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蝴蝶君》中的庄周梦境

2018-07-23 09:05骆雁琳
艺术科技 2018年12期
关键词:蝴蝶夫人蝴蝶

摘 要:对于美国华裔作家黄哲伦的剧作《蝴蝶君》,大部分学者是从东方主义、女性主义、霸权主义以及对《蝴蝶夫人》的解构等视角去解读这部作品。本文主要立足于主人公伽里玛的内心世界,思接千载、对照古今,从庄周梦境的角度剖析伽里玛梦蝶、遇蝶、恋蝶、成蝶的心路历程。

关键词:《蝴蝶君》;《蝴蝶夫人》;蝴蝶;庄周梦境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1]短短数十言,庄周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快乐无比,醒来后一时分不清是庄周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人蝶合一,再难分辨。

正如现代学者梁宗岱先生所言:“当我们放弃了理性与意志的权威把我们完全委托给事物的本性,让我们的想象灌入物体,让宇宙大气透过我们心灵,因而构成一个深切的同情交流,物我之间同跳着一个脉搏,同击着一个节奏的时候,站在我们面前的已经不是一粒细沙,一朵野花或一片碎瓦,而是一颗自由活泼的灵魂与我们的灵魂偶然的相遇,两个相同的命运在刹那间互相点头、默契和微笑。”[2]

蝴蝶身姿缥缈、绚烂多彩、扑朔迷离,它引领庄周进入幻化之境。穷尽了自然界的造化,悟出了人生的真谛,达到了“物化”“与道为一”的境界。此时的蝴蝶已不是蝴蝶本身,而是承载了庄周自由灵魂的载体,超越了现实的情感,寄托了生命的诗意。

而黄哲伦先生的《蝴蝶君》也为我们打造了一个美丽失真的庄周梦境,亦是一出由伽里玛臆想出的华丽戏剧。当大幕拉起,我们便进入了这个西方男人以爱的名义编织的蝴蝶梦里。其实,作为戏中人的伽里玛也同样生活在他的东方幻境之中。现实婚姻中懦弱无能、感受不到任何尊重的他,对歌剧《蝴蝶夫人》中为了爱情牺牲生命的女主人公秋秋桑念念不忘,他渴望拥有一个秋秋桑般温顺的“蝴蝶夫人”。只是他一直看到的是身形巨大的西方女子扮演的蝴蝶夫人,毫无美感可言。

造化弄人,他因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北京的德国使馆遇到了那个杏眼含媚的“女人”——宋丽玲。宋丽玲演出了《蝴蝶夫人》中《殉情自尽》的那一幕,“她”扮演的蝴蝶夫人优雅、柔弱、矜持。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出歌剧的魅力,他找到了自己梦萦魂牵的“蝴蝶夫人”在现实世界的载体。“她”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伽里玛幻想的一切:“她”如盛开的莲花一般,优雅、柔弱,“她”以一种羞怯的姿态委身于伽里玛,愿意为了心爱的男人放下自己的尊严。特别是那弱柳扶风般的为了爱情而牺牲的身姿更是让他心驰神往。“她”让伽里玛找到了丧失已久的作为男人的自信和尊严,伽里玛认定宋丽玲就是他要寻找的美丽温柔的蝴蝶夫人,他要以西方男人的身份去呵护她、保护她。“我相信这个女孩。我相信她的痛苦。我要把她拥抱到我的怀里——她是多么的柔弱,甚至,我都可以保护她,把她带回家,纵容她,嬌惯她,直到她露出笑容。”[3]

一旦他心中长久以来的幻想得以实现,他便飞蛾扑火般地不顾一切投身到这场爱恋之中。他对宋丽玲说:“你是我的蝴蝶。”而这只蝴蝶其实与他互为双生,他迷恋着蝴蝶,而蝴蝶亦是他。他放弃自己的原则,盗窃国家机密,以一个西方男人的身份去追逐他的东方蝴蝶。这个蝴蝶梦一做就是20年。

蝴蝶即使再美好,但也是脆弱的,它没有强健的躯体,它生命短暂,它不堪一击。“枕寒庄蝶去”,再美的梦也总是要醒的,当宋丽玲的真实身份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梦境幻灭了。宋丽玲不仅是个中国间谍,而且还是一名男性,这于他而言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但即使蝴蝶梦碎,所有残酷的现实都血淋淋摆在他的面前,固执的伽里玛仍不愿意醒来,就像他早已隐隐感觉到可怕的真相但却不愿去碰触一样。“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始终知道,我的快乐就是暂时的,我的爱情是一场欺骗。但是我的心牵制着这个认识,使等待变得可以忍受。”[3]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对于伽里玛来说,梦境中的自己或许才是真实的自己,才能够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快乐。

于是,伽里玛戴上假发、穿上和服、化上女妆,在化妆镜前他看到了倾心已久的蝴蝶夫人:“关于东方,我有个幻影。这个幻影,仍然是女人,它深深藏在她的杏仁眼里。女人们愿意为男人的爱牺牲她们自己。即使这个男人的爱完全没有价值。死于忠贞比活着……带着耻辱活着要好。蝴蝶的爱情抵挡住很多东西——不忠、失败甚至遗弃……在巴黎的郊区的一个监狱里,我终于找到了她。我的名字叫瑞内·伽里玛———同样作为蝴蝶夫人而广为人知。”[3]镜子中的他才是一直寻找的蝴蝶夫人,也是另一个自己。透过这面镜子,他实现了自我与幻想的同一性,找到了理想中的那个永远不会背叛的蝴蝶夫人,他们终于融为一体了。不再担心谎言的欺骗,不再害怕现实的背叛。最终他用这面化妆镜自刎于舞台之上。倒在血泊之中的他,带着脸上劣质的油彩微笑着,化为他梦中的蝴蝶自由徜徉于那美丽的逍遥梦境中。

“淳于梦入南柯去,庄周蝴蝶亦相知。世上万般皆是梦,得失荣枯在一时。”伽里玛虽梦迷蝴蝶,但终有枕寒梦醒的时刻,不愿面对现实的他选择自绝于大幕之前,让他破碎的蝴蝶幻境得以“圆满”,永远地留在这场春秋大梦之中。这样的执着、这样的决绝,不禁让人悲从中来,顿生人生如梦之叹!

参考文献:

[1] 庄子·齐物论[M].北京:中华书局,2007.

[2] 梁宗岱.梁宗岱文集(II评论卷)[M].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

[3] 黄哲伦.蝴蝶君[M].张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作者简介:骆雁琳(1980—),女,上海人,本科,中教一级职称,高中语文教师,研究方向:艺术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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