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市场的问题来了

崔鹏

这两个星期其实是全球地缘政治波诡云谲的时间段。特别是朝鲜半岛局势。朝鲜的决策者似乎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几个大国花费近半个世纪的努力希望他们做的事—但是不是真的已经完成了还不好说，就像日本副首相麻生太郎认识到的，“难以单凭几句话就下结论”。所以，一些人建议给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颁发诺贝尔和平奖还是等等再说吧。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在这两个星期中，最反转的剧情是，美元迅速升值了。这个问题咱们在今年年初美元持续贬值的时候有过预期—也许我们还处在一个美元升值周期过程中。美元的快速升值，带来的除了最近市场确定美联储在6月的议息会议后必然会加息（据说人们认为这个概率是100%，如果这段时间地球没被火星人攻占的话），还有美国最近不错的宏观经济数据。

在这些数据中最主要的，是美国工作人员工资的上涨，这无疑推动了美国通货膨胀上涨的概率。虽然美联储官员们的公开口径还是认为2018年会有3次加息，但是市场对发生4次加息的猜测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了。更高的利息收入让很多机构投资者抛出美国国债，使得美国国债价格下跌，到期收益水平上涨。在4月底美国10年期国债的收益率已经突破3%。3%对于美国长期国债来说是个交易心理线，也就是市场参与者们往往认为，“突破”了这个界限，接下来可能有大事发生。美元汇率的迅速上涨也就是在这个界限突破之后的事。

除此之外，全球几个主要经济体对第一季度美国的经济增长都表现出一定的担忧。欧洲央行很可能推迟7月对收缩QE的表态。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德拉吉認为在现有的货币流动性水平下，欧洲经济已接近见顶，所以进一步放宽流动性水平可能是必要的。这也就是说，欧洲央行在考虑把QE的时间维持得更长。而再次担任日本央行行长的“意外之王”黑田东彦也表示，日本将“耐心地继续执行当前有力的货币宽松计划”。中国央行也在最近调低了商业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以对冲当前流动性相对紧张的状况。这些措施都推动了美元汇率的攀升。

美元、美债和石油价格的迅速上涨给全球经济又带来了一些不稳定性。最早显露出不适应性的还是那些经济相对薄弱的新兴市场地区。

阿根廷，这次出问题的又是阿根廷。阿根廷央行为了控制美元升值引起的资本外流，在4月底到5月初一共加息3次，把基准利率从27.25%加到了40%。也就是说你在阿根廷的银行把比索存进去，什么都不用管就顶得上两个巴菲特帮你投资。不过别高兴，2018年阿根廷的通货膨胀率已经达到30%到40%，而比索兑美元的汇率已经下跌了17%。

阿根廷这个经济体在一个个美元升值周期中就像一部叫《忌日快乐》（Happy Death Day）的电影中的女主角一样，不管她怎么应付准备，每次都会被一个面具男杀死，然后再从噩梦中醒来。这个故事从1930年代就开始了。当时，阿根廷的人均GDP比英国还要高，是个名副其实的发达市场国家，后来由于国内政治和二次大战后欧洲经济复兴造成的资本外流又倒退成中等收入国家。在此后的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美元升值周期中，阿根廷一次都没有躲过，上演的戏码也都一样—美元升值，造成阿根廷本币比索大幅度贬值，进而就是银行破产，经济崩溃社会动荡。在1990年代的美元升值过程中，阿根廷还出现了“国家破产”，也就是它还不出主权债了—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解决利索，还有债主在等它的分期付款。似乎阿根廷的中央银行以及商业银行系统的继续存在就是为了告诉全球的货币管理者—别学它！

阿根廷这种新兴经济体为什么如此脆弱呢？一般认为，这个国家在政府不够强有力、外汇储备不够充足的情况下，实行了过于宽松的资本开放政策。由于其70%的银行系统被外资所控制，所以想在出问题的时候实行严格的外汇管制也很难。阿根廷也就成了所谓华盛顿共识的一个疵点。一个后发国家到底是应该先强大再开放，还是先开放再强大，并且这个边界在哪，总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