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形象的饱满度（评论）

王克难

郭全华是一位有时代责任感的作家，他以饱含社会正能量的眼光去打量社会生活，真诚地再现生活真实，在小说《香香宾馆》中塑造了一位并非金钱至上的老板娘人物形象。笔者能看出来作者有明确的写作立场。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为什么要写，要读者读到什么。刘香这个人物形象传达了社会的一种正能量，但也就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笔者认为存在人物形象不太饱满的欠缺。

对于短篇小说而言，人物形象塑造不仅需要到位的描写，更需要叙述方式的讲究，需要在人物心理刻画上有所用力。小说是单线叙述，还是复线叙述？是仅仅塑造人物的外表形象，还是结合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考验着作者的写作能力。鲁迅先生的小说《孔乙己》篇幅很短，人物与外部关系也相对简单，但孔乙己内心的理念还是有的，就是不能丢掉读书人的斯文。再读《香香宾馆》，虽然篇幅不算短，作者重点塑造了老板娘刘香这个人物形象，在表达人物关系上，作者采取的叙述策略是单线推进。老板娘刘香与丈夫苏强两人生活价值观不同，因此矛盾层层升级。两人矛盾的根源，大多是对宾馆的经营理念上的差异，再就是苏强对刘香生活作风的疑神疑鬼，这样的叙述处理，给小说带来了单薄的倾向。

当然，如果把刘香塑造成“高大上”的人物，也显得作假。尽管如此，笔者认为小说在整体构思和叙述策略上，“故事”不能仅仅发生在宾馆，还应该结合人物形象塑造，去积极“开发”第二现场，甚至第三现场，第四现场，宾馆内外的故事互相连接，互相陪衬，人物形象就会更丰满一些。

短篇小说塑造人物，不应该依赖外在的推进，如情节、细节、对话、事件等，还应有人物内心世界的描写和展示（如意识流式的旧事回放等），从而使人物对生活的选择，显得有根。如何安排小说情节？肯定是超然于读者想象之外，同时又在情理之中。小说的叙述，应该让小说人物领着走，小说中的人物内心世界是借助于人物语言和行动带出，还是用作者“全知全能视角”讲出来，这考验着作者的叙述能力。如果仅仅表达人物之间的微妙关系，而这样的“关系”并没有承载社会内容，即使很微妙，也没有意义。

小说《香香宾馆》中的主人公刘香，对顾客的服务态度非常好，大有《沙家浜》中开茶馆的老板娘阿庆嫂的风范，刘香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多赚钱。正如刘香与丈夫争吵中所说：“我怎么了，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养家吗？”赚钱养家，并且取之有道，这是生活的常态，但就小说创作而言，有时候则需要打破常态，表现更宽阔的生活格局（没有让离家出走的男女学生入住，亦属于做人格局），表现出艺术中的生活真实，小说才会更有魅力。

小说里的人物关系永远是重要的，进入小说里的人物，哪怕再普通，也不可忽视。小说中每个人物之间都有显性和隐性的关系，人物一旦进入社会心理场，人物关系就会发生变异。苏强是《香香宾馆》的配角，他的生活习性粗俗，为人处世小肚鸡肠，与刘香的精致和豁达形成鲜明对比。苏强的“生活理想”是生活中大部分男人的选择，不奢望生活有多崇高，只需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热乎乎地过日子，尤其是老婆，不能太要强，也不能太有个性。只不过苏强是一般人，不是有钱人，无法实现他的人生理想。对于小说《香香宾馆》，虽然不能当作婚恋小说去读，但小说的结尾，作者还是以男女主人公离婚来结束“两个人的战争”。男女主人公在生活价值观上的严重不合，离婚应该是必然的。作者对二人的矛盾升级以及离婚写得比较细致，但二人的结婚却叙述得比较粗，“理由”交代略显不足，“当初恋爱，也是糊里糊涂”，当时如果刘香要与苏强分手，苏强就准备“扛一炸药包，把她家房子炸了”，女主人公就是因为受到威胁而违心地与苏强结婚——这不太符合刘香的性格，缺乏可信度。

短篇小说如何把人物写得饱满？如何把作品的底气“写足”，这对于任何一个作者都是有難度的。人物如果过于饱满，人物身上就会少了烟火气；如果人物底气太足了，往往会迷失于标语口号，尽管如此，笔者依然认为可以在人物刻画方面，路子再宽一些，刻画得再入心入肺一些。《香香宾馆》用心刻画了“一心向善”的刘香这个人物，而刘香的善心里却含着私心，因此人物形象略显苍白。

小说在结构形态上，作者采用的是矛盾冲突推进法（与戏剧相似），小说里的大部分情节还是停留在描写丈夫苏强的嫉妒和吃醋上（其中包括一定的床上描写），使得小说内在的严肃性有所冲淡。小说的主旨在许多地方存在被“代换”，如离家出走的初中生的父亲在晚上给刘香打电话，选择的时间是凌晨，影响了刘香夫妇休息；比如四五十岁的女人替女儿去宾馆讨要遗失的戒指，竟然会带着“保镖”；如五彩会商业演出的张总拖欠住宿费，等等，这些情节的安排无不透露出“好心没得好报”的生活理念。小说的结尾是一位前来住“钟点房”的客人给老板娘留下感谢的纸条，这让刘香很感动——她的感动也是源于“好心终于得好报”，获得了一次证实。

主人公刘香是《香香宾馆》里的主人公，她只是一位并无显赫背景的开宾馆的女子，她并没有跟着“一心向钱看”大流走，而是挣钱有道，保住了做人的底线，这是小说的闪光点，也反映了作者的价值观。小说里的刘香和苏强夫妻间没有深仇大恨，但双方价值观不同，刘香的价值观并没有影响到她的丈夫苏强，婚姻还是解体了。婚姻破裂对家庭和每个家庭成员的影响是长久的。从小说欣赏的角度说，一篇本来可以更精彩的小说，人物形象塑造有了欠缺，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责任编辑 夏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