一个不伦不类的“混血”。过年在家的感觉让她异常的烦躁,她的父母都来自大家庭,每到过年的时候都有不同的亲戚来到她家。过了她最喜欢的拿红包的环节,就是最让她头疼的来自亲戚们“热情”的关心。“他们总不停的问,成绩怎么样啊,有没有信心考上大学啊之类的,”她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继续对着手机摆出不同的姿势,“我怎么回答呢?我当然没信心了!”

张山风恨数学,恨那些歪七扭八的阿拉伯数字,对数学的厌恶甚至因为“x、y、z”这三个字母的频繁出现蔓延到了英语上,30多分的数学和70多分的英语是她这几年考试的常态,于是她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这些让她觉得丢人的问题——逃避。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成绩一直都还不错,她假意去朋友家写作业逃离开了这个让她压抑的春节。可是等出门之后她低头看到自己斜挎的小包,只能勉强装得下手机盒钱包,这才发现自己这份谎言编的有些拙劣。

走进网咖的时候,她故意动静很大,三四个个坐在门口附近的男的抬起头看向她,目光随着她扭动的腰肢一直定在她的座位上,有一个甚至还探着身子向她的方向看。“我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化妆,”她闭上眼睛,抖动的假睫毛上还可以看到珠光,“我用了五个颜色画眼影,这是专门招桃花的‘桃花妆。”其实张山风有一个远在广州的男朋友,是她在外面学习艺术的时候认识的,距离对于她来说并不能产生美,而是不断的类似妄想症一样的猜测,让她没有了安全感。

她用自带美颜瘦脸的软件自拍玩,又继续给自己修图,脸再秀小一点,眼睛再大一点,鼻子再挺一点。修完了之后选了两张,配上文字“网瘾少女的春节”,微博和朋友圈同时发一遍。然后点开了最火的恋爱养成类游戏《恋与制作人》,看她在游戏里面的虚拟男友有没有给她发来消息。“我在这个游戏上面花了至少也得有五千块钱了吧,”她展示着手机里面的SSR卡片,“这个游戏比我男朋友更能让我有恋爱的感觉,我只要一打开手机他们肯定都在。”张山风说完,从挎包里拿出了烟,老练的捏碎了爆珠。

一通语音电话打了过来,她看了看手机按掉了。然后迅速的登陆《英雄联盟》,用电脑QQ回播了刚刚被她挂断的语音通话。“我到网咖啦,”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细,语气也跟刚刚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太一样,尾音拖得很长,“你要带人家上分哦,人家定级赛才定到铂金五啦,今年人家想要一个大师框好不好嘛。”她撒娇的时候,嘴里的烟还没灭,烟灰被掸到了地上。Davey看到了飞快地走过来禁止她,指了指旁边贴着的巨大的“No smoking”的标示。她张牙舞爪地对Davey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生怕一不留神破坏了语音那头的美好。

张山风是一个热衷于提高游戏段位的女孩,但其实她的技术根本没有那么好,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她有好几个打游戏认识的男网友,段位都很高,这些人都是她打游戏的“大腿”。她会玩的英雄角色也很少,都是那几个漂亮的辅助型英雄。唯一能震慑住对面的时候是游戏载入之后,她使用的限定皮肤和上个赛季钻石框的奖励在最开始就诈了对面一下。但很快她就会暴露她的真实水平,还好她的ADC“大腿”足够厉害,每局游戏她只要负责跟在她的大腿后面加盾加血,偶尔心情好了就去在野区做做视野。

她是个玩游戏很有激情的女孩,每次使用风暴之怒放大招吹跑敌人并给队友回血的时候,都会大喊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她的ID“张山风”就是这么来的。“张三分啊,张三疯啊这种名字都太没创意了,我一个学编导的不能给自己取这么low的名字,这个名字又女性化又有创意。”随着游戏的胜利,她使劲向上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身体。“我可真厲害!”不知道是在夸她自己的名字,还是在夸自己0次击杀,6次死亡和8次助攻的的战绩。

老年“网瘾患者”

