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后市——鼓楼

2018-07-06 17:37袁家方
时代经贸 2018年10期
关键词:什刹海商业街鼓楼

袁家方

鼓楼商业街区形成于元代初年,历明、清、民国以至于今,700余年,是北京现存最长寿的商业街。这是它的第一价值。

鼓楼商业街区更大的价值在于,它最早被规划建设在北京传统中轴线的北端点,是生发老北京商业空间格局的起始点,更准确地说,是“定盘星”!就是这个棋子的码放,开启了北京商业空间布局的“中轴突出,两翼对称” 。

还有,700年的历史积淀,为我们留下了一个以商业文化为中心,包括诸多文化门类,庞大又内容丰富且独具特色的“鼓楼文化”——那是一片丰厚的文化沃土,一笔巨大的文化遗产。

一、元明清的鼓楼商业街区

(一)元代的鼓楼“朝后市”

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元大都筑城工程告成。6年后,至元三十年(1293年)秋,通惠河工程竣工,江南漕船可直达大都城内积水潭。这时的“鼓楼商业街区”,才体现出“朝后市(大都城中心市场)+海子+漕运终点”的格局,成为一个有远山近水、风光绮丽的运河港口型城市商业中心。所以,“朝后市”鼓楼商业街区的形成,若以某一年份来确定,至元三十年(1293年)较为妥当。至今(2018年)745年。

元代鼓楼商业街区的四至,史无确载。依据《析津志辑佚》《日下旧闻考》等古籍的有关记载,估计其大致范围可能为:北约到今北二环左近;南至今鼓楼前火神庙左近;西约到今鼓楼西大街中部偏西的地方;东至大约今旧鼓楼大街东侧及偏南一带。

元代鼓楼的市场,包括生活资料、生产资料及国际贸易三方面内容。

按照《析津志》的记载,元大都“齐政楼(鼓楼)……楼之左右,俱有果木、饼面、柴炭、器用之属”。钟鼓楼四周,分布着段子(绸缎)市、皮帽市、珠子市、靴市、铁器市、鹅鸭市、米市、面市等(《析津志辑佚》,[元]熊梦祥著,北京图书馆善本组辑,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9月出版,第6页、第108页),是吃穿用一应俱全。

朝后市还是生产资料市场。所谓“段子市”、“针铺市”,也或是服装原材料及缝纫工具的专门市场。钟楼北的铁器市,除铁锅勺等炊具及生活用品,也会有锹镐等铁木工具,还会有建筑用金属配件,以及与车马有关的铁制物品等。此外,钟楼后,还有大都最大的穷汉市,即劳动力市场。

在钟楼前,有“珠子市,钟楼前街西第一巷”,“沙剌市,一巷皆卖金、银、珍珠宝贝”,是所谓高档消费品市场。

朝后市还是市中心的国际贸易市场。其商品不但来自国内各地,还来自高丽、日本、印度、非洲东部及阿拉伯半岛等各国和地区。

游赏休闲

“西斜街临海子,率多歌台酒馆,有望湖亭,昔日皆贵官游赏之地”(《析津志辑佚》,[元]熊梦祥著,北京图书馆善本组辑,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9月出版,第108页)。元代的海子面积远大于今。当时的西斜街“临海子”,是一条沿湖道路。西斜街“率多歌台酒馆”,当是餐饮业、娱乐业的聚集地,又可“望湖亭”上登临送目,看如画风光。这当是鼓楼商业街区的休闲商业段落。

另外,鼓楼南向的万宁桥(后门桥)旁的火神庙后,曾有“万春园”,临水亭台是登第进士在恩荣宴后聚会场所。平时的万春园,“临水亭台似曲江”,或者也是达官贵人们一个“游赏之地” 。(《日下旧闻考》,[清]于敏中等编纂,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出版,第三册,第873页)在元大都城的市场中,以钟鼓楼的朝后市最为繁盛。故《日下旧闻考》中引《析津志》中的话称:“钟楼之制雄敞高明,与鼓楼相望。本朝富庶殷实,莫盛于此”(《日下旧闻考》,[清]于敏中等编纂,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出版,第三册,第868页)。这种“富庶殷实”,一方面体现在鼓楼街市“高中低档”俱全,有着“一站式购物”的特点;另一方面,热闹的朝后市又与游赏休闲相结合。什刹海的水上烟波、岸边绿荫、水面漕船、湖滨钓叟、浣衣民女,与街市的繁华、热络,构造出大都城市中心一幅喧嚣中有恬静,怡然自得中有匆忙、活跃的市井风情画卷。

(二)明代的鼓楼“朝后市”

明代的鼓楼商业街区,关键词在“重建”二字。

洪武初,为了便于战守,大将军徐达将北城墙南移五里,鼓楼不再是市中心。

明永乐年间建新都城,钟鼓楼东移到今天的位置,成为中轴线的北端点。两楼的间距缩至百米。漕运码头移至京城东南角的大通桥,运河不再进城。整个北京城的重心南移,城市商业中心在前门及大通桥一线开始形成和发展。

