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足球先生到一国总统

阿晖

2017年12月27日，西非国家利比里亚最后一轮总统选举结束。前世界足球先生、米兰传奇、民主变革大会候选人乔治·维阿胜出，当选为新一届（第25届）的利比里亚总统。这个仅有350多万人口小国的新总统一下子成为全球热点新闻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当选，更因为他在世界足坛留下的传奇故事。这个叫乔治·维阿的人，正是那个当年在意大利AC米兰队风光无比，在世界足坛享誉一时的非洲球星。难怪在乔治·维阿当选总统的消息传出后，非洲足协也发布推特对他的当选予以祝贺。

从世界球星变成一国总统，这在全球还是头一遭。如果说之前二流演员里根当上美国总统和美国硬汉影星施瓦辛格成为加州州长，能够称为文体界明星跨界从政的传奇，那么乔治·维阿的这个跨界，还是让全世界，尤其是球迷们看傻了。因为无论是踢球，还是从政，维阿都站在了人生的顶峰。当然，维阿的这个跨越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从开始踢球，到成为超级球星，再到成为一国总统，乔治·维阿的经历就是一部看点满满的励志大片。

绿茵巨星出身贫苦

很多在国际上知名的南美和非洲足球明星，身上都打着“出自贫民窟”的标签，艰苦的童年似乎很能磨砺一个人的心志，乔治·维阿也不例外。维阿曾在采访中说：“我要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大家，从小在贫苦的环境中长大，我非常了解苦难的滋味。”

出生于1966年10月1日的乔治·维阿，从小就生活在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附近一个名叫克拉拉小镇的贫民窟里，父母离异，由祖母抚养成人。那里人满为患，充斥着疾病和饥饿，除了贫困，人们几乎一无所有。维阿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足球，并在父亲的指点下进步神速，展露出足球天赋。

14岁那年，维阿的命运因为一次玩耍发生了转折。一天，维阿和小朋友在街上踢足球，一位足球经纪人发现了他，把他带到了一家足球俱乐部，为他打开了进入职业足球运动的大门。在这个俱乐部里，维阿一开始是当守门员，因为他最敬佩巴拉圭著名守门员奇拉维特，立志当一名守门大将。但后来他看着队友们在场上拼杀，屡屡无功而返，就按捺不住当起了前锋，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

刚开始维阿在国内的一些小俱乐部效力，后来走出国门，去非洲传统足球强国喀麦隆踢球，再后来的故事，很多球迷都知道。1988年，22岁的维阿登上欧洲足坛，他加盟了法甲球队摩纳哥，师从现任阿森纳队主教练温格。正是在温格的指导下，维阿开始在欧洲赛场崭露头角。4年后，维阿又转会巴黎圣日耳曼。在法甲打拼的7个赛季里，维阿先后斩获了法国杯冠军、法甲冠军、法国联赛杯冠军等多项榮誉。此后，维阿还效力过AC米兰、曼城和马赛等著名球队。“我的皮肤是黑色的，血液是红色的，我的一生属于红黑色。”维阿对使用红黑相间队服的老东家AC米兰曾这样真情告白。正是因为在法甲的惊艳表现，让维阿赢得AC米兰的橄榄枝。为红黑军团效力的4年间，维阿走上了个人成就的巅峰，在全世界球迷面前大放异彩，帮助AC米兰拿到了两座意甲联赛冠军奖杯（1995—1996赛季、1998—1999赛季）。熟悉意大利足球的80后球迷，至今还对这个像猎豹一样的非洲球员在场上的惊人表现记忆犹新。其中有一粒进球在中国媒体上被誉为史上最长的“千里走单骑”。那是1996年9月8日，意甲首轮，AC米兰主场对阵维罗纳，比赛进行到第85分钟时，维罗纳的角球开出后被回防的乔治·维阿得到，他从本方禁区带球一路狂奔，中途摆脱对方5名球员的拦截后杀入对方禁区，右脚劲射破门得分，帮助球队赢得胜利。

