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2018-06-11 10:09孔馨仪
中学生天地(A版) 2018年5期
关键词:台步兰花指戏服

孔馨仪

人人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而我,可以登台吟唱戏剧,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着一袭大红衣裳,戴上硕大紫金冠。一步一摇,唱尽一人一生中的悲欢离合。

对越剧初次萌生情愫,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我打小生活在绍兴的一个乡下小城,这里山清水秀,充盈入耳的,是一派呢喃的吴侬软语。这里也是越剧尹派创始人尹桂芳的家乡,邻里乡亲随时都会哼上一段小曲儿助兴打趣。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我很小的时候就对越剧萌生好感,并日渐痴迷。

妈妈有朋友在剧团工作。那年,她便牵着不满五岁的我登门拜师学艺。

学艺,首先要学“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这些基本功。我本以为学会这些动作不过须臾之间,可没想到光是最简单的台步,我就练了一周。穿上那“花盆底”的套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迈步了,似乎回到了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懵懂状态。

当时,我最喜欢和最想学的角色是花旦,青衣勉强也可以。可没想到的是,师傅看了看我的脸,又让我唱了几句,便面露满意之色,神采飞扬,回头自信满满地对我妈说:“这小孩资质不错!嗯,是个唱生的好苗子!”

生,就是女扮男装,唱男人的桥段。这与我预想的轨道有了几分偏差。我愣愣地呆在原地,半晌才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

虽然如今回想当时的场景,我还是会忍俊不禁,但儿时练功拉伸韧带的疼痛,回想起来仍令我毛骨悚然。

练功具体包括走台步、手势、眼神,以及吊嗓子。我唱的是徐派(徐玉兰创始),最常练习和扮演的角色便是贾宝玉。不同的角色走台步是不一样的。生,也文武有别。武生走起步子来要有气势,文生则相对秀气一点。比如贾宝玉,他自小和姐妹们一起长大,步子可以相对小而碎一些。一般生都带着阳刚之气,手势上自然不允许翘兰花指,但宝玉不一样,他的身份、成长环境导致他相对阴柔一点,所以可以翘兰花指。眼神就是一个要求,要有神。常常是在台下反反复复练习得好好的,一上台就忘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真的一点也不假。

因为热爱,所以乐在其中。

戏妆是要用油彩画的,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化完妆,发现自己满脸都被涂得红彤彤的时候,真的被吓到了。第一次穿戏服也很有趣,我以为戏服就一件外套,结果拿到面前我才發现,里面还有好几件打底的衣服,得一件件往身上缠。穿好外套后要束腰带,勒紧腰带的那一瞬间,我痛苦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渐渐地,我也唱得小有名气了。在我九岁那年,天台的一户人家通过县文化馆找到我,特地登门拜访。原来他们家女儿入围了“天大舞台梦想秀”决赛,希望我与她合作一段越剧《十八相送》。

两个女孩,年龄相仿,兴趣相似,如此“志同道合”,不到一小时,我们便熟络得如知音相遇。我们练了无数个小时,和过无数遍音乐,夏季的燥热抵不过我们似火的热情。耳边仿佛有烟花呼啸而过,刹那间点亮了夜空。我们眼中倒映着星河烂漫,那是灿烂的梦想,更是执着的追求。

终于等到大赛来临,我们身着戏服,各持一柄古朴的书扇,翩然跃上舞台。“祝英台”缓缓开口道:“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随后,“梁山伯”对“祝英台”作了一揖,便开口:“弟兄二人下山来,门前喜鹊成双对……”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我们便是这舞台的主人。

等待评分的时候,我想起比赛前担心出错而在台下急得跺脚的场景,想起换上戏装时那痛苦的“包头”,不由得热泪盈眶。我扭头看她,发现她也正在看我,我们俩默默相视一笑。

“音色清亮透彻,音律准确,唱出了越剧的风韵,很不错,希望能够再接再厉。”评委毫不掩饰满意和赞扬之情,给出了最高分——9.7分。

付出的汗水,浇灌出羡人的花朵。

年岁渐长,学习的科目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紧张,我不得不暂时放下对越剧的热爱,全身心投入到忙碌的学习中。元旦文艺汇演,在班主任的支持下,我们班表演了越剧选段《金玉良缘》。于是我与越剧“旧友重逢”。画上明艳的戏妆,穿上大红衣裳,头顶紫金冠,唱尽贾宝玉内心的喜悦:“此生得娶你林妹妹,心如灯花并蕊开……”

如今,戏曲面临尴尬之境。戏曲是国粹,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可很大一部分年轻人不愿去继承,怕被人说“土气”,更怕成为“老古董”。但我想,我是真心痴迷越剧,我心甘情愿为戏曲付出这么多艰辛,何惧他人视自己为“古董”呢?如果说我是“古董”更好,那我也一定是个无价的“古董”。

十二年前,我初识越剧。

十二年后,我不会遗忘,那些夏夜,那些星河烂漫,那些闲云收尽,那些朝露未,那些襟上流霞。

不忘初心,回想人生若只如初见,便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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