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羊记

丰德勇

一

老张的羊丢了，而且是五只一起丢了。他认定是被光棍黑蛋偷了，但是他又不敢直接去问。黑蛋光棍一个，是村上有名的二杆子，他惹不起。再说了，他只是这样猜测，手上又没有证据。

他想去派出所报案，但想来想去，还是先到镇上找了帮扶他的李副书记，因为这五只羊就是李副书记买来送给他的。她本来是准备给他买十只羊的，但老张说，十只羊我喂不过来，人老了，追不上。于是，在第二次入户的时候，李副书记通知他让他带几条绳子到村部等她。老张早早就等在村部，李副书记下车时，就从乘坐的客货两用车的车厢上把五只小羊抱下来递到老张手上。老张用绳子把小羊脖子拴起来，自己在前边牵，李副书记从后边用一个小棍子赶，就这样把羊带回了家。

老张夫妇都已六十多岁了，本来儿子在外打工，儿媳在镇上租房照顾孩子上学，一家的生活虽称不上富裕，但也勉勉强强过得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前，儿子在建筑工地受伤了，做了手术，养伤在床。儿子的手术不仅花完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让老张夫妇背负了几万块钱的外债。儿子躺在床上，家里没了经济来源，老张家的生活顿时陷入了困境。

老张就被评为了贫困户，镇上安排主管新民风建设的李副书记帮扶他们。

李副书记了解了老张家的情况后，根据实际情况，和老张商量让他通过养殖来增收。她先是帮老张家争取到了扶贫项目上给发的两头猪仔，又自己掏钱帮老张家购买了五只小羊。老张说，李书记，我人穷志不短，上边给的两头猪娃我要了，你给我买羊我不要。李副书记说，老张，你现在不是钱紧张嘛，我先给你把买羊的钱垫上，等你把羊养大了，卖了钱再还我不就行了？听李副书记这样说，老张就答应了。李副书记说是给买个十头小羊来养，老张没答应。他说自己老了，养不过来是实情，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想到李副书记也要过日子，让人家把钱都用来给自己买羊，人家自己日子怎么过。所以，李副书记就联系给老张买了五只小羊。

老张不想因为儿子的事情，给政府和扶贫干部们增加过多负担，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起码能够保证家里正常开支，孙子能够安心上学。在儿子受伤前，家里种了几亩黄姜，老张想，只要自己把黄姜地里的草拔净了，两三年的黄姜到年末一亩地挖上六七千斤没啥问题，再加上把猪和羊养大卖掉，家里的外债就该还得差不多了。还掉欠款以后，自己夫妻好好干，摘掉贫困户的帽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虽然说贫困户能享受到不少优惠政策，但这名称毕竟不好听。老张自尊心强，再说，看到扶贫干部那么辛苦，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和老伴悉心喂养猪仔和小羊。老婆负责家务和养猪，老张就负责给地里的黄姜拔草。老张每天上坡的时候都把小羊用绳子牵着，找到草木茂盛的地方，把绳子拴在树上，让小羊在树周围吃草。他怕小羊跑丢了或者被野兽叼走了。

小羊也对得起老张的悉心照料，长得很快。三个多月就长得老张抱不动了。它们跟老张的关系很亲密，整天围着老张转，老张到地里拔草，它们跟在后面；老张收工回家，它们也跟在后面。老张心里暗笑：畜生也有灵性呢，知道谁对它好。

那天，吃过中午饭，老张照例把羊赶到山上。羊现在不用栓了，自己就跑去找草吃。老张还是在拔黄姜草。他正拔着，李副書记来了电话，说是让村干部把给他家办理搬迁安置的表捎到了村委会，让他到村委会办理搬迁安置的手续。老张起身就往回走，羊也就跟着他。老张想，到村委会来回就一两个小时的事情，他想让羊就在坡上多吃一会草，就从地上拾起几个小石子朝羊扔去。他一边把羊朝树林撵，一边说，我去盖个章子，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们撵啥路呢？羊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就钻到林子去了。

老张没想到去办手续的人还蛮多，他自己又不识字，只好等别人先办，别人办完后，他才请村干部帮忙填表。这一耽搁就三四个小时，等他回家时已经天色模糊了。到羊圈一看，羊没回来。老张就急了，他拿着手电筒到地头上去找，可找了几个钟头羊还是没有踪影。手电筒也没电了，还下起了雨，老张没办法只好回家。回家后，夫妻俩长吁短叹，也不敢给儿子说，怕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天麻麻亮，他又去找。最终他找到了一点线索，羊回来过，还到过黑蛋的菜园子，啃了黑蛋家的白菜。

