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智库推特账号涉华议题研究

张弛 相德宝

【内容摘要】 本文通过内容分析研究方法，选取美国三家不同政治倾向的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兰德公司和传统基金会，对其在社交媒体平台推特上发布的涉华议题进行研究，重点探析政治倾向性对涉华议题和框架的影响。研究发现，美国智库的政治倾向性与其在涉华议题上的态度显著相关。

【关  键  词】  布鲁金斯学会;兰德公司;传统基金会;涉华研究;推特

一、引 言

美国智库在该国的政治决策中具有重要作用，智库通过政策建言报告、参与政府会议、影响媒体舆论等多种方式直接或间接影响美国政府外交政策。伴随着中国国际影响力的增强，以及中国与美国在政治、经济、外交和国际事务上互动与合作的密切，中国已经成为美国智库的重要研究对象。与此同时，在新媒体时代，推特成为美国智库提出看法、表达观点重要的公共舆论场域。美国智库通过推特发布的涉华舆论，也影响着美国政府涉华政策。

政治倾向性是美国智库的一个重要特征。按照政治倾向性，美国智库存在不同分类。仇华飞（2013）对美国智库分为进步性（progressive）、保守性（conservative）、中间性（centrist）三类。① 褚鸣（2013）将美国智库分为自由派、保守派和中间派。自由派智库强调政府的作用，主张采取和平、宽容的外交政策;保守派主张小政府和防范遏制，崇尚美国第一;中间派智库的政策主张介于两者之间。①

不同政治倾向性的智库在中国发展这一问题上的态度也有所不同。按照美国智库对中国发展的不同态度，学者们倾向用“红”“蓝”“紫”三色光谱来描述美国智库的对华态度。②其中“红军”宣扬对华实行更加宽容的接触政策，主张合作共赢;“蓝军”对华态度强硬，主张遏制中国的发展;“紫军”则介于两者之间。

过去对于美国智库政治倾向性的研究多停留在简单的论述和分类上，尚未深入文本进行实证研究;对比不同政治倾向性智库的涉华框架异同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本研究尝试选取美国三家不同政治倾向的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兰德公司和传统基金会，通过内容分析研究方法，对其在推特上发布的涉华议题和态度进行研究，探析政治倾向性对美国智库涉华议题和框架的影响。

二、研究设计

本文选取美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和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作为研究对象。这三家智库都是宾夕法尼亚大学2016年全球智库报告中所列出的综合排名前15家的智库③，并且均设置推特账号时间早，活跃度高，粉丝数量多。通过事实核查网站Allsides④判断的结果，将布鲁金斯学会列为中立智库代表，兰德公司列为左派智库的代表，传统基金会列为右派智库的代表。

本研究通过推特的“高级搜索”功能，搜索三个智库账号在2016年10月30日～2017年10月30日包含有关键词“中国”（China）的推文，并进行梳理，最终搜集到数据情况如下：布鲁金斯学会账号下共计235条涉华推特，传统基金会共计31条，兰德公司共计434条。在搜集时间段内，中美两国有许多重大的政治、经济事件发生，这些事件对两国的政治生态、关系走向以及经济政策等发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也为美国智库涉华舆情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因而选取这一时间段进行研究非常有意义。

本研究欲探究以下问题：

（1）不同政治倾向性的三家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兰德公司及传统基金会推特平台的涉华舆论议程、框架及态度分别是什么？是否存在显著不同？

（2）智库的政治倾向性对其社交媒体上表现出的涉华态度是否存在影响？

三、美国智库推特账号涉华议题、态度及框架

（一）美国智库推特账号涉华議题概况

1.持中立立场的布鲁金斯学会

（1）涉华内容突出经济议题

对布鲁金斯学会2016年10月30日～2017年10月30日的235条涉华推文进行分析后可以发现，布鲁金斯学会推文中以经济和外交/国际关系内容的议题出现频率最高，分别出现86次和84次，占总数的36.6%和35.7%。其次是政治议题，出现39次，占总数的16.6%。环境和军事议题也有提及，分别占总数的3.8%和3.4%，其余议题涉及社会民生、农业和能源，分别占总数的1.7%、0.9%和1.3%。

布鲁金斯学会推文中的涉华经济议题集中在中国经济政策和经济发展趋势、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一带一路”倡议以及中国经济对世界的影响等几个方面，特别关注特朗普上台后，新政府对华的经济政策和态度。

经济议题中，正面的涉华舆情主要集中在中国经济对世界的贡献和积极作用。

对正面文章进行词频分析后发现，“增长”（growth）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45次）。在提到中国经济时，布鲁金斯学会表示，中国将与墨西哥、俄罗斯、印尼等发展中经济体一道，为世界经济贡献近一半的增长。

对议题及议题态度进行交叉分析后，我们发现，获得正面态度最多的议题为经济议题，其次分别是政治、外交/国际关系、农业及能源议题;总体来看，大多数议题为中性，共计131条，其中外交/国际关系议题的数量最多，为49条，经济议题为40条，政治议题为23条;在较为负面的内容中，数量最多的也是经济议题，其次是外交/国际关系议题，政治议题为12条。值得一提的是，4条社会民生类议题内容均较为负面;在负面议题中，政治和经济内容分别有2条和3条。

