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的幸福

林达琳

年底，有个在政法部门工作的朋友被医生确诊为肺癌。他整个人都蒙了，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的，但他知道家是最想待的地方，并且那一刻还强烈地渴望待一辈子。他承认，在他被死神宣判死期已到之前，他并不觉得妻儿有何特别，他们朝夕相处，有欢乐有别扭。按道理，他们还会朝夕相处很多年，平平淡淡的，直到头发全白了，牙齿掉光了。

他不敢将这个噩耗告诉家人，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恐惧的煎熬。

他的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他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次，他猛然发觉，自己离死神那么近。可是，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他无法割舍。他是男人，男人的责任让他明白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他要奉养老父老母，他要兑现答应过妻子的一生一世，他还要抚养幼儿成才，看着他上大学，找工作，娶妻生子。

他和其他同事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着。工作虽然带给他无穷的压力，但也带给他无穷的快乐。每当穿上制服，他就不由得精神抖擞起来，遇到群众真诚地说两句感谢的话，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而家人，他曾经那么讨厌他们或这或那的小缺点，在他的眼中都非常可爱。这些日子，他喜欢夸奖别人，比如“做得不错”，“你太棒了”，看到对方愉快，他也高兴。他不再埋怨这、埋怨那，他也不再大发雷霆。

几个月后，他领他的父亲到醫院看病，恰巧在走廊遇见那个曾经告诉他想吃就吃、想玩就玩的医生，医生非常诧异地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没事吗？”言下之意是：“你还没死吗？”

他竟然随口回答：“就这样。”语气轻描淡写，令他自己也觉惊讶。

又过了几个月，他再次到医院检查，发现肺部的阴影已经消失了。至今，5年多过去了，每一天他都很积极地生活着，每过一天就好比从老天爷那里赚了一天。

大家都看得出他的变化，但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他说，他在一夜之间就发现了以前看不见的幸福。

活着，就是幸福。可以这样说，5年多了，他不会因为时间越来越长而麻木，而是越来越觉得上天对他不薄。只有感觉自己幸福的人，才会珍惜，才会感恩。

（离萧天摘自《散文选刊·下半月》2018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