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我想成为一个严肃的知识分子

2018-07-30 11:19罗屿
当代工人·精品C 2018年3期
关键词:小柯老狼高晓松

罗屿

少年恣意,顾影自怜。“投胎”带来的优越感,让年轻时的高晓松恃才傲物。然而,当人生进入下半场,高晓松身上虽仍有北京男孩那股吊儿郎当与混不吝的劲头,但他明显更谦和也更内敛了。如他所说,每个人都会被生活打得劈头盖脸,大家或早或晚都体会了平凡。

当年电影《孔雀》还在粗剪,高晓松看过样片后写下一首歌,在机房唱给导演顾长卫听。“由于我唱歌走调,他没看中。有时歌与歌手是缘分。”这个被高晓松压在“箱底”的作品,在2017年终于等来有缘人——高晓松将这首《蓝色降落伞》给了歌手周深,并自己出资带领“乐坛高家班”为周深打造了最新专辑。

高晓松从不掩饰对周深的喜爱,他说后者的声音不但超越性别,而且超越时代,俨然“一个人的唱诗班”。包括周深在内,高晓松一路发掘的歌手,在声音上大多有相同特质:干净、纯粹。似乎只有这样的音质,才与他在歌曲中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所描绘的青春、梦想相匹配。有人因此感慨,历经浮沉已成中年大叔的他,心好像还停在那个月亮般遥远的纯真年代。

在那个年代,高晓松也曾两次“任性”地自己投资,给“特别喜欢”的歌手录歌,一次是小柯,一次是朴树。

1995年,高晓松偶然听到丰盛中学音乐教师柯肇雷(小柯原名)一首歌曲小样,甚为惊喜,半夜赶到小柯家,一鼓作气听了所有小样。听罢,高晓松表示,要给小柯出唱片。小柯父母坚决反对,理由是,儿子在单位待上十几年就能分房子。高晓松保证,小柯跟着自己,三年后一定可以买房。高晓松至今记得,小柯成名后花了5.5万元买了一辆绿色掉漆二手拉达,兴冲冲开到喜欢的女生的家。

至于朴树,高晓松曾在微博中这样写:“20年前你(朴树)来找我卖歌,我说你唱这么好何不我们投资给你出唱片?你说你要卖歌攒钱自己做。后来我们为你成立麦田音乐,带你来这个喜忧参半的圈子。”

麦田上的乌鸦飞走了,因为再也看不到傻傻的稻草人。

随着《晓说》《晓松奇談》等节目的走红,高晓松成为炙手可热的互联网脱口秀主持人。除此之外,这位民谣旗手、中国知名音乐制作人,如今还是电影导演、作家、公益图书馆馆长……2000年,互联网蓬勃兴起之时,他还先后入职搜狐、新浪等企业。有人统计在《晓说》之前,他至少换过5次不同的公司头衔。

辗转过多家企业的高晓松向世人展示着一个音乐人的灵活身段,他说:“作为职业经理人要经历丰富,这样做事才会游刃有余,不用‘努。”高晓松常提到自己身上有北京孩子的闲散,“干什么都不会‘努到吐血”。这让人想到他著名的“门客理论”——门客献言不献身,尽力不尽义。

这一次,与太合音乐集团合作为周深新专辑进行宣发,让“门客”高晓松有种兜兜转转又遇故人的感觉——太合音乐的前身太合麦田,正是高晓松和清华学长宋柯1996年创建的麦田音乐。

彼时的宋柯是北京高校音乐圈叱咤风云的人物,高晓松只是清华音乐圈不出众的普通人。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清华南门外一家涮羊肉店。高晓松记得,一大桌人觥筹交错,“每个人都以跟宋柯吃涮羊肉为荣”。

清华毕业后,宋柯到美国留学工作,专心做起珠宝生意。1996年他回国时,高晓松一句“要不咱们开唱片公司吧”,就让宋柯把随身带的珠宝首饰送了人。“麦田音乐”自此成立。

