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官捐赠的伦理拷问

2018-06-22 01:32拉里莎麦克法奈尔文王燕秋
特别健康 2018年5期
关键词:华生捐献者器官

○[美]拉里莎·麦克法奈尔 文王燕秋 译

保罗·瓦格纳决定捐出自己的一个肾脏。

多重研究

看起来保罗·瓦格纳的捐献非常复杂,事实上,与过去相比,就是20年前,根本不算什么。

在肾移植出现的早期,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医生倾向于通过心理分析的透镜,来看利他主义捐献者,确实很麻烦。有些医生认为,利他主义的捐献者是“不能被信任的怪人”。

“这些人必定是不正常的,才会做这样的事。”一个移植外科医生说。他们觉得把一个器官捐给陌生人,不仅不值得赞赏,甚至是堕落的、违背良心的,违反了人类的天性。

1967年,有一项研究让捐献者接受个别访谈、梦境分析、墨迹测验与主题统觉测验。在捐献者中发现了各种病态的证据:原生的受虐狂,针对早期施虐的反向形成,同性恋冲突,怀孕象征,阴茎嫉妒。可以看到,捐献者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手术后,每个捐献者深切感觉到他的自尊心增强了,有一种“毫不后悔做了某种健康而自然的事情”的感觉。

另一篇论文里说:“捐出这样一个礼物的行为,变成一种卓越的体验,和宗教行为相似。很多捐献者表示,捐出器官是他们一生中做过的最重要、最有意义和最让人满足的事。增加了他们的自我认识,提高了他们的自我价值感,给了他们完整的信念与献身的感觉,还增加了他们与受赠者、一般人和整个人类联合起来的感觉。”

一位研究这个主题的心理学家写道:“我们的研究最使人迷惑的地方是,存在一个引人注目的对比,自愿捐献者表现自然,相对冷静和镇定,移植团队却感到不舒服。”

没有手术后抑郁或生理性不适的报告。然而,这些研究没有改变什么。

情感冲突

40年前,即使是作为家庭成员的捐献者,都会被警惕地看待。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两位学者勒妮·福克斯和朱迪思·斯威泽,花了几年时间,观察移植中心,发现外科医生和精神科医生几乎是夸张地提炼他们认为隐藏在捐献者接受手术的意愿之下的冲突与矛盾。如果捐献者潜在的动机显得不够健康,他们就会拒绝他。

比利·华生,一个10岁大的男孩,为了活下去,需要做肾移植手术,他妈妈想把自己的肾捐献出来。华生夫人的动机是可接受的,还是病态的呢?医生想知道。华生夫人还有另外九个孩子,想让比利活着的她,是否显示出对他不健康的偏爱呢?因为手术会让她暂时不能很好地照顾其他孩子。此外,这是一个心理上健康的家庭吗?华生夫妇的婚姻有多稳定?

经过两个月的争论,医生们决定,允许华生夫人捐献。

有一个男人想捐肾给他的兄弟,但是,他妻子不同意。肾病学家怀疑这个男人的部分动机,是为了和他专横的配偶分手,所以拒绝了他。另一个案例,来自26岁的未婚女子苏珊·汤姆森。她妈妈说,她想救女儿,移植小组注意到。在接受测试的时候,汤姆森夫人肠胃出了一点问题,还伴有心悸。小组认为,在无意识的层面上,她并不真的想放弃自己的肾,所以他们说,她不是一个合适的捐献者。

医生开始意识到,捐献器官会搅动一系列感情。捐献很容易将捐献者与接受者绑在一起,有时是因为爱,有时是因为内疚或感激,或是由于一个人的器官,存在于另一个人身体里产生的物理上的结合感。这些新纽带的力量,可能会削弱其他的纽带,让家庭关系受到玷污和扭曲。比如,有人捐肾给自己的兄弟姐妹,会不会因为他与受赠者变得过于亲密而损害夫妻关系。一位移植医师相信,女人将自己的器官捐给其兄弟,会感到“对兄弟的完全的控制,就好像她把他阉割一样”。手术后,他没有回到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家,而是搬进他姐妹家里,恢复身体。另一个人接受了姐姐的捐献,完全被随之而来的责任感压倒,甚至无法面对他姐姐。

一起分享

当回报毫无可能时,由于接受器官而产生的感激的分量,可能是令人恐惧的。福克斯和斯威泽沿着法国人类学家马塞尔·莫斯的思路观察到,礼物有其残暴的一面。“为什么施惠者对受惠者的爱,比受惠者对施惠者的爱多呢?”生物伦理学家里昂·卡斯,仔细思考移植的问题,顺便提到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的一句话:“因为施惠者活在受惠者之中,就好比诗人活在诗歌里。”

即使在死尸的案例中,情感也会使移植蒙上阴影。事实上,感激的重负在捐献者已死的情况下可能更重。如果捐献者还很年轻,死亡很突然又很可怕,捐献者的家人鉴于捐献的力度,有时候会感觉接受者已经变成他们家的一部分,某个他们可以爱、可以提出要求的人。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对接受他儿子心脏的女孩的父亲说:“我们一直都想要一个小女孩,现在,我们有了她,与你们一起分享她。”

这些强烈的原始情绪,令移植小组感到不适,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出匿名移植和独立于家庭移植的条款,情绪卫生的制度,落实到位。人们认为,也许在将来,当移植变得越来越普遍,这些预防措施,不再必要。或许这种对死者器官的依恋,会和相信一个人剪下来的头发或指甲,可以用来对他施咒一样,看起来很奇怪。或许器官离开拥有者独自活着的想法会不再神秘、诡异、不祥,像是爱伦坡的悬疑小说一样。或许这一改变会缓解众多家庭对捐献亲人器官的那种不情愿。

目前,肾脏捐献至少在亲人中,已经是平常事,不再有理由质疑。

随着时间的推移,捐献器官给陌生人变得更加正常,不再显得那么奇怪。他甚至可能愉快地期待这个行为,将它看作一个道德成就,而不再是那么不可理解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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