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河流

颜巧霞

这一个月，我都没有回去看妈妈。

我生了病，工作照常做着，只是每个周末都跑医院，听医生的吩咐，验血，查指标，一周查一次。我没有告诉妈妈我生病的事儿。爸爸去世后，她一个人住，独居生活需要忍受的寂寞孤独，她从来不说，更别提她一个人撑起家，我不能再雪上加霜说我生病的事儿，让她心惊肉跳。

我的心情烦忧得仿佛乌云罩绕，但乌云后也透出一丝光亮，那就是最近这段日子，妈妈的身体很好。我不去见她，她就带着她种的瓜果菜蔬来我家。中午到家，婆婆就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小宝外婆送来一个大南瓜。”过了几日，婆婆又说：“小宝外婆今天送来扁豆角、乌菜、小青菜……”她隔三岔五地来，却一次没有见着我，她来的时候，我总去上班了。好在，婆婆是个细心善良的人，会把互相的状况转述给对方，我和妈妈听了婆婆的话，就明白了各自安好。

医院检查的最终结果出来了，我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太過劳累引起一些指标低下，需多多休养。又到休息日，我和先生急忙驱车回去看妈妈。妈妈见到我们，喜出望外。我向她解释，最近身体不佳勤去医院，回家看她的时间被挤没了。妈妈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原来即使我什么都不说，她心中也了然。我告诉她，我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惶然，直到先生在旁帮腔说：“真的没有事儿，只是要多加休养！”她这才把寒冰般的脸化开了，露出灿然一笑。

她问我想吃什么，她立刻给我做。我让她别费事，想吃什么街市上都有得卖。如今，我是见不得妈妈再为我忙碌了。妈妈的厨艺绝佳，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乡村厨子。爸爸去世后，她的满头乌发一下子就白了大半，随后旧病新痛一起找上她，关节炎、胃下垂、支气管炎、偏头疼……这些病痛此去彼来地折磨她。

妈妈像家门前的那条小河，曾经水浪跌宕，生机勃勃，多年风雨倾，岁月浸，小河越来越狭窄，快要干涸了。

我回家的第二天，妈妈到底送来了一些吃食，拇指大的可爱水铰，猪肉作馅。薄皮春卷，是韭菜鸡蛋馅，又过了三两天，她还送来一袋萝卜丸子，这些都是我童年时候最爱的吃食。晚上，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别净想着给我做吃的，自己多多休息。她告诉我，过一阵子还要给我蒸荠菜包子，只是她最近关节炎疼痛，膀子疼得没法发面、揉面，在等我小姑回家，让小姑帮她发面揉面，她给我们蒸包子吃。我一听急了，让她再别鼓捣吃食，赶紧保养身体，星期日我会回家看望她，她一迭声说好。

星期日我一起床，婆婆就告诉我：“小宝外婆来过了，让你们不要回家，那一条水泥公路上都被村民们晒上了稻谷，你们的汽车开上去会打滑，不安全……”原来，大早上，我和先生还在睡梦中，妈妈已来过。

妈妈是时光给我们的河流，这条爱的河流总是流向我们，恣意供养我们，直到她生命干涸枯萎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