朝后市移到了钟鼓楼南的“鼓楼下大街”。據《宛署杂记》记载,永乐间奉旨盖廊房,宛平县建廊房在北安门(清顺治九年(1652年)改称地安门)东、西,海子桥东、西,鼓楼东西两厢,钟楼东西两厢,安定门、德胜门内外,西直门内外,阜城门内外,宣武门里及西四牌楼等地方。除北安门、钟鼓楼一带所建以“大房”为主,其他地方均为“中房”和“小房”。从所建廊房数量看,钟鼓楼一带,北安门东、西,建大房 130间;海子桥(即万宁桥,俗称后门桥)东、西,大房153间;鼓楼东、西,大房137间;钟楼东,大房9间,小房80间;钟楼西,小房65间;总计574间,占宛平县所建廊房总数的近1/3。《宛署杂记》没有记载大、中、小房的面积数,但仅从间数,已经能看到当时对鼓楼下大街商业发展的格外重视。由此,也可见明初鼓楼一带的商业街区,历经多年战乱,已经破败到不得不“重建”的地步。

与此同时,明永乐二年至三年,迁徙山西2万人家以“实”北京。这些移民,自然也带来了财货和技能技艺,因而,便有了民间所传的“京师商贾皆晋人”之说。这些晋人商贾们一定是聚集在建有廊房的街区,即皇城四个城门并朝后市的钟鼓楼等处。据记载,明初这种有组织的移民活动持续了近50年。

从《宛署杂记》的有关记载中能明显看到,鼓楼商业街区形成了三大热点区:

居于首位的是钟鼓楼一带。鼓楼、钟楼一带租户的密集度比北安门、海子桥为大,且其143家租户,经营规模不但有大中小分布,其中还有租用4到7间铺房的“大户”13家,为海子桥、北安门所无。最大的一家租用了16间廊房,为鼓楼商业街区之最。

居于其次的,是海子桥。这里的租户总数达108家。其中,租用1间廊房的占66%,2间的占28%,3间的仅占6%,没有租用4间以上廊房的。或者,我们可称之为是中小商户云集段落,且有三五“中大型”商铺侧身其间,构造出鼓楼南向的又一商业热点区。

北安门显然得居于第三位了。其东西租户总数97家,其中,租用1间廊房的占65%,1.5间的占6%,2间的占27%,3间的仅占2%。(《宛署杂记》,[清]沈榜著,北京古籍出版社1980年11月出版,第58页)

至此,我们看到了一个梯级,即从地安门、海子桥到钟鼓楼的商业热点逐级攀升的梯级,并在钟鼓楼前达到高峰。“廊房政策”就这样取得了成功。鼓楼商业街区也由此重兴。

明代的鼓楼商业街区,没了漕运终点的港口功能,也没了国际贸易方面的市场功能。没有如都城隍庙的大型、有全市影响的庙市。凡此,倒使其“街市”特点更为突出。这个朝后市紧依什刹海,又融入什刹海,既有湖光水色的自然风光,有寺庙、官宦宅第,还有海子里的稻田、莲舟和岸边的“农家”。一些茶棚酒肆就散落在海子湖畔,俨然如今的“农家院”。即便是鼓楼街上,似乎受了这得天独厚的自然与人文环境的影响,也多有茶馆酒铺。商业与游赏休闲相结合的特色,较之元代,有过之而无不及。明代的鼓楼一带,堪称都城中的北国水乡商业街区。

(三)清代的鼓楼“朝后市”

清顺治初即谕令严满汉分城之制,要求“凡汉官及商民人等,尽徙南城居住”,将内城腾出来给“从龙入关”的八旗。经过顺治五年至六年的大规模清理,内城成为旗人的天地。内城的商业随之“扫荡殆尽”。

很快,顺治八年(1651)又有新令下来:大清门前棋盘街“两旁系故明市肆,许贸市如故”。(《清实录》,顺治八年六月)有了这个谕旨,鼓楼、东西四等地很可能会“参照执行”,因为,那里同样曾是“故明市肆”,也应“许贸市如故”。更何况鼓楼还有“朝后市”的名分,自当与朝前市的棋盘街一体对待。

显然,尽逐民人迁居外城之后,内城成为政治、军事中心,但宫廷、王公贵族及30万八旗官兵及其眷属“农工商贾俱非所习”,他们的生活消费,要求有必要且就近的商业、餐饮服务业乃至娱乐业,不得不仰赖“移居南城”的民人供给和服务。

距顺治五年(1648年)72年后,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朝鲜使臣金昌业在游遍京城后记述到“城中市肆北最盛”,即城北鼓楼前大街,“市肆之盛,几埒正阳门外。”(金昌业:《燕行日记》,载林基中编《燕行录全集》第32册第39、115~116页,第317页;第35册第444页)

清光绪间刊刻的《天咫偶闻》一书,谈及鼓楼商业街,则称“地安门外大街最为骈阗。北至鼓楼,凡二里馀,每日中为市,攘往熙来,无物不有”。(《天咫偶闻》,[清]震钧撰,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9月第1版,第83页)联想到鼓楼两厢是正黄旗和镶黄旗的驻地,还有诸多王公贵族、朝廷重臣的宅第,这条商业街 “无物不有”的繁华,就顺理成章了。