老张问了黑蛋，问他是不是看见了自己的羊。黑蛋说，没有。老张又说，都跑你家菜园吃白菜了，你咋能没看见？这下黑蛋就火了，瞪着老张问，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家羊藏了？看到黑蛋气呼呼的样子，老张就软了，他惹不起这二杆子。他想到了李书记，想请李书记出面帮忙把自己的羊要回来，或者让她带自己到派出所去说，让派出所的人给追查。

二

李书记听了老张反映的情况后，大为生气。上个周全县的新民风建设现场会才在红军镇召开，县委县政府发文号召全县的其他乡镇要向红军镇学习，创新工作，要确保新民风建设工作落到实处，以新民风建设助推脱贫攻坚。这现场会才过了一个周，镇上就出现了失窃事件。

作为红军镇的第一副书记和镇新民风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李书记深感事情的严重。人心不古、道德滑坡已是不争的社会事实，所以，狠抓新民风建设是市上今年精神文明建设工作的重点要求，市上要求各县区要通过新民风建设来实现引导百姓、淳化民风的目的，要通过新民风建设促进脱贫攻坚。

作为红军镇的新民风建设领导小组组长，如何运用好红军镇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是李书记一直思考的问题。

红军镇地处偏远，位于旬阳的东北方向，距旬阳县城一百多公里，东边直接与湖北省的郧西县交界。虽然交通不便，但是红军镇有其他乡镇不可比拟的优势：红军镇是全国唯一一个以“红军”命名的乡镇，也是“国家国防教育示范基地”，电影《红军乡》就是以牺牲在红军镇的两位红军战士为原型拍摄的。位于红军镇的红军纪念馆成为了旬阳县的一个旅游招牌，每年都有不少的单位和个人来红军纪念馆参观学习。在红军镇牺牲的高中宽指导员和尚班长帮助百姓、为民治病以及最后壮烈牺牲的故事在红军镇的百姓中口口相传。

以红军精神为切入点开展新民风建设，助推脱贫攻坚，一定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李书记这样想。她把想法也和其他的领导进行了交流，镇领导一致同意。于是，镇上就成立了“道德讲堂”，又叫“红军精神大讲堂”，选派熟悉高中宽指导员和尚班长在红军镇事迹的老者和“红军纪念馆”的讲解员，以及镇文明办的干部共同组建了一个宣讲团，由李书记带队，在每个村巡回宣讲红军烈士的精神和事迹，号召全镇人民要向曾经生活在红军镇上的革命先烈学习，要做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励志脱贫的典型，在全县带好头，不辱没“红军镇”这一光荣的称谓。宣讲团每月宣讲一次，每次宣讲的重点都精心确定。几次宣讲下来，效果奇好，宣讲团深受老百姓的欢迎。这“红军精神大讲堂”也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重视。这不，全县的新民风建设工作现场会就放在了红军镇召开。

可是，这才过了一周，失窃事件就出现了。

李书记本来准备带老张去派出所报案的，但突然又觉得不妥。一者，老张所在的茨坪村离镇上太远，老张所住的地方又离茨坪村委会还有十余里路程，且不通公路。就是报了案，派出所上去也需要三四个小时，加上报案时的询问、笔录，这一晃，估计一天时间都过去了；再者，黑蛋虽然是个二杆子，好逸恶劳，但通过多次接触，尤其是扶贫干部对他的真心帮扶，特别是经他母亲的丧事之后，黑蛋的变化是很大的，李书记相信绝不是黑蛋偷了张家的羊。

但老张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的羊的确到了黑蛋的菜园，还啃了黑蛋家的白菜。这黑蛋穷光蛋一个，见羊起偷心，五只羊卖了能卖几千块呢，这可是我家里一年的指望呐！老张一边说，老泪就来了。

李书记一边安慰老张，一边收拾东西，说，走，我和你一起去你家看看。

三

黑蛋光棍一个，原来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老娘，但老娘在上半年去世了。

黑蛋他爹娘只生了黑蛋一个娃，从小就对他非常溺爱，一切由着他。黑蛋上学的时候，因为离学校远，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赖在家里不走。父母多说几句，他就哭闹。他的父母就按着他的性子来。因为经常旷课，导致成绩极差，成绩越差，他就越不愿意去学校，最后，上完四年级就辍学了。因为父母溺爱，他就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毛病。他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家里的生活还能过得去，但他父亲又去世早，父亲一去世，家里的情况就急转直下，生活上捉襟见肘。外出打工，他没文化又不想出苦力，就待在家里打点零工，混个零花钱。平日在家，他母亲使唤不动他，让他种个菜，他都怕出了汗，他母亲年近七旬还要种菜浇园的。邻居看不过眼，替他母亲说几句，他就和人家急。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管他了。

自从开展精准扶贫工作以来，在确定贫困户的名单的时候，有人就不愿意让黑蛋当贫困户，但镇上的领导和驻村第一书记考虑到他母亲年事已高，他们家生活确实困难，就把黑蛋确定为帮扶对象。