作为一名非洲球员，维阿在国际足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誉。继1994年和1998年两次荣获“非洲足球先生”称号之后，在转会AC米兰的1995年，维阿将“世界足球先生”“欧洲足球先生”“非洲足球先生”和“欧冠联赛最佳射手”的称号包揽入怀。在前两个奖项的评选中，他是首位也是唯一一位获得这两项荣誉的非洲球员，是埃托奥、德罗巴、亚亚·图雷、埃辛等后辈心中的偶像。

心系国家倾力为民

在足坛，足球无关政治的信条深入人心，维阿之所以在2003年退役后走上从政之路，源于国家之乱。14岁时，维阿就目睹过多伊政变引发的国内战争。1989年，反政府武装在查尔斯·泰勒领导下攻入利比里亚，内战爆发。两次内战持续14年，造成数十万利比里亚人死亡，儿童被迫参军，国家经济遭到摧毁。在联合国维和部队和美军干预下，利比里亚终于在2003年看到和平的曙光。

维阿深知他的成就并非偶然，他有着大部分国民没有的优厚条件。喜欢足球的利比里亚前总统多伊十分赏识维阿，曾赞助10万美元将他和其他球员一起送到巴西受训，为维阿打下了成为巨星的基础。“我感到对利比里亚人民欠了债，这是我之所以要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原因。”维阿说。

成为世界足球先生后，维阿曾受到南非政治家曼德拉的接见，曼德拉称赞他是“非洲的骄傲”，还鼓励维阿参政。曼德拉曾告诉维阿，服务国家的最好方式是首先登上总统宝座，然后再“鞠躬尽瘁”，从而更大范围地为利比里亚人民谋福利。从此，维阿开始为国家发声。

维阿在欧洲踢球的时候一直与自己的国家保持紧密的联系。他为人道主义援助计划捐款，成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亲善大使，资助本国上万名失学儿童，并且支持童子军裁减计划。在暴发埃博拉疫情期间，维阿还为利比里亚向国际社会寻求帮助。在1996年，维阿还出面呼吁联合国派兵帮助利比里亚维持和平。

当时在欧洲足坛风生水起的维阿，得到的奖杯越多，心里的遗憾却越大，因为利比里亚国家队从来没有打进过世界杯决赛。在国家队层面，维阿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推动着利比里亚队前行，除了在场上攻城拔寨，有时就连球队出战的食宿、旅费、奖金都由他自掏腰包，但国家队的经历留给维阿的尽是遗憾。1998年世界杯预选赛期间，利比里亚国家队所有客场比赛的花销都由维阿个人负担。尽管他倾囊相助，依然无济于事。2002年，36岁的维阿身兼球员、主帅和足协主席，率领利比里亚参加世界杯预选赛，仅以1分之差无缘出线，他未能实现带队进入世界杯决赛圈的愿望。维阿也就此成为迄今唯一的没有出现在世界杯决赛圈的世界足球先生。由于长期战乱、经济发展落后，利比里亚政府无力发展足球运动。维阿也逐渐意识到，要将国家队送进世界杯决赛，首先要改变国家的面貌。

在足坛的成就和声望，使维阿成为了利比里亚的英雄和偶像。为国家和人民所做的努力，也使他成为许多利比里亚年轻人的榜样。这些都为他的竞选提供了助力。2001年，当作为教练的维阿带领利比里亚国家队神话般地闯进世界杯资格赛后，他的狂热球迷中就开始流传维阿应该成为总统的说法。尽管维阿对此予以否认，但利比里亚当权者查尔斯·泰勒还是感到了威胁。泰勒派军队摧毁了乔治·维阿在蒙罗维亚的房子，并强奸了他的两名堂姐妹，意思就是警告维阿：踢你的球，离政治远一点。维阿也因此离开了利比里亚，前往美国定居，并表示永不介入政治。

但是维阿那颗牵挂祖国的心一直没有放下。2003年，维阿宣布退役。2004年11月中他宣布参与竞选总统的那一天，成千上万的支持者在大街上高歌狂舞。当维阿携家人返回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时，整个城市为之沸腾，人们高呼：“维阿来了，政客们就该烦恼了。”