遗憾的是,无论康熙时的《日下旧闻》,还是乾隆年间的《日下旧闻考》,抑或其后的《宸垣识略》,涉及鼓楼一带商业的状况,几无一语。便是《天咫偶闻》,对于鼓楼都有什么店铺,仍然不置一词。

有记载的店铺字号,出现在嘉庆之后。

嘉庆间得碩亭《草珠一串》有一首竹枝词就写到了天香楼:“地安门外赏荷时,数里红莲映碧池。好是天香楼上坐,酒阑人醉雨丝丝。”词后有“南至皇城,西至德胜门,一望数里,皆莲花也”;“酒楼在莲池北岸”的小注。(《清代北京竹枝词(十三种)》,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1月出版,第57页)可见至少到嘉庆时,什刹海边就已经有了“天香楼”。

道咸以后,有庆云楼、会贤堂、一曲湖楼等。此外,还有一些小酒馆。《天咫偶闻》的作者震钧先生说,他住在板场胡同的时候,经常来鼓楼大街,因为“其地西邻海子,行所必经”,特别是那里的酒家更吸引人。约上二三知己,临湖小酌,真不知身在闹市人海。他还为此拟了一副对联:“四座了无尘事在,八窗都为酒人开”。及至饮罢,“小步湖漘(chun,水涯),荷香柳影,致足撩人。”(《天咫偶闻》,[清]震钧撰,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出版,第83—84页)

鼓楼一带也有驰名京城的字号名家。如光绪间有仁一堂中药铺,在地安门桥头(《朝市丛载》,[清]李虹若著,北京古籍出版社1995年7月第1版,第108页);糕点铺以北城“桂英斋最佳,在后门外路东,为当年东安门外金蘭斋之遗法。金蘭斋亦供宫中所需,较诸合芳(东四南大街)、瑞芳(东四北)为精细,淳厚之味稍逊矣。”;“北京饮茶最重香片……以香味而论,当属齐化门北小街之富春茶庄,及鼓楼前之吴肇祥为上。”(《道咸以来朝野杂记》,崇彝著,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1月出版,第86页、第85页)

除了大饭庄外,还有京城著名的小吃——后门桥灌肠。后门桥北侧路西火神庙旁的“合义斋”灌肠铺,桥东对面的福兴居灌肠铺,两家小铺先后创立,面对面地唱起了对台戏。就在两家的竞争中,“后门桥的灌肠”居然创出了享誉京城且传扬至今的名气。

还有走街串巷及摆浮摊的小吃游商。今天著名的“烤肉季”,其创始人通州的季德彩先生,咸丰年间“推独轮车在什刹海一带卖烤羊肉。到他儿子季宗斌时,因为摄政王载沣爱吃季家的烤肉,小季还曾推着烤肉车子去王府伺候。(《北京的商业街和老字号》,王永斌著,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年2月第1版,第27页)所以,今天北京的老字号“烤肉季”可说是独轮车推出来的餐饮名家。

《天咫偶聞》卷七云:“京师内城,旧亦有戏园。嘉庆初以言官之请,奉旨停止,今无知者矣。以余所及,如隆福寺之景泰园、四牌楼之泰华轩皆是,东安门外金鱼胡同、北城府学胡同皆有戏园。余髫年时,如泰华轩、景泰轩,地安门之乐春芳,皆有杂爨,京师俗称杂耍。其剧多鱼龙曼衍,吐火吞刀,及平话、嘌唱之类”。(《天咫偶闻》,[清]震钧撰,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出版,第174页—175页) “髫年”,指6到12岁。《天咫偶闻》的作者震钧,生於清咸丰七年(1857年),他去乐春芳看演出,当在同治二年(1863年)至同治八年(1869年)之间。即地安门“乐春芳”,至迟在同治二年,就已经存在了。

震钧先生说到的“鱼龙曼衍,吐火吞刀”,即今天所谓杂技、魔术;“平话”即今评书;“嘌唱”即鼓曲。如此说来,乐春芳是个演出杂技曲艺的“戏园”。

从康熙直到光绪朝,屡有不准八旗王公、官员、兵丁往茶园戏楼看戏听曲,更不准粉墨登场参加演出的禁令。嘉庆四年(1799年),因城内戏馆增多,八旗子弟争逐歌场,皇帝谕旨内城戏院一概永远禁止。这是清廷为保持八旗子弟的战斗力而采取的措施。但人们生活中要娱乐,而且要“就近消费”,就鼓糗出了“乐春芳”这种变相的戏园。而且,就在天子脚下、皇宫之后。又是一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还有,就是在清代北京曾走过红紫大运的大茶馆。

