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不掉的大嘴同窗：当年学霸有段黑历史

欧阳峰

浙江的一对高中好友，陈文正考入名校前途光明，宋俊毅在大学虚度光阴。毕业前，宋俊毅误入传销窝点，他被逼无奈欺骗好友去当下线，导致陈文正被拘禁数月备受折磨，失去了工作良机，并留下一段“不光彩”的人生经历。

几年后，陈文正努力工作，小有成就。但宋俊毅始终落魄，他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有机会就黏着好友不放。2017年初，宋俊毅失业后南下投奔陈文正，这一次，这对昔日好兄弟彻底友尽了……

两个好兄弟，成“材”之路各不同

1991年，陈文正生于浙江省岱山县，初中时，他因成绩好被优录到市里读书，跟宋俊毅成了同学。家住市区的宋俊毅，常带住校的陈文正回家吃饭。同班六年，他俩是最好的朋友。

后来，陈文正被南京的名校录取，宋俊毅则去了杭州读书。临别前，宋俊毅的父母让他叫陈文正来家吃饭，他的父母特别叮嘱：“你可是高材生，将来要多帮帮我们家俊毅！”陈文正郑重地说：“我永远记得叔叔阿姨这些年的照顾，我俩是最好的朋友，今后一定互相扶持。”

大学期间，两人靠QQ联系，每天都会聊聊见闻，吐槽跟室友的矛盾，还有漂亮妹子，完全没因为距离变得生分。陈文正一直鼓励好友努力学习，准备考研，起初宋俊毅满怀抱负，大一就考过了英语四级。可大二时，他迷上了电脑游戏，学业日渐荒废。而陈文正的爷爷罹患胰腺癌，为给家里减轻负担，他也忙着接家教、写代码赚钱，忙得连暑假也在学校打工，两人很少有机会见面。

2013年研究生入学考试放榜，陈文正过线20分，同时，两家央企也向他发出工作邀请。而宋俊毅境况堪忧，他的专业课挂了两门，补修再不通过将难以毕业。他四处投递简历，均石沉大海。

春节后，宋俊毅在网上遇到学长郑浩森，对方高他两届，如今在佛山市一家企业工作，薪水和福利都不错。宋俊毅跟他抱怨工作难找，郑浩森说他所在的公司正在招人，便帮他递了份简历，不久宋俊毅就接到这家网络公司的录用通知。

3月初，宋俊毅兴冲冲来到佛山，刚下车就被郑浩森带人控制了。原来，这名他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认识的学长，如今根本不是白领，而是一个传销团伙的小组长。他给宋俊毅介绍工作是假，拉下线才是真。宋俊毅试过逃跑，被暴打一顿后就怕了，老实接受了洗脑和话术培训。之后，他跟家里撒谎称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了，他父母信以为真，给他打了一万块安家费，他用3000元顶了入伙的第一笔业务。

半个月后，上面要求宋俊毅发展下线。他先以介绍工作为诱饵找了大学同学，但没人上钩。尔后，他想到了陈文正，便谎称自己工作后还不错，拿了工资请他到佛山玩。此时，离研究生复试还有半个月，陈文正想着以后工作或读研，他俩见面会更少，便欣然而至，可刚到佛山就被宋俊毅和“同事”带去了郊区城中村软禁了起来。

陈文正不敢相信好友会骗自己，直到宋俊毅亲自来游说他加入组织，陈文正才急了眼：“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是传销！”宋俊毅反而劝他说：“你家条件不好，这可是赚钱的捷径啊！”陈文正快要疯了：“你怎么能被这种瞎话洗脑呢？我一定要带你逃出去。”可宋俊毅卻说：“千万别跑，不然会挨打，你受不了的！”

几天后，陈文正深夜逃跑，被楼下“暗哨”捉住暴打。第二天，宋俊毅看到好友的惨状，惭愧到落泪，他不顾一切要去找动手的人拼命，陈文正死死拉住他说：“俊毅，别惹事。你必须帮我，咱俩千万不能再留在这里啊！”宋俊毅答应考虑一下，可他被打怕了，更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便躲躲闪闪，陈文正对他彻底失望死心了。

接下来，陈文正一直不肯入伙，对方软硬兼施、拳脚并用，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巨大创伤。这伙人还拿着陈文正的手机，模仿他的声音，谎称他在广东谈项目，向他的家里人索要投资。

其实，在陈文正失联后第三天，他的老师就已通知了家长并报警，陈家人接到电话又惊又怕，赶紧东拼西凑了3000元钱，想让他早点回来。可汇了钱，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只能再次报警。尔后，他的父母一路南下找人，终究一无所获。