在《如丧:我们终于老得可以谈谈未来》一书中,高晓松曾深情回忆麦田的初创岁月,他说,那是“从老板到员工每个人都会弹琴的麦田音乐”,那是“在疯狂晕眩的世纪末安静地弹琴唱歌的麦田音乐”。然而多年后,“麦田上的乌鸦飞走了,因为再也见不到那群傻傻的稻草人,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不是高晓松在回首往昔时唯一的感性时刻。他说过,当年老狼在台上唱《同桌的你》,台下所有人点着打火机合唱,他站在老狼身旁泪雨滂沱。高晓松还说,在一次流行音乐颁奖礼上,自己缩在角落看彼时陌生的郑钧在台上疯狂摇滚,就在心中赞叹、陷入冥想时,一身汗味儿的郑钧一屁股坐到自己身边,伸出手说:“晓松,你好!”他立即快乐地伸出手说:“郑钧!牛!”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些感性的回忆,很容易让人想到乐评人李皖早年说过的:有“两个高晓松”,一个在歌里,纯情得一塌糊涂;另一个在现实中,轻佻、贫嘴,没一秒钟能够安静。

没有人可以永远是一个孩子、一个宠儿、一个狂生。

高晓松40岁生日时曾问宋柯,自己前40年有什么缺点。宋柯答:恃才傲物。这些年,包括宋柯在内,很多人明显感觉到高晓松比之前冷静内敛了很多。

“打小就是‘比较柔和的人,只是年轻时人都想‘踹生活两脚”。他从不否认年少时的狂放不羁,“现在想想,自己都讨厌自己”。最膨胀时,他曾与亲密无间的死党老狼因为音乐上的分歧大打出手。“在西便门的一个酒馆,掀桌子,砸椅子。那时容不下任何人跟你说不对。”直到三年后两人才再次见面,一人一杯酒,一笑泯恩仇。

曾经的轻狂与少年得志不无关系。24岁时高晓松因《同桌的你》一举成名,而早在两年前,22岁的他就通过拍广告发了财,有了车,有了3万块钱的大哥大,大哥大上还吊着一个3500元的BP机,有一个特别贵的呼号,就呼一个数——6。高晓松觉得,自己当年好似“恶少”,整日呼朋唤友呼啸成群。老狼去找女友,他给老狼开车,逢人就说自己是司机小高。

然而,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价码。没有人可以永远是一个孩子、一个宠儿、一个狂生。2011年的酒驾事件,几乎让高晓松重启人生。他曾说,自己获刑后在里面回想从前,“常把脸捂在褥子里说,‘我以前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他甚至感恩生活,“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我悬崖勒马,让我免于陷入疯狂”。

你喜欢的人喜欢你,你鄙视的人鄙视你,两不相欠,才是完美人生。

2002年,《青春无悔》专辑再版,高晓松在序言中写:“我知道人注定会被生活打败,我知道从37岁到43岁我会左遮右挡陷入苦战;从47岁到53岁我会平静缴械回到被人供养的童年;我知道有一天我会笑看爱恨,诗酒余生。”如今来看,生活似乎都应验了他的预测。

这些年高晓松身上明显的变化是,进入互联网世界后,他以勇于自黑的气质让自己火速成为“第一网红”。他调侃自己的长相,说“长得丑,命再不好就没天理”;《晓说》最初被他起名为《闲得蛋疼》,意思是“闲得没事瞎扯淡”;在《矮大紧指北》里,他乐于和大众分享自己如何被人碰瓷1000美元,之后又在旅馆捡便宜捞了300美元。

高晓松早已过了用显微镜放大自己细微伤口的年纪。早在8年前他就曾在微博感慨:“40岁前总想让全世界人都喜欢自己,又无端恐惧全世界人都鄙视自己。40岁才发现,你喜欢的人喜欢你,你鄙视的人鄙视你,两不相欠,才是完美人生。”

高晓松的微博认证是:阿里娱乐战略委员会主席、杂书馆馆长。这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两个身份。“这两件事你要持续投入你的时间、精力、热情,当成职业去做。”高晓松将它们简单归类为“一件是挣钱的事,一件是花钱的事。总得有进有出”。

当年拍摄电影《大武生》时,有人问高晓松,作为一个游吟诗人为何要转向商业制作。高晓松说,自己曾经憎恨或鄙视或发誓永不妥协而此后欣然接受的,不光是商业艺术,还有生活的许多,比如对美国、对乡愁、对父亲,对爱与等待,对岁月和自己。另外,他从不认为他是游吟诗人,而只是随遇而安的游子。

几年前,身在异国的游子高晓松,曾在某个夜晚独自一人开着车反复听罗大佑那首词义模糊的《思念》,只为最后一句:“挥洒你的笑容回身一转,别了我年少的烦恼寂寞与过眼云烟。”那一刻,他忍不住在心里对罗大佑说:“原谅我没能像少年时在你的歌声里发誓要坚持的那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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