金受申先生《大茶馆》文中说:“八旗二十四固山,内务府三旗,……按月整包关钱粮,按季整车拉俸米。家有余粮,人无菜色,除去虫鱼狗马、鹰鹘骆驼的玩好以外,不上茶馆去哪里消遣?于是大茶馆便发达起来”,“北京以先的大茶馆,以后门外天汇轩为最大,后毁于火,今成天汇大院,曾一度开办市场,其大可知。东安门外汇丰轩为次大”。(《老北京的生活》,金受申著,北京出版社1989年12月第1版,第157页)

天汇轩的茶客,以附近帽儿胡同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员和差役为多数。得硕亭《草珠一串》有竹枝词云:“小帽长衫着体新,纷纷街巷步芳尘,闲来三五茶坊坐,半是曾登仕版人。”其注中说:“内城旗员,于差事完后,便易便服,约朋友茶馆闲谈,此风由来久矣。”(《清代北京竹枝词(十三种)》,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1月出版,第50页)

还有“宫里当差的”。如御膳房的厨师、皇宫的车夫、工匠等。这些顶尖级的能工巧匠在天汇轩品茶、闲聊,无形中就把不同地方与民族的技艺、绝活传布到民间。同时,又把民间的技术、工艺带到宫内。天汇轩成了个宫廷与民间交流的“枢纽”。会贤堂、致美斋等饭庄,就得过御膳房厨师的“真传”。最初“传经送宝”的地方,就在天汇轩。

此外,便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

天汇轩还是老北京鸟文化、虫文化的“要地”。

成善卿先生在“天汇轩大茶馆”一文中写道:“清晨的天汇轩茶馆,既是人的乐土,又是鸟的乐园。茶桌上、屋檐下、窗户前,入眼皆是鸟笼,入耳均为鸟鸣。”“各种妙啭之音,此起彼伏,争鸣不已”。“每年春秋两季,天汇轩掌柜均以花笺红封请帖邀请养有套子活鸟者莅临茶馆,轮流主持‘串套,为众人所养之一般鸟‘押音(亦称‘押口)”。“平时人声鼎沸的茶馆,此时此刻竟无敢喧哗者,无论老少皆静心细听每一套叫音的内容与微末变化,咀嚼其中的韵味”。冬天的天汇轩,又有鸣虫“赛会”。“一张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五彩斑斓的葫芦”,“数以几百计的蟋蟀、蝈蝈儿、油葫芦……此起彼伏地叫起来”,满堂的茶客听得如痴如醉。(《什刹海的民俗风情》,成善卿著,什刹海研究会编,当代中国出版社2008年6月第1版,第201~207页,“天汇轩大茶馆”)

光绪末年,天汇轩由茶馆改为戏园,名曰天汇茶园,约集京剧名角轮流演唱;同时,还加演评书和单弦。“单弦大王”荣剑尘(满族健锐营人),经常在天汇茶园演出。如此看来,天汇轩在北京评书、单弦的发展上,还做过历史性贡献。

《什刹海的民俗风情》一书中说:天汇轩“1912年‘壬子兵变时曾遭兵燹,1921年歇业,其遗址形成地安市场,小吃、百货杂陈,兼有摆地卖艺者。市场颓败后,五方杂处,始称天汇大院。”(《什刹海的民俗风情》,成善卿著,什刹海研究会编,当代中国出版社2008年6月第1版,第195页)

从这些字号可见,清末的鼓楼一带,饭馆、酒馆、茶馆、茶园“戏园”有名气,糕点铺、茶叶铺、中药铺有名家,还有“烟袋斜街”以卖烟具驰名,甚至还有为慈禧太后洗过旱烟袋或者水烟袋的故事传说,让老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背上伺候不周的黑锅。

由此看清代的鼓楼商业街区:

一、继明代之后,鼓楼商业街区,在清代中期,如朝鲜使臣所说,是“正阳门外最盛,鼓楼街次之”,屈居第二了;清末,则位置下降。

二、鼓楼商业街区一直在“满汉分城而居”的政令影响下,其发展较之南城,有诸多的限制。

三、街区面对的消费群体,以两厢清代王公贵胄及正黄旗、镶黄旗为主,满族的生活习惯、民俗文化,使鼓楼在京城商业街区中,有着独特的商文化个性。

四、鼓楼商业街区的“休闲”特色突出。它以什刹海为背景为依傍。不但主街(鼓楼大街)与海子相呼应,还有散落在什刹海湖畔的酒楼、饭馆、茶馆,形成吃“环境”、饮“环境”的特殊氛围。这是唯其在鼓楼、什刹海,才能体验、享受得到的。

二、民国时期的鼓楼商业街区

从清末,鼓楼一带的商业就走下坡路了。

清朝灭亡,没了铁杆庄稼的旗丁,不得不自谋生路——拉洋车的,当警察的,做小买卖、茶房、裱糊匠,也有唱戏、说书的。王公贵胄们,靠典当度日,坐吃山空,日渐潦倒。但鼓楼,这个商业街区的“老字号”,在民国时期,却以一种“恬淡”,沉静、平和地应对变化,仍旧在北京城,维系并释放自己老商业中心的影响。

民国时的鼓楼,一些名家店铺有种“对应”现象。这种现象或出现在鼓楼大街上,或者在鼓楼、什刹海范围内,或者跨出鼓楼,形成北城与南城的相对应。其“对应”的内容、形式也各不相同。