张山风站在网咖的外面,又点了一根烟。马路对面,赵爷爷正被几个老奶奶围在中间,好像一起在聊天的样子。张山风突然“咯咯”地笑了出来,然后用涂着深红色甲油的食指上上下下地指着赵爷爷的方向,“左边那个戴紫围巾的是他的老伴张奶奶,张奶奶旁边是隔壁暗恋他的赵大婶,再然后是老年舞蹈队的台柱子李奶奶,她为了今天见赵爷爷特意画了眉毛,”一切被她说的都好像是那么回事,“哈哈都是我编的,这些老人是谁我一个也不认识。”

68岁的赵爷爷是一个“老顽童”,曾经作为高中老师的他对手机上的各种App都充满了好奇。他是小区里面第一批开始使用微信的老年人,也是第一个开始用支付宝收集“福”字的老年人,而每年他都会缺那个最难扫到的“敬业福”。过年前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在微信的群里询问大家有没有多余的,“我的孙女还特意为这事发了个朋友圈调侃我,说我是她见过最执着的老人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老伴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我还给她点了个赞。”

在他看来,这种收集“福”字的方式让春节被赋予了这个时代特有的印记,比自己每年写在红纸上的“福”更有仪式感。除此之外,他还热衷于微信红包,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既省钱又讨喜的方式。今年过年他一共发了4个200元的红包,从大年三十一直发到大年初三,每天一个。而过往的每年,他每年至少要给每个孙辈一千块钱的压岁钱。“倒不是舍不得,我也知道这钱到最后也给不到他们身上,都被家长拿走了。”赵爷爷的孙辈们年龄都不算太大,最大的孙女今年也才刚上高一,他也不敢给太多的钱,“给他们发到微信里面,也没那么多,他们还能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赵爷爷跟孙辈们的关系相处的很好,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比这个老婆子更受欢迎”。过年的时候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跟在自己的小孙子后面看他玩游戏。他也曾尝试过这些热门的手机游戏,但是游戏的操作对于老年人来说比扫“福”字要难得多,除了左手右手要配合之外,还需要百分百的注意力和灵敏的反应速度。“玩不来,”赵爷爷摆摆手,“游戏里那个小人那么小,还要控制它到处走,还要出招,反应不过来。”但“老顽童”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游戏的,赵爷爷的手机里面现在有三款使用频率很高的游戏,一个是麻将,一个是斗地主,还有一个是经典的三消游戏。

“他们总是‘吃鸡‘吃鸡地叫着。”赵爷爷以为小孙子真的想吃鸡,过年的时候特意自己亲手烧了一只鸡,但是端上桌之后小孙子却只吃了一个鸡大腿,随后依然还是念叨着“吃鸡”。这是他过年的时候最难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被孙子喜欢了,当他把吃剩的烧鸡放进冰箱的时候,觉得自己也被关进了冰箱。“是不是我做不比那个‘肯德基的好吃啊。”但随后知道了“吃鸡”是游戏的别称之后,他又高兴起来了,坐在小孙子旁边直勾勾地看着他玩。

赵爷爷今年过年跟儿媳妇学会了怎么用淘宝,他献宝似的自己给老伴下单买了一条紫色的围巾,东西还没到就天天给老伴显摆,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物流信息。老伴总问围巾什么时候到,赵爷爷担心店家收了钱不给他东西,这样不仅让他损失了一笔钱,还会让他在老伴面前很没面子,只好搪塞过去,“过几天就到了,你再等等再等等,别着急。”后来听儿媳妇说,是因为春节的时候快递公司休假,再面对老伴询问的时候,他的底气也硬了起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春节快递公司也要放假的!过完年之后你的围巾就到了,整天着急着急,怎么就这么臭美的?”

张山风说对了一点,戴紫围巾的,真的是他的老伴。

正月初七之后,涿州这个小县城除了马路旁边的泥土里散落的红色鞭炮纸还努力证明着“年”的存在,十二点的夜晚安静且漆黑一片。街角的网咖依然灯火通明,里面键盘的声音和鼠标按键的声音也依然吵吵闹闹个不停,这里依然热闹,好像还在过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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