县上派来的驻村第一书记与帮扶干部小刘来到黑蛋家的时候，他并不像其他村民那样表现得特别热情。第一书记和小刘跟他商量制定脱贫措施，他说，有什么办法呢？出去又找不到活干，地里种粮食又不值钱。帮扶干部说，种庄稼卖不了多少钱，你可以种经济作物啊，比如种黄姜。现在黄姜的成本也不是很高，你把地里都种上黄姜，两三年后，一亩地可以挖到六七千斤，就要卖到七八千块钱，你种五六亩黄姜，两三年后，就可以收入三四万块钱呢！黑蛋反驳道，可问题是我现在连买黄姜种子和化肥的钱都没有，怎么种？要是有钱，我还能当贫困户吗？这一问，就把第一书记和小刘问住了。第一书记对他说，你总不能就这样闲着，脱贫不是等靠要，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的，你要想办法找个事干，保证每天有收入，不然，始终脱不了贫啊。黑蛋说，要是能找到活干，我还会窝在家里吗？

到黑蛋家这一趟实在是把小刘和第一书记气得够呛。但脱贫路上一个都不能掉队，总不能因为他不思进取就放弃他吧。第一书记就和小刘商量，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帮助他把闲置的地都利用起来。种庄稼的确是不值钱，那就把他家的地里都种上经济类作物。要想办法既让他家能有长效的产业也能有短周期的作物，保证他地里时常都有收入。长效产业当然好办，旬阳县正在大力发展拐枣产业，前景非常好。旬阳生产的拐枣酒和拐枣醋已经在全国范围内产生了一定的反响，甚至已经销到了国外。县上为更好地把拐枣产业做好做大，由林业局免费给农民发放拐枣苗，要不把黑蛋家给报上几亩，到时候让他负责栽上就行了。

从栽拐枣苗到拐枣挂果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可眼下还需要发展短效产业。在红军这样的山区乡镇，能适合种植的也就黄姜了。但接下来问题就来了，他没有资金怎么办呢？要种上四五亩地的黄姜，前期的垫资最少也需要四五千块钱呢。两人沉默了很久，第一书记说，要不我们两个人先给垫上吧，谁让我们是扶贫干部呢？脱贫路上一个都不能掉队，他脱不了贫，我们俩也交不了差啊。小刘想想也是，于是，他们两个商量一人先给出两千五，先把黄姜和化肥买来，逼着黑蛋去栽。

第一书记和小刘回去后就各自在自己的工资里偷偷取了几千块钱。第二周，他俩就背着黑蛋找其他村民商量着买黄姜种。卖黄姜种的村民一脸的疑惑，你们干部还栽黄姜吗？第一书记和帮扶干部小刘就说，我们就是要种黄姜，你想不到吧？

第一书记和小刘把黄姜种和化肥让人送到了黑蛋家的地里，又请了一个养牛的村民来犁地。小刘去喊黑蛋的时候，他还在睡觉。他磨磨蹭蹭地起来，问，什么事啊？大清早的。小刘拉着他就往地里去。第一书记说，黄姜也有了，化肥也有了，现在，犁地的人也请来了，麻烦你和我们一道把这些黄姜种到你家地里总是可以的吧？黑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村民见扶贫干部来帮黑蛋种黄姜，很是感动，也很为有这样一个邻居感到丢人，他们纷纷前来帮忙。

黄姜种上了，但是眼下，还是需要想办法解决黑蛋临时收入的问题。小刘就跟黑蛋说，我听说镇上的食用菌厂需要找几个临时工，工資不高，不管饭一百块钱一天，管饭九十块钱，你就去干吧，反正在家也没事干，多少有些收入总比坐吃山空强。

黑蛋一脸不屑，九十块，外边打工的，一个人一天都好几百呢。小刘说，那是外边，你在这个厂干，多少有点收入，又不是太远，还能照顾上你母亲啊。

但是，不管小刘怎么解释，黑蛋就是嫌工资低，反正不去。

四

黑蛋是个懒汉，可地里的黄姜比他强，开春过后，就陆续破土而出，呼呼地直往上长。他母亲催促他去拔黄姜草，他不去。他母亲说，你看人家扶贫干部热心给你找厂子干活你不去，人家把黄姜给你种到地里，让你拔个草，你都懒得去，你看这日子过得不如人，也不觉得丢人？黑蛋说，贫困户也不是我一个，再说，黄姜就是不拔草也在长，野生的黄姜谁给拔过草？他母亲没办法，只好叹气。

眼看着黄姜地里的草越来越多，黑蛋的母亲干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亲自去拔。这一拔，就拔出了事。

