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发停车之后

1977年6月13日，试飞员王昂驾驶歼8飞机试飞高空加力边界科目。高度表指针指向17 000米时，王昂按照试飞任务书规定，将油门杆向前推到最大并继续向前推，准备启动加力燃烧室点火装置。随着发动机推力不断增加，王昂在等待加力启动那种“猛踢一脚”的感觉。而就在那一瞬，飞机却突然后坐，发动机轰鸣骤然减弱，随着砰砰两声，双发相继喘振停车。

驾驶舱内的王昂异常冷静，他保持飞机姿态，在下落至12000米时重新开车，不成功！王昂一面操纵无动力的飞机艰难转向，向机场滑翔，一面不断重新开车，接连试了二十几次，发动机仍未启动。此时飞机已经掉到了3000米，危险迅速迫近，但王昂不想放弃，他已经做好了在机场迫降的最坏打算。最终在2500米高度，右发启动成功，15秒后左發启动成功，此时飞机离地仅有1500米！

耐人寻味的事情发生在这次化险为夷之后。落地后王昂详细陈述了空中险情，然而在地面无论怎样测试，发动机启动点火系统都完全正常，故障模式无法重现！王昂的个人信誉受到挑战，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甚至有人怀疑是他人为制造的事故。

王昂相信此现象一定有科学合理的解释，问题的根源可能在于地面试验环境与高空不同。他斩钉截铁地告诉工程技术部门，发动机点火系统一定有问题，“你们把点火线圈、补油系统都加上传感器，我愿意再试一次，来证实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为了复现故障，找出原因，王昂甘心再次挑战危险。技术人员于是连夜彻底检查，最终地勤人员发现这架飞机出厂时把发动机补氧系统装反了。飞机在高高度飞行，发动机启动时需要补氧才能顺利点火。补氧系统装反造成重大险情，启动左发时补氧系统向右发补氧，启动右发时向左发补氧，所以发动机无论如何都无法在高空启动。等到飞机坠落到3000米以下，空气中有效氧的成分足够，不需要补氧了，所以启动成功。若不是经历这一番彻查，补氧系统装反的差错就不会被发现，飞机可能带着隐患服役。

像《萨利机长》里的萨伦伯格一样，王昂也曾经遭遇信任危机，这类信任危机也是不少独自在空中挑战风险的试飞员们曾经面对过的。毕竟许多时候，合作者之间信任关系的建立，既需要时间，也需要交锋。矛盾面前，选择信任科学方法，还是挑战信任基础，可能会得出截然不同的后果。在科研领域，选择正确与否更为关键。选择前者，所有的力量会聚焦于技术攻关；选择后者，则会囿于面子人情利益的圈子而无法自拔。

王亚男

2018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