(一)鼓楼大街上的“对应”

大约在今天地安门百货商场(以下简称“地百”)的北部,曾是当年“通兴长绸布店”,它的正对面,路东,是“乾泰隆绸布店”。这两家店都是蒙藏庄,专营口外的生意。店员会蒙藏话,店的招牌、包装纸也都有蒙藏文字。两家的生意,旗鼓相当。据说,乾泰隆成立在前,通兴长在后。

在后门桥北,合义斋与福兴居,两家灌肠铺一西一东当面锣对面鼓唱对台戏。其实这两家都是饭铺,但以炸灌肠著名京城。

北京旧时有“都一处的烧麦、会仙居的炒肝、穆家寨的炒疙瘩、后门桥的灌肠”四大京城名小吃的民谚。前三家都在前门外,且都有字号,唯独说到灌肠,却只提后门桥地名,而不讲合义斋、福兴居两家的店名,其意似在强调“京城名吃炸灌肠,尽人皆知后门桥”。

另外,《京城旧俗》一书中说:“清中期前,北京满族人日常多是吃油炸真鹿尾”。“后因关东货来京日见稀少,加以满人生活日艰,真鹿尾吃不起了,所以改吃炸肉末灌肠”。“后门桥这两家除在肠内灌肉末外,还加灌猪血,和以淀粉,在形、色两方面模仿真鹿尾”。 (《京城旧俗》,爱新觉罗·瀛生、于润琦著,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年7月第1版,第57~58页)依此说,“后门桥的灌肠”,实际上是满族文化的地标。

除了同业竞争的店铺对应,还有连环对应的。

烟袋斜街东口路南,是“公和魁”清真饽饽铺,在鼓楼大街上三间门面,制作间在烟袋斜街里,因房基高,上到窗前高台上,可隔窗看到在糕点上作花样。店里还专门用进口留声机播放京剧唱段并插播广告。公和魁的店堂甚而成了京城一景,不少西方游客在公和魁店里拍照留念,还曾有照片在国外报刊上刊出 (资料来源:高智勇“忆什刹海畔的老字号——公和魁”,《北京西城往事》,北京市西城区档案馆编,作家出版社2005年10月第1版,第386~388页)。

公和魁斜对面,路东,北有满汉饽饽铺“庆兰斋”,南有北京有名的满洲饽饽铺“桂英斋”。

桂英斋与公和魁、庆兰斋一样,有一年四季应节糕点,但它是满族特色。它还定制婚喪嫁娶、大节小情所需的饽饽桌子及成桌的蜜供、月饼。连元宵节现打的元宵,它家都是加添奶油的。

店铺招幌的对应。例如,大约在今地百南部,曾有“宝瑞兴”酱菜店,俗称“大葫芦”,因为店门前立着一人高的木制红漆的葫芦招幌而得名。其酱菜外观颜色中看,味道甜咸适中。它的黄酱外观有光泽,入口咸中带香甜,最为有名, “王府平日所用之咸菜、酱菜、糖蒜皆在地安门外大街大葫芦购买。”(《晚清宫廷生活见闻》,载涛、恽宝惠著,第页)在清末及民国时,宝瑞兴的酱菜,四九城闻名。1956年公私合营。后改为副食店。

“大葫芦”北,烟袋斜街东口北侧,有同合盛与双盛泰烟袋铺,其门前廊下竖着长约1.5米木制大烟袋,白银烟袋嘴,黑漆烟袋杆,烟袋锅为金锅红里,十分醒目。传说烟袋斜街就因为这大烟袋招幌而得名,不足为据。但鼓楼下,一个大葫芦一只大烟袋,倒着实地别致。

此外,还有灯与火的联袂对应和灯与灯的遥相呼应。

从鼓楼向南,大街路北(今地安门外大街15号),是“聚盛长”海味和干鲜果品铺,俗称“小门姜店”。高台阶,小窄门,据当地居民说院内迤逦200米长,后门开在大石碑胡同(今门牌2号)。聚盛长的门脸在小门里。他除了蜜饯海棠、炒红果、温朴、金糕等有名外,每年端午节后,还在小胡同前摆设酸梅汤摊,远近驰名,被称为“小胡同的酸梅汤”。

每年元宵节,小门姜店都出资,由员工与什刹海冰窖工人合作,在院子里制作冰灯展出,有弥勒佛、八仙过海、孙猴猪八戒等造型;还有麦芽灯,绿色的麦苗栽种在泥胎的龙、虎上,青翠碧绿,一片春意盎然。去小门姜店看灯成了鼓楼灯节一景,警方还要专门派员维持秩序。

小门姜店南的“通兴长”和“乾泰隆”,两家绸布店在灯节都悬挂出有画片的纱灯,比试各自的造型、画艺。此外,两家在店门前斗烟花爆竹,更引得人们围观,以致满街拥堵,喝彩声与鞭炮声此起彼伏,把鼓楼大街的闹元宵推向高潮。

