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束

2018-09-02 12:45程安若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8年7期
关键词:考古梦想妈妈

此恨绵绵无绝期

初唐四杰,李杜,小李杜,新乐府运动的元白,以及后代宋朝的词人们,这些在中国艺术史上占尽了风头的名字,无一例外都曾由当代的失意磨洗。时常感叹,时代为何不多给他们一些宽容,一些热爱,不要让王勃、李贺这样的天才早逝,杜甫、范仲淹这样的栋梁抑郁而终。

我不知道太宗是否看到过杨炯、卢照临的诗赋,只知道浩大的贞观之治安抚不了他们漂泊的心,留给杨炯的,甚至是“生卒年不详”。

我不愿相信张继只剩得姑苏城外的四句化作千古隽永。江南塞北的山水啊,你们可曾再承载过他多余的文字。还是上天有意孤单这首《枫桥夜泊》使之永恒。

我不想看到甲胄冰霜的范希文望断塞上的最后一只归鸟,清角攻寒中用捉刀的手搦住软弱的笔管,书写“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文章憎命达。我曾经思索过,这句话是否太过武断与片面。毕竟唐宋的文人中也有不少人结局美好。比如白居易,他是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致仕的,也依然写作《琵琶行》《长恨歌》。仔细翻翻他的阅历,却看到这些名作多写就在他的前半生——仕途不顺之时,若不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般的外放,我们如何可以听到他在浔阳江头的一唱三叹。

不错,李白也曾在大明宫中有过贵妃调酒力土脱靴的潇洒,然而,长安三年,他又写出了什么呢?灯红酒绿中,他不过是恍惚作了皇家的御用词人,又有哪联名句从长安吟诵?

这恐怕是文人的命运了,宫墙皇城的阴影可以给他们名利地位,却给不了他们书写的笔墨。唯有当他们走出宫帷的红门,他们才可以目睹这个世界上真实而美丽,或者现实而残酷的一面。笔墨与乌纱,他们只能选择一个。

诗歌的性格同样影响着文人的道路。文人们常常先出名而后入仕。文气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常常使他们与世俗的权利格格不入。而当性格的特点与现实发生冲突时,个人生命的悲剧就将难以避免。这也促进他们用自己仅存的秃笔与残纸抒发人生的感慨。即便有《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这样的欣喜之作,诗人也会在不久后发现,这历史与自己其实毫无关联,残年依然漂泊在江汉的小舟上,望穿北方的星辰。

就由這些人格的流星陨落,人生的悲剧将回报文化与艺术的奇葩为补偿。更想起张继的诗,寒山寺的钟声今天仍在,千年一叹孙山后,谁道状元无才情。当年的状元应当也有与张继相当的人才吧,只是他们选择不同的道路,一条只通向凡间的名利,另一条通向天空。这两条路都需要人走,只是希望行走在平地的人,可以多一些宽慰送给攀登者。

我在未来等你

又是这样。

一道门,隔开两个世界。

似乎每次,一谈到专业问题,一场冲突总是不可避免地发生。

我理解妈妈。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更何况,在大多数人眼里,女性更多是家庭的附属,无需拥有自己的事业。

我理解妈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整日与老旧物件相伴,时日长了,怕也变得似古董般陈腐了。若是在野外工作,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又怎么经得住酷暑严冬?

可我也多么渴望,可以有人理解我啊!

瘫坐着,看射进屋内的日光点点移动。窗帘上的日影淡了,衣橱又镀了层金。渐渐向我逼近,直至照在脸上,刺眼得一如妈妈的怒吼。

“考古考古,你为什么偏偏要学考古!不说将来有个什么大成就,只怕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任性,梦想不是白日梦!”