兄弟情谊难回从前，原谅后一别两宽

2013年8月初，警方根据群众举报，终于成功端掉了这个传销窝点。陈文正获救时已绝食多日，加上他此前逃跑时摔伤了两根肋骨，整个人已是遍体鳞伤，被警方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因涉嫌参与非法拘禁，这个传销团伙的几个头目和宋俊毅被刑事拘留。至此，宋俊毅的父母才知道儿子竟然在做传销。夫妻俩赶来见不到儿子，就找去了医院，给陈文正当众下跪：“俊毅也是被人坑了，他鬼迷心窍把你害成这样，我们对不起你啊！可让他去坐牢，他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陈文正的父母怒骂宋俊毅黑良心，可陈文正却念及昔日情谊答应向警方求情，不再追究宋俊毅的刑事责任。宋俊毅获释后，在父母陪同下来探望好友，他狠狠地扇自己耳光，声泪俱下地道歉。见此情景，陈文正责备的话都没说出口。

但这场意外令陈文正损失惨痛，他错过了研究生复试和央企校招。得知他的遭遇，老师和同学们除了同情外，特别不能理解一个高材生怎么就会被骗入魔窟呢？受不了指指点点，拿了毕业证后，陈文正谢绝了老师推荐的工作，逃一般去了北京。

之后，陈文正凭借优秀的履历，接到不少工作机会。可他变得惧怕与陌生人交流，在陌生环境里会全身肌肉紧张，讲话磕巴。这种状态，让他根本无法在用人单位面前，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几经波折，他才被一家创业型科技网络公司录取。为此，他去看过心理医生，被初步诊断为应激创伤，医生让他服药治疗，他吓得落荒而逃。

2014年春节，高中同学组织聚会，陈文正与宋俊毅再次见面了。此前，宋俊毅在父母安排下，回到舟山进了家事业单位，等待考试进编。这次见面，他亲热地上前与陈文正寒暄，陈文正心里依旧不舒服，对他很冷漠。宋俊毅讪讪地说：“哥们，听说你去北京发展了？那事……过去这么久了，对你也没啥影响，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陈文正不愿被人知道他被骗的丑事，更不想被宋俊毅说“小气”，只好收起情绪与他寒暄。那天起，两人又交换了手机号码，重新联系了起来。

后来一年多，陈文正依旧在异乡打拼，每天公司、宿舍两点一线。在这期间，宋俊毅参加进编考试落榜，父母整日怨他没出息，他一气之下去了杭州一家私企，没多久公司居然倒闭了。无所事事的他跑到东北见网友，玩了一圈路过北京时，他提出要跟陈文正见个面，请他吃顿饭。

得知宋俊毅混得如此落魄，陈文正心里稍微多了点平衡，便客气地挽留他暂住几天。没想到宋俊毅当即满口答应了，他待在陈文正的出租屋内每天打游戏，甚至还用摇一摇找网友，趁陈文正加班时，在他的房间里“约会”。

这次，陈文正彻底无语了，如果说当初宋俊毅欺骗他、坑他是形势所迫，情有可原的话，如今，他身上沾染的不良习气，实在令人无法忍受，作为朋友大家的三观已经截然不同，很难再沟通了。最后，陈文正硬是给宋俊毅买了回程车票，还塞给他500元钱，才将他请走了。

2015年9月，陈文正所在的公司被另一家大型科技公司并購。他的岗位职级下调、收入腰斩，陈文正思虑再三选择辞职。公司一直欣赏他的技术总监，将他介绍到深圳一家科技园工作，新公司的老总是做技术出身，特别欣赏他的工作理念。

得到认可的陈文正，受到莫大的鼓励，他开始积极参加公司团队建设，跟同事和室友之间也逐渐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经过一年多努力，陈文正升任7人小团队的负责人，肩负着公司重点项目的研发重担，他的收入也稳步增加。

大嘴同窗反复调笑，灭了那个无知无畏者

2016年春节前，陈文正拿出积蓄给家里盖了栋二层小楼。新房竣工，宋俊毅得到消息赶来道贺，陈文正的父母私下埋怨儿子：“当初，要不是这个家伙把你骗去关起来，你早就混得比现在好了！你怎么还跟他来往？”陈文正无言以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宋俊毅虽有很多坏毛病，但因此不来往也说不过去。