灯与灯的遥相呼应,说的是后门桥南,路东,干果铺“大顺公”。它家门面比小门姜店宽绰,每逢灯节,也有冰灯、麦芽灯,隔着后门桥,与“聚盛长”南北对应。

也有不对应的或说是对应不上的。

比如光绪末年创办的聚茂斋靴鞋铺。它的千层底的双脸鞋、洒鞋,在鼓楼后门一带,有众多拥趸,特别为武术家、摔跤手及车夫、脚夫等劳动大众所钟爱。它的“老头乐”、“雨靴”(时称油靴)也都是畅销品。沦陷时期,聚茂斋停业。至今,后门一带的老人们还时常念叨起这家字号。

再如后门桥南,路东的“为宝书局”就茕茕孑立。这书局专卖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的科技书籍、翻译小说和中小学教科书,还有儿童读物。

簇拥着这些鼓楼名家的,是饭铺、酒缸、粮食店、肉杠、鱼店、煤油庄洋货店,还有照相馆、理发馆、钟表铺和钱庄等等。

(二)街区范围的“对应”

翁偶虹先生《鼓楼三条街》文中说,天汇轩大茶馆民国后鳞切为几个书茶馆了,以评书为主,兼售清茶。……各书馆都是早场、正场和灯晚三场,每场两月一转,轮换新书。

金受申先生《茶馆》一文中说:“北京是评书发源地,一些评书名角,大半由北京训练出来,可是北京老听书的,也有特别经验,特别有准确耳朵。艺员一经老书客评价,立刻便享盛名。北京说书的就怕东华门、地安门,因为东华门外东悦轩和后门外一溜胡同同和轩(后改广庆轩),两处书客都极有经验,偶一说错,须受批评,以至不能发达。……天桥是游戏场所,不挂常客,所以任何说书的都能由福海轩挣出钱来。”(金受申:《老北京的生活》,北京出版社,1989年12月第1版,第161页)

金先生说的这家“广庆轩”,在天汇大院斜对面,路西的义溜胡同里。

广庆轩的听客,都是很有来头的人物,大阿哥的溥隽,书画家溥心畲,末科状元刘春霖,《燕京岁时记》的作者富察敦崇,九门提督江朝宗,清宫太监小德张、四十八处总管太监李乐亭,升平署太监穆海臣等。京剧名家金少山是这里的长期书座儿,为的是从评书“悟”戏。在这些人面前说评书,“他们的一褒一贬,往往决定评书艺人成败的命运。因此,广庆轩所请的说书先生,都是评书界的头路角儿。头路角儿在广庆轩说书,也须格外小心,偶有说错的地方,必然受到尖刻的嘲讽”。 (《什刹海民俗风情》,什刹海研究会编,当代中国出版社,2008年6月第1版,第207~220页;成善卿:《茶馆文化絮语》,2009年9月24日《北京西城报》)

广庆轩简直成了北京评书的高端“认证委员会”所在地。天汇轩的书馆,则一般听众趋之若鹜,人头攒动,红火热闹。

(三)南北城的遥相“对应”

南北城的“对应”既表现在店铺,也更体现在商业街或市场方面。

字号名家的南北对应

豫豐烟铺,北京有两家。在鼓楼前的(鼓楼东大街),称“北豫丰”;在前门大栅栏的,称“南豫丰”。“北豫丰”开业于清乾隆年间,20世纪40年代歇业。因为民国后,卷烟流行,烟铺们没了营生。

“八大祥”之一的谦祥益,光绪二十八年 (1902年)在后门桥北侧创办了自己的“北号”。它看准了北城的高端消费群的需求。果然,清朝的遗老遗少和段祺瑞、徐世昌等军阀、政要都成了它的常客。前门外东月墙的谦祥益(1915年迁建廊坊头条,1953年迁至珠宝市现址)就和后门桥的北号遥相呼应起来。

最该说的是“南有广和居,北有会贤堂”。

菜市口北半截胡同路东曾有广和居,晚清百余年间,无数重臣大儒逸士名流曾会聚于此。祁寯藻、何绍基、翁同龢、李越缦、张之洞、谭嗣同、陈宝琛等风云人物,以及谭叫天(京剧名家)、赛金花、小凤仙等,都曾在这里留下过足迹。这样的饭庄,在国际上都是为数不多的。广和居创设于道光年间, 20世纪30年代初歇业。

《旧京琐记》亦载:“士大夫好集于北半截胡同之广和居,张文襄(之洞)在京提倡最力。”(《枝巢四述 旧京琐记》, 夏仁虎著,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第127页)

什刹海前海北沿的会贤堂,光绪末为张之洞家厨师改建后开设。

会贤堂饭庄的主要顾客,在清末是王公大臣、八旗贵胄,民国时期是军阀、高官、富商大户等。除了公务会议、宴集,他们家中有喜庆活动,也多到会贤堂。会贤堂上至国家大事,下到名流家事,可说是见过大世面的。今天在其旧址,还能看到其门簪的“群贤毕至”四字。