为什么,为什么女孩子就不可以学考古?或许伴古董久了,人心也老了,但沉静自持的喜悦却少有人能够体会。或许烈日狂风会叫衰老来得快些,但双手触碰到精神力量时时光的凝滞便可叫人返老还童。辛苦,每个行业都辛苦。但如果那就是梦想,苦也是甘。

闭上眼,时光仿佛开始倒流。千里江山图徐徐展开,少年王希孟的天才令今人叹服。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叠翠的群山,环抱着水榭歌台、茅檐草舍;越王勾践剑利刃出鞘,千百年的风霜蚀不掉一代霸主卧薪尝胆之胆魄;皿方罍流落海外多年,一朝归国,精致的选料与细密的纹饰叫人领略商周时代的气度与辉煌。一件件文物,不仅仅作为物质载体存在于世,更是华夏精神的延续,带给人静水流深的沉稳力量。忘不掉,忘不掉每次看到这些古物时内心的雀跃,忘不掉一次次午夜梦回与他们再次相遇的惊喜,他们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同我的生命紧紧缠绕在一起。这是我的梦想,是我的使命,是我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故土。我坚信,于我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归宿。

“你为什么这么执拗?劝了你多久怎么就不听呢!”妈妈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别整天只嚷嚷着梦想,先想想现实吧!学考古,你能找到工作吗?能养活自己养活家庭吗?你有未来吗?”

未来?多少人为此放手。殊不知未来在梦想手中,而梦想在自己手中。紧握住梦想,未来已可望。

屋里渐渐昏暗了。没了阳光的冬日瞬间冷却,伴随黑暗一起沉沉压来。起风了,窗外的树枝晃动着,却发不出沙沙的声响。

悄悄扭动把手,探出身子去。我想再试一次。

“妈”,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学考古,这不是白日梦,你知道的。”不知为什么,鼻尖突然一酸,眼眶一胀,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上涌。我偷偷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屋里一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地仿佛可以听见阳光从地面溜走的声响。我的心,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良久,妈妈才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止也止不住。眼泪来得莫名其妙,只是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难过与无措因为妈妈的这句话而溃堤。我也知道,我也知道这很难,但这就是我的使命,是我放不下的担子。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你从小就这么倔。”妈妈的声音似乎也哽咽了,“这么倔啊,那就倔下去吧。”

我猛然抬头。妈妈同意了?我看见她眼里闪着光。是无奈让步后的沉痛?还是理解放手后的释然?

我不知道。眼前已一片模糊。有谁向我走来。

“我在未来等你。”

她如是说。

欣赏等待

等待是一种眼神,透过雕窗,望穿无边的秋水。等待是一份情思,化作五指,拨动二十三丝的琴瑟。等待是一种意境,凝作朱砂,描红阑夜的梦。等待更是一种美,勾勒在心中,只供细细品味。

等待是汴河中潾潾的波光,是月下冷清残荷,是流水中漂荡的花瓣,是雁字飞过的西楼。李清照徘徊庭院间,等待赵明诚云中锦书,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等待之愁却已被词人定格,写成千古情思。

等待是雪中的一抹紫袍,是寒风中的伫立,是沙漏中流动的细沙,是门外一尺的白雪。移樽就教的杨时等候着面前的老者醒来。或许他只有一篇不熟的经文,但等候之中,他已将儒家的礼悟透。等待给了他程颐的赏视,也给了他儒者的风范。

等待是被放下的鼓槌,是被勒住的缰绳,是回收鞘中的利剑,是放入囊中的弓箭。两军阵前,曹刿等待着齐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疲惫。势力较弱的鲁国唯有等待时机,才可取得胜利。等待可以挽救一个国家。

等待是一支悠扬的歌,渔猎暴利,投机风险,急于行路的人听不懂其中的韵律,唯有懂得人生的智者方可听出其中八章三叠的动听。

等待并非消极的守候与期盼,企求上天能赐给自己以幸运。感悟等待,需要心思与纯真的爱,才会发现“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丝丝真情;理解等待,需要一双明亮的眸子和敏感的洞察力,才能触摸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伤感美。选择等待,更需要总揽全局的勇气与智慧,才可实现“十年磨一剑”得到的锐气与力量。

而当我们面临等待时,我们是否可以一样以丹青描绘等待之美,凭栏远眺,发现等待背后灿烂的明天?我们是否太浮躁,总以为等待正消磨着自己的时间,渴望将未来一切的美丽都透支到今天?不愿等待,将来的图画注定不会绚丽,因为它少了等待之后如沐春风的畅然,少了压抑释放之后无尽的轻松,少了等候之后的珍惜与感恩,更不会让我们回头发现等待的美。

戈多不会来。他不过是现实形成的苦闷幻想,但等待会来,给你以美丽,因为等待是值得等候的一首诗。

(作者介绍:程安若,湖北省宜昌市第一中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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