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香奈儿

2018-05-14 09:02陈思蒙
安邸AD 2018年12期
关键词:寓所屏风香奈儿

陈思蒙

“我就像只蜗牛,总是背着房子……无论去哪,我都会带上两面中国屏风和书。我从来不会住在完全敞开的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用屏风把自己包围起来。”9月,我们在巴黎造访了这处位于巴黎康朋街31号的整修一新的嘉柏丽尔·香奈儿的寓所。当我们沿着著名的镜梯步入其中,一场准备良久的戏剧即将开场……

来自古老东方的17、18世纪的乌木漆面屏风贴在门廊里,环绕着壁炉、沙发和充满细节的写字台;那张老旧的矮皮椅上曾留下令裁缝们也畏惧的香奈儿检视服装细节时的身影,而在它对面是1937年德国摄影师霍斯特(Horst)成功捕捉了香奈儿倩影的那张白色缎面躺椅;八角形的镜子与水晶吊灯互相倒映、层层递进,循环成一个无限延伸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达利、毕加索、斯特拉文斯基、柯莱特等在《午夜巴黎》里出场过的文艺界名人都是她的真实嘉宾。在伍迪·艾伦动情地为尚·考克多(Jean Cocteau)安排台词时,香奈儿只是随手把他为自己画的涂鸦像贴在屏风上。他们在此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唯有主人坐在她的乌木漆屏风围裹起的世界里,既满足又孤独。

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用皮革装订的古典名著:希腊哲学家布鲁达克,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法国悲剧诗人拉辛、剧作家莫里哀、思想家卢梭……如同我们无法肯定她是不是看过所有书籍一样,那本赫然在目的《圣经》也无法证明她对上帝的信仰。在生命最后时段,她承认自己“对神父也从没说过真话”。她自我评价“我是世界上最时髦的女人”,但没见过面却一定在很多方面懂得她的卡尔-拉格斐说:“仅建筑在时尚之上的生活犹如塞壬之歌,能让人生触礁溺亡,感到被弃的孤独。”香奈儿孤独吗?香奈儿几乎拥有世人追逐的一切:美貌、事业、财富、名声、不必担负婚姻的爱情……但她甚至都不能把这里称为家,她在这里享受整个白日时光,也在这里派对会友,但每个必须面对的深夜,她都会走下楼梯,独自回到丽兹饭店的卧房中。人人都知道这位狮子座女王精力旺盛,她从没有耐性等。但我想她大概是很不喜欢睡觉的,毕竟梦里那个世界从来由不得自己。

换个方面,她又用自己的办法控制了梦境,譬如当下,在这些闪耀着熠熠金光的幽暗的漆器屏风上,亭台楼阁、花鸟虫鱼、碧波轻舟、琼楼玉宇、人间纠缠、神仙爱情……一切关于遥远东方的神秘想象都在这带着金色偏光的幽微背景中流动起来,她坐在中间遥想按她的剧本发展下去的东方大戏。她甚至还将这些屏风拆开来,像壁毯似地钉在玄关的墙上,大概也只有她才敢做出如此“冒犯”古董的行為。但如果马可-波罗可以凭想象完成举世震惊的游记,为什么香奈儿不行?从郊外一间古董店意外发现的那扇名为《失欢》的中国乌木漆面屏风开始,香奈儿陆续收藏了32扇乌木屏风,她带着它们从圣奥诺雷街、丽兹酒店、瑞士洛桑一路搬到这里。她让它们围绕着自己,然后拉上所有窗帘,沉浸在琥珀色灯光与水晶烛台的互相嬉逐间,她不愿意面对自然光。在这里,她和她的空间与外部世界无甚关联。

也正是在这个闪耀深邃光辉的空间里,在这些蕴藏着东方神秘的屏风上,精致入微的手工艺及其背后的匠心与故事带给香奈儿无限灵感,并由此幻化出品牌在今年推出的臻品珠宝系列COROMANDEL。当这些风韵独具的东方艺术与工艺被解构、重组并运用到美轮美奂的顶级珠宝设计中,这场东西方的精彩相遇正如当年香奈儿女士在自己巴黎的寓所内融入这东方的神髓一样,是一场时光中注定的美丽邂逅。

这个寓所内没有厨房,因为香奈儿从来无法容忍现实里的油烟味,她严格控制饮食,据说无油也无糖,在我们都无法挣脱的口腹之欲面前,她如同一个修女。这个寓所里也没有卧室,对于一个可以醒着做梦的地方,睡觉是一种冒犯。或许唯有如此,她才能感到安全,被灵感、想象、绮梦和美所包围的安全。而如今,她已经故去47年,由她亲手点亮的舞台脚灯也随之熄灭。但眼前寓所里的一切仍然如旧,让我们这些后来者情不自禁还是走入戏里。直到再次顺着镜梯回到街上,感受巴黎街道里微妙的烟尘和面包香,我才想到:“镜花水月”这个题目其实并不适合美国人,换到巴黎,大概会精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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