“载沣经常来光顾这里的生意,与清廷政要讨论军国大事,作摄政王时,还曾在这里召开过大臣会议。”“当年徐世昌作大总统,溥仪的内务府出面宴请这位徐太傅,就是在会贤堂楼上举行的。”“五四前后的文化名人,如梁启超、王国维、鲁迅、胡适、钱玄同等人,都曾先后到过会贤堂赴宴或宴客。”“1930年5月13日,国民党改组派和西山会议派的头面人物聚集会贤堂,为商讨联合反对蒋介石在此举行了一次重要的党务会议。”(《什刹海的老字号和特色店》,于永昌著,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6月第1版,第11页、第13~14页)

“民国初年,蒙古科尔沁亲王贡桑诺尔布原配福晋爱新觉罗氏四十整寿,在会贤堂举办盛大堂会,前清满、蒙、汉王公暨贝勒、贝子、大臣以及民国达官贵人纷纷前来祝贺。”“此次堂会献艺者,有梅兰芳(四大名旦之首)、杨小楼(武生泰斗)、余叔岩(余派老生创始人)、萧长华(名丑、戏曲教育家)、姜妙香(著名小生)、程继仙(文武小生)、金秀山(铜锤花脸)、裘桂仙(铜锤花脸)等。诸多名家,联袂登台,流派纷呈,是会贤堂承办王府堂会戏空前绝后之盛事。”(《什刹海的民俗风情》,成善卿著,什刹海研究会编,当代中国出版社2008年6月第1版,第66~68页)

正是因为与近百年中国政治史、文化史的密切关联,举凡提到北京的餐饮名家,总少不了说到广和居、会贤堂;举凡记述清末民初的京城历史,诸多史料笔记乃至文学作品,无不写到会贤堂、广和居与近代名人的故事。

市场的南北对应

就全市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而言,那时的北京老百姓,尽人皆知的是:南有春节到元宵节的厂甸灯市,北有炎夏端午到中元节的什刹海荷花市场。

同治、光绪之间,什刹海因有“夏日荷花,连接数十亩”, 京城人以此为纳凉胜地,附近的居民在海子北岸,以茶待客,以致每届暑夏,茶寮满布岸边。什刹前海中,有里许南北长堤,稍北有小石桥,沟通东西两水域。堤岸杨柳成行,每到傍晚,夏风摇曳,水波荡漾,荷香扑面,难得的清凉地,更吸引了很多人来消夏避暑。茶棚也引来商贩,消夏市场渐次形成。

1916年,地方上应当地商绅所请,以长堤为中心,于每年旧历五月初一至七月十五开办荷花市场,天热时延至八月初一,称“什刹海临时市场”。

成善卿先生《荷花市场追忆》一文中称:“其黄金时代是1920年至1936年;1937年因‘卢沟桥事变而停办;1939年重张开幕,直至1949年因局势动荡而消歇。自肇始迄泯没,历时将近百年。”(《北京西城往事》,北京市西城区档案馆编,作家出版社2005年10月第1版,第283页)

1990年,荷花市场重新开市,并改为常年市场,以风味小吃为主。为保护什刹海水质,1995年改为古玩市场。2001年起,拆除了各类临时建筑,建成仿古二层楼,并成为什刹海旅游项目之一。

荷花市场的内容,包括茶饮小吃、玩具用品、娱乐、书籍字画和节令文化五大门类。

①茶饮小吃

在300米长的大堤两侧,搭着一座座凉棚。有的茶棚还将立柱栽入水中,铺上木板,上架席棚,半岸半湖,谓之“水座”,茶资较昂。这些凉棚茶座,以喝茶、冷饮、风味小吃为主。

荷花市场的小吃,多以夏天的冷食为主,有数十种之多。有豆汁儿、灌肠、豌豆黄、枣年糕、驴打滚、艾窝窝,豆腐脑等,更有杏仁豆腐、江米藕、扒糕、凉粉、拨鱼儿,以及冰镇酸梅汤、刨冰、雪花酪(土法制作的冰激凌)等冷饮。最有特色的,是从什刹海湖中采摘的莲蓬、鲜藕、菱角、鸡头米。还有一种唯其荷花市场才有的冷食叫“冰碗儿”,小碗儿碎冰里放上鲜藕片、莲子、菱角、鲜核桃仁、白糖——简直就是什刹海的清凉味道。

荷花市场独特的著名小吃,还有八宝莲子粥和苏造肉。只是这两种小吃的价钱可观,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

每年,后门桥的合义斋都会到荷花市场来设摊,卖炸灌肠、荷叶粥。与别家不同,它的摊位单独设在湖中的小岛上,要走一段小堤才能到达。

②夏季玩具用品

特别为孩子们喜欢的,是用鲜苇叶、鲜蒲叶编成的各种小动物,如青蛙、螳螂、蜻蜓、蚂蚱等,栩栩如生;或是编成小鱼篓、小帆船、小花篮、小蒲扇等。

还有卖蝈蝈、唧鸟(知了)、蜻蜓的。到了七月,又会增加卖蛐蛐、油葫芦、金钟儿等秋虫的。至于蝈蝈笼子、蛐蛐罐,养蛐蛐儿的过笼及附带的探子、铜丝罩等小物件,更是让人领略什么叫北京人的“玩儿”。