那一天，黑蛋母亲起得很早。人老了，力气小了，手脚慢了，但三早抵一工，她相信只要自己多起几个早，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把这几亩地的黄姜草拔完。她在地中间拔，也到坎边拔，庄稼人就是见不得草。可是，就在她去拔坎边的牛尾巴蒿时，没拔动，自己就一下被草拖到了坎下。这一下去，头就重重撞在了坎下的一块石头上，昏了过去。

几个在对面地里干活的村民看见了，急忙跑过来，他们看见黑蛋母亲头上撞了一个大口子，不停流血，便急忙背起来，朝家里送。

黑蛋刚起床，嘴里抱怨着她母亲还不回家，肚子都饿了。忽然看见几个邻居背着他的母亲回来，一个人用手捂着他母亲的头部，有血水唰唰往下流。这下他就慌了，不知所措。邻居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联系车，送你妈去医院啊！

黑蛋一急，倒是想起了扶贫干部小刘，小刘说过，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他跑进堂屋，从贴在墙上的精准脱贫明白卡上找到小刘的电话拨了过去。小刘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说，你们背着你妈赶紧朝村委会走，我给联系车去接你们，卫生院这儿我先给打招呼，让医生做好准备。

虽说贫困户住院不要钱，但是受伤是个特殊情况，不在免费的范围内，医院要黑蛋先交一千块钱押金。黑蛋没有钱，连身上的零钱加在一起也不够二百。小刘说，我知道你身上钱不多，救人要紧，我先给垫上。小刘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千块钱，到收费窗口交了。

因为伤势过重，流血过多，黑蛋母亲还是没有被抢救过来。

黑蛋现在已经顾不上为母亲的去世伤悲了，他现在又为没钱给母亲办丧事而发愁。第一书记和村干部都来了，他们在一起商量如何帮助黑蛋办完这个丧事。村干部说，现在提倡新民风建设，不管红白喜事都不给帮忙的人包红包了，这能省下不少钱，要花钱也就是在买菜上，少买些肉，这就又省不少钱。黑蛋拿不出钱，大家都知道，买烟也就免了。不包红包不买烟，这一个事下来，花费不会超过万把块钱的。

但问题是黑蛋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他母亲住院的钱还是小刘垫的呢，第一书记和村干部商量的结果就是村上先拿出一部分钱垫资，在店铺再欠一部分，等事情结束后用收到的礼金偿还。钱有了着落，黑蛋感恩戴德。村支书说，黑蛋，还是要好好过日子啊！你看，等靠要终究不是办法，别人能帮你一次两次，不能帮你一辈子啊。黑蛋眼泪来了，说，支书，这以后，我不上进，我就不是娘生的！

当李书记带着“红军精神大讲堂”宣讲团的人走进茨坪村做报告的时候，黑蛋也来了，听完报考后，他找到李书记，满脸真诚地对她说，李书记，我一定会改掉以前的坏毛病，勤劳致富。请相信，我一定能把第一书记和小刘借给我的钱还上的，我不仅要还钱，还要致富，我绝不会再给红军人丢脸了。

后来，几次遇到黑蛋，他都在地里拔黄姜草；到了种白菜的季节，李书记怕老张家忙，没时间去买白菜种子，就在下村的时候顺便给他们捎买上了。她也给黑蛋买了一包，一则是表示一点心意，二则也有试试黑蛋的意思。李书记把菜种给了黑蛋，从不种菜的黑蛋愉快地接受了。

沒想到黑蛋种的白菜竟然比老张家的菜还长得好，小刘开玩笑说，黑蛋，你看，你变勤快了，连菜都长得好，它在鼓励你呢。黑蛋就嘿嘿一笑。

黑蛋难道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懒汉、二杆子？李书记从茨坪村委会朝老张家走的时候，不停地问自己，草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可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可是，黑蛋对自己承诺时的那种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啊！李书记懊恼地踢了一下路边的一个石子。

经过黑蛋家门口的时候，见他的大门上着锁。门前的白菜确实有羊啃过的痕迹，地上洒落着一摊羊屎。看，羊到了他家，他门都锁了，肯定是把羊牵到湖北卖去了，老张带着哭腔说。李书记的心沉到了谷底。

“咩——”一声羊叫把李书记从沉思中惊醒，她抬起头，看见老张的老伴和黑蛋就立在老张院场前边的路口。黑蛋的衣服湿透了，而且到处都是撕口，脸上还有被刺划破的伤痕。他手上攥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在领头羊的脖子上，其他四只羊静静地站在领头羊的后面。

老张一下跑过去，从黑蛋的手上抢过绳子，紧紧握住，好像生怕他的羊再次会被人抢走。他老伴说，老张，你把人家黑蛋冤枉死了，人家是给我们寻羊去了。

老张愣住了，突然，一把拉住黑蛋的手说，黑蛋，我对不住你，我冤枉你了！黑蛋使劲地把手挣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张呆在原地，像僵住了一样；而李书记的嘴角抹出一丝笑意。

责任编辑：刘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