节后回到工作岗位，陈文正依旧很拼。下半年，他的团队内部矛盾不断，而公司其他部门，却在此期间做出了不错的业绩，内忧外患，让陈文正焦头烂额。他开始出现失眠、焦虑暴躁的情绪，隐约跟几年前应激创伤时的状态类似。在陈文正最抓狂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2016年12月初，宋俊毅按朋友圈里的位置信息，径直找到陈文正的公司。他嬉皮笑脸地说：“哥们，我来深圳找工作，钱花光了没处落脚。找你救急啊！”陈文正本就心烦意乱，可人已经来了，他没法拒绝。

可宋俊毅迟迟找不到工作，吃喝拉撒全依赖陈文正，单位宿舍里另两人，对陈文正长期留宿外人颇有微词。宋俊毅意识到他们的不悦，便找机会套近乎，迅速跟这两人打得火热。很快，陈文正就发现，室友看他的眼神变得很玩味。

圣诞节公司聚餐时，有个跟陈文正关系不错的同事，喝了点酒后说：“看不出来，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当初还混过传销团伙啊？”大伙立刻好奇地围上来追问，那同事接着爆料说：“他的同学，就是住在他宿舍里那小子说，当初毕业时他把陈文正骗去佛山做传销，陈文正为了逃跑，被打得半死不活，场面相当惨烈！”

那天，陈文正噩梦般的过往，就这样被当成笑话传遍了整个公司，连老总都知道了这件事。

回到宿舍，陈文正怒斥宋俊毅：“你那一张烂嘴，瞎说了什么？”宋俊毅赔着笑脸说：“也没啥啊！就跟你室友吹吹牛，把你说得英勇无比，让大家乐一乐呗！”禁不住陈文正的逼问，他才承认不仅是传销的事，还有陈文正的家庭情况，甚至他还告诉别人，陈文正从没谈过恋爱，到现在还是个处男！说到最后，宋俊毅自己都笑弯了腰。

听了这些话陈文正的心在滴血，他努力好久才恢复的自信，还有在同事面前良好的个人形象，就这样毁于一旦了。他愤怒至极：“当初那么多人，你为啥就骗我一个？现在看我过得好一点，你不毁了我就不甘心吗？”那天晚上，他没再跟宋俊毅说一句话，心里憋着恨，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陈文正便对宋俊毅下了逐客令，宋俊毅慌了，央求道：“我一定赶紧找工作，找地方落脚，你千万别赶我。”接下来几天，宋俊毅早出晚归，看上去一副忙着找工作的模样。可陈文正有天中午回宿舍拿一份文件，发现他竟然在小区的活动室，跟一群老头打斗地主！

陈文正直接将宋俊毅揪了出来，质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根本没去找工作！”宋俊毅讪笑道：“你同事说你管着一个团队，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干……”他大怒道：“你还不死心？就你这水平能干什么活！”宋俊毅嬉皮笑脸地说：“不帮我，我就赖在你这不走了！”

当天下午的年终考核会，陈文正所在的团队，被宣布积分垫底，按照公司往年的末位淘汰制，新一年度，如果没拿出新方案，团队很可能会被解散。想到这，陈文正不禁心烦意乱不断走神，被主持会议的老总两次点名，场面相当难看。

接下来一周，陈文正和团队成员每天熬夜加班出方案，争取最后一搏。每天回家，陈文正根本没心情跟宋俊毅继续纠缠，宋俊毅也乐得自在，抱着手机打游戏到深夜。每天早晨，陈文正出门时，看着呼呼大睡的宋俊毅，都恨不得将他丢出去！

2017年1月19日，陈文正团队的新年方案未能通过审核，他的心情坏透了。那晚，他和团队成员喝了顿闷酒，回家倒头就睡。20日凌晨，陈文正被宋俊毅打游戏的音乐声惊醒，他烦躁地吼道：“有完没完，你什么时候滚啊？”宋俊毅不以为然地说：“哪个年轻人，像你这么早睡觉啊！”那一刻，陈文正的恨意突然冲上头顶，他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宋俊毅一通猛刺。最终，宋俊毅因失血过多，送医后不治身亡。

案发后，陈文正经鉴定系“偏执性精神障碍”病人，作案时处于发病期。2017年下半年，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陈文正的父母积极赔偿被害人家属损失，最终达成谅解。法院依法从轻判处陈文正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文中罪犯为实名，其余做了化名处理。）

[编后]如今象牙塔中的学子们，在认真完成学业的同时，更应多接触社会。不仅是为就业做准备，更要具备应对突发事件的心理素质，才不至于遇到问题，作出类似宋俊毅那样荒唐的决定，也不至于像陈文正这样，经历挫折无法承受，进而影响未来的人生发展。本文中两位主人公的经历，值得广大学子引以为鉴。

编辑/钱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