卖芭兰花、茉莉花和卖折扇及粘折扇扇面,是荷花市场主要用品摊。芭兰花、茉莉花,当年女士多佩戴在衣衫或别在发鬓上,清香袭人,还平添一种韵致。折扇,是当年男士必不可少的夏季用品,还是身份、气度的“符号”。折扇的扇骨有香妃的、檀香木的,还有象牙的,更考究的还有雕刻及其他装饰。所以,好的扇骨本身就是艺术品,是特殊的爱物。扇面用旧了或坏了,找粘扇面的另换,也成了逛荷花市场的一个内容。

③文化娱乐

娱乐方面,有书场、落子棚、相声场、杂耍棚、把式场等。

演艺节目中,有艺名“老倭瓜”(崔子明)和“架冬瓜”(叶德霖)的滑稽大鼓、滑稽曲词,刘宝全与白云鹏的京韵大鼓,奎星垣与徐维亭等人的文明新戏,还有胡德全的武术、宝三(宝善林)的撂跤与耍中幡、马元凯的气功等。(《什刹海的民俗风情》,成善卿著,什刹海研究会编,当代中国出版社2008年6月第1版,第181页)侯宝林先生当年也曾在荷花市场说过相声。(《一户侯说:侯宝林自传和逸事》,侯鑫主编,五洲传播出版社2007年8月北京第1版,第250页,“侯宝林年表”)

④书籍字画

荷花市场还有书摊、字画摊。

据成善卿先生《荷花市场追忆》一文中记载,位于传为和珅所修和堤尽北的旧书摊,“不乏宋元版善本典籍及历代书画真迹”。 定阜街的老辅仁、沙滩红楼的老北大,这些大学的教授,从辅仁校长、史学家陈垣,到文学家鲁迅、老舍,诗人徐志摩,还有著名画家张大千、齐白石、溥心畬等,都曾是荷花市场的常客 。

⑤节令文化

荷花市场端午节开市,至中元节闭市,将两个民俗节日文化首尾相连。这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恐怕都是独一无二的。其中的文化蕴含,其中的深意,真该挖掘、体味、理解和弘揚。

端午节是我国三大民间节日之一。元宵节、中秋节均形成于汉代,而端午节却形成于战国时代,比元宵节和中秋节要早数百年。

北京的端午节内容丰富。《帝京岁时纪胜》“端阳”条中说:“五月朔,家家悬硃符,插蒲龙艾虎,窗牖贴红纸吉祥葫芦。”“家堂奉祀,蔬供米粽之外,果品则红樱桃、黑桑椹、文官果、八达杏。”“午前细切蒲根,伴以雄黄,曝而浸酒。饮余则涂抹儿童面颊耳鼻,并挥洒床帐间,以避虫毒。”“饰小女尽态极妍,已嫁之女亦各归宁,呼是日为女儿节。”(《帝京岁时纪胜 燕京岁时记》,[清]潘荣陛、[清]富察敦崇著,北京出版社1961年5月第1版,第19页)

除了这些,北京人还在端午节举家到天坛“避灾”,或到什刹海、金鱼池、高梁桥、二闸游赏初夏风光的习俗。这时的荷花市场开市,“应时当令”地成为端午节节日活动的由头和内容。

中元节的节庆,则成了荷花市场闭市的高潮。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与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和十月十五的下元节,并称中国岁时节令中的“三元”。它们都是我国古老的传统节日。

中元节,又称盂兰盆节,俗称“鬼节”。这一天,老北京有中元法会、拜三官、盂兰盆会、烧法船、祭祖、放河灯、点莲花灯、送面羊等民俗,寄托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中元节的祭奠活动,甚至超过清明。

旧时每年的中元节,什刹海是京城一大热点。火神庙、广化寺等庙观盛大的佛事活动,从早到晚,不但善男信女云集,看客亦人流如潮,络绎不绝。这一天的荷花市场,也由此迎来自己“闭幕式”的火爆。

因为有广化寺的放生、放河灯、烧法船等佛事活动,从清晨起,便有信徒们购买供佛的莲花和放生的鱼鸟。及至入夜,整个荷花市场被摊商售卖的各种莲花灯妆点成一片“灯海”。中元节的最高潮,是广化寺的僧众与居士们将一条彩纸、秫秸扎糊的大法船点燃,转瞬间“纸船明烛照天烧”,后海一片火红。湖岸各处,人们把点燃的河灯捧送水面。夜幕下的什刹海,满湖秋水,浮光跃金。远远传来孩子们稚嫩的高唱:“莲花灯,莲花灯,今天点了明天扔!”那声音渐行渐远。荷花市场也在中元节处处烛光灯影中,落下帷幕。

元宵夜,北京曾有妇女“走百病”的风俗,端午节则是去游河走海,防疫、健身。一想到闹元宵,就联想到厂甸。端午节走海消夏,就有了个荷花市场。厂甸、荷花市场,都有“文市”之称,一南一北,原来也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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