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才 的 眼 睛

□ 明前茶

世间最天才的眼睛，不仅可以看到过去，更可以洞悉未来。克劳德·莫奈就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今天，在巴黎圣拉查尔火车站候车室的走廊上，依旧装饰着莫奈在1877年多幅神作的复制品。如果你凑近观瞧真会大吃一惊：莫奈画的就是身边这个老火车站!

画面上，徐徐驶入车站的蒸汽机火车头喷出了浓浓烟雾，看上去如同猛兽可怕的鼻息。这幅画的画风，实在与140多年前巴黎人孱弱、纤细的审美有着巨大的反差。

为了能画出火车进站的逼真场面，莫奈就换上他最华丽的衣服，挽起他著名的花边袖子，不经意地露出他闪闪发光的金纽扣。他递给圣拉查尔火车站站长一张名片，像亚瑟王一样居高临下地声称：“我是画家克劳德·莫奈!”

站长被他的气派所震慑，竟然不敢提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于是莫奈恩赐般地宣布自己的决定：“我本来一直在犹豫，究竟要画你们车站呢，还是北车站。但我最后觉得，还是你们车站更有气质。”

站长受宠若惊，在他的权利范围内为莫奈创造了令人瞠目的便利：停下几列火车，清出场子，让成为主角的那辆火车塞满煤炭，以制造出巨兽喷鼻式的烟雾。

他描绘工业时代的蒸汽机火车头，逼真地写绘出玻璃穹顶下阳光与烟雾混合的迷离效果，既像梦幻，又是那么粗粝铁硬的现实。他至少画了七幅作品，来表现圣拉查尔火车站那粗犷强悍的美。那喷涌的烟雾，机车的轰鸣，似乎有一头巨兽呼啸而过，吞噬了当时洋溢在画坛上的软绵绵、光洁无瑕的画风。

莫奈以其洞悉未来的眼睛，看到了工业文明泥沙俱下的力量，裹挟大众并改变未来的力量。

将来，巴黎人的卓越见识，将由这些肮脏丑陋的火车头带动。莫奈对好友雷诺阿这样预言。事实证明他有一双超越偏见的眼睛，他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