“我请求为我深爱的国家和深爱的人民服务，”在蒙罗维亚民主变革大会党的竞选总部，维阿这样说，“我想成为总统，我认为在这个位置上我可以为我的人民做更多的事。”

屡败屡战终圆梦想

2005年，利比里亚举行内战后的首次民主选举，时年39岁的维阿与女政治家埃伦·约翰逊·瑟利夫角逐总统职位。维阿参选的竞选口号简单直接：“我将给利比里亚人带来生活必需品：电、水、教育和公路。”

虽然维阿被球迷们称为“乔治王”，但在选举上，可谓是彻头彻尾的“菜鸟”。最终结果没有悬念，瑟利夫获胜，成为非洲历史上首位女总统。比起失利，维阿更在乎利比里亚的安宁，他呼吁支持者：“蒙罗维亚的街道不属于暴徒。为了和平，不要上街闹事。”瑟利夫也欢迎维阿加入她的政府。

教育程度不高被认为是维阿失利的主要原因。首次参选总统时，维阿的文化水平曾遭到质疑，他甚至连高中文凭都没有。而他的对手女政治家埃伦·瑟利夫有哈佛大学公共管理硕士学位，后来又在世界银行工作，学历和经验都远超乔治·维阿。

維阿也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恶补”，远赴美国求学找回自己因为足球而错过的东西。克服障碍对从贫民窟长大的维阿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2006年，40岁的维阿拿到了高中毕业文凭，2011年维阿获得迈阿密德福瑞大学经济学位，两年后又在该校获得公共管理硕士学位。

对于政坛新人维阿来说，首次输掉总统选举，不是比赛的结束，仅仅是进入了半场休息时间。2011年，维阿再次参加大选，帮助政治盟友竞选总统，而他本人竞选的职位是副总统，最终再次败于瑟利夫。当时对手批评他“没有从政经验”，不过2014年维阿当选利比里亚参议员，与祖国共同经历了埃博拉疫情、经济衰退的难关。此后，维阿脱下名牌西服，换掉高级跑车，戴着眼镜，乘着吉普，奔走于大小贫民窟。维阿的竞选团队表示：“现在的维阿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参议员了，各地的人都希望他能带来改变。”

2017年，利比里亚再度迎来大选年，瑟利夫在两届任期后不再连任。“为希望而改变！”维阿带着这句竞选口号，第三次参选。

维阿选择了前总统查尔斯·泰勒的前妻朱厄尔·泰勒作为竞选伙伴。倒台的查尔斯·泰勒因为战争罪行入狱50年，还曾对维阿的亲人们犯下罪行，维阿的选择让外界有些疑惑。“我和查尔斯·泰勒没有私交，但他的亲人不是我的敌人。我想所有参加内战的人都是错的，但到了战争结束那天，我们必须呵护和平。”维阿这样解释。见过太多政治冲突和战争的维阿一直把和平挂在嘴边，也希望人们放下尽量多的恩怨。

维阿这次的竞选之路并不容易。首轮竞选，他的对手有副总统约瑟夫·博阿凯、反对党领导人查尔斯·布鲁姆斯金以及前可口可乐公司高管亚历山大·卡明斯。但维阿笑到了最后。

一次不行，再来，两次不行，再来……乔治·维阿在从政的道路上，就像当年在绿茵场上一样，一次一次寻求破门的机会。那些困苦的岁月，残酷的战争，淬炼了他有责任、有勇气、有担当的品质。这使得他敢于直面困难，以饱满的热情投入一场场“战斗”。 这一次重新归来的乔治·维阿再也不是之前的足球明星了，他提出了新主张，极力想改变如今的利比里亚，实实在在地解决人们的衣食住行问题。

对很多底层人们来说，维阿就是一个掌握了自己命运的模范。从贫民窟，到世界足球先生，再到利比里亚总统，他用自己的逆袭之路，示范了个人英雄的诞生。目前的乔治·维阿就像已突破到禁区的足球前锋，如何将脚下的足球踢入球门？当然，等待他的，是更大的困难与责任。治理好一个国家，维阿还会像在球场上一样大放异彩吗？人们充满了期待。

〔本刊责任编辑 周静静〕

〔原载《新民周刊》201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