（2）国际关系议题注重友好对话及冲突管理

2016年10月30日～2017年10月30日，布鲁金斯学会在推特上发布的涉华内容中，在国际关系领域主要关注中美关系、中印关系以及中国与美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合作三大内容。在这三个方面，布鲁金斯学会的涉华态度可以总结为：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和对话，管理可能发生的冲突，并表明美国的立场和利益。

在中美关系上，布鲁金斯学会提倡合作与对话。图1是使用词云软件共现的布鲁金斯学会中美关系文章中的高频词。从图中可以看出，布鲁金斯学会对于中美关系的态度和策略所围绕的关键词是合作（cooperation）、对话（dialogue）和外交方式（diplomatic）。布鲁金斯学会在中美关系议题经常讨论的几个内容分别是朝鲜（North Korea）、台湾（Taiwan）、贸易（trade）和经济（economy）。

通过词频分析可以发现，布鲁金斯学会在中美关系问题上，讨论的是如何在经济、贸易和国际秩序等方面实现中美合作和互利共赢。特别是在朝鲜半岛问题、贸易合作问题上，中美之间的共同利益大于竞争。布鲁金斯学会主张通过双边对话合作实现共同发展。

在中印关系上，布鲁金斯学会主张美国需适当保持距离避免冲突，但应表明自身利益。布鲁金斯学会推特平台关于中印关系的议题围绕2017年中印边界对峙展开，推文中提到，中印的冲突若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管理，将非常有可能升级。布鲁金斯学会还给美国在这一事件上的处理方式提出建议：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过度参与。

本研究使用词云共现对中印关系的文章进行了可视化，争议（dispute）、对峙（standoff）、军事（military）等成为议题中的关键词。

本研究使用Antconc对涉及中印关系的文章进行了词频分析，得到如下结果：在涉及中印关系的文章中，“战争”“对峙”“军事”“危机”等词频繁出现，显示出布鲁金斯学会建构和强调某一概念的话语策略。

2.左派智库兰德公司

（1）涉華内容关注外交/国际关系议题

通过对兰德公司2016年10月30日～2017年10月30日发表的434条涉华推文进行内容分析，可以发现兰德公司重点关注四个涉华议题：政治、经济、军事和外交/国际关系。其中，政治议题60条，占总数的13.8%;经济议题39条，占总数的9%;军事议题共出现139条，占总数32%;外交/国际关系议题共196条，所占比例最大，为45.2%。

就议题态度而言，兰德公司的涉华推文分为中立态度和较为负面。434条涉华推文中，中性议题252条，占总数的58.1%;较为负面的议题182条，占总数41.9%。

本文对议题和议题态度进行交叉分析后发现，政治议题负面议题最多，为58条，军事和国际关系议题以中性议题为主。具体议题态度分布如下表。

（2）在外交/国际关系议题上的态度是在谨慎中寻求对华合作

中印关系、朝鲜半岛问题和中美关系是兰德公司在国际关系议题下研究的主要方向。在这三大研究方向下，兰德公司将中国塑造为“崛起的需要稳定自身地位的大国”，并且正在积极主动的制定新的世界规则，美国既需要与中国进行合作，也需要保证在地区问题上的威信和角色。

在中印关系议题中，兰德公司主要关注中印边境冲突和印度加入上海合作组织两大问题。在中印边境冲突议题中，兰德公司往往把中国塑造成非常强势的形象。关于印度加入上海合作组织对中国的影响，兰德公司认为，印度的加入并不符合中国的本意，因其有可能加剧地区竞争。

朝鲜半岛问题特别是中美如何合作共同解决朝鲜半岛问题，是兰德公司重点关注的议题之一，在本研究时间段内在推特平台共发布了34条相关报告。报告重点分析了中国在朝鲜的利益和对朝策略，以及中美两国未来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合作机遇。报告分析中国在朝鲜的关键利益可以被总结为“无混乱”“无战争”“无核”，认为朝鲜半岛的稳定对中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并且认为中国在六方会谈中起到重要作用，是推动朝鲜、美国继续有效会谈的关键。

特朗普当选为新一任美国总统后，兰德公司认为新一届政府的对华政策将发生改变，特朗普采取的保护主义政策恰恰会给中国建立新的世界秩序带来机遇。兰德公司将重点放在“中美冲突”以及“如何避免中美冲突”两个议题上，提出中国在南海建造军事设施的行为是美国政府十分抵触的，因而中国在南海的持续建设将有可能使得中美冲突升级，但是若中美冲突真的爆发，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美国领导人需要与中国领导人一起，找到对中美两国的利益都有利的解决方法。

3.右派智库传统基金会

（1）涉华推文主要关注社会民生和外交/国际关系议题

2016年10月30日～2017年10月30日，传统基金会推特平台的涉华推文仅为31条，主要涉及社会民生及外交/国际关系，各占总数的36%。经济议题出现5条，占比16%，政治军事和环境议题占比较小。

从议题态度来看，传统基金会的涉华舆情负面态度所占比例较大。较为负面的议题指一篇文章内有部分章节态度较为负面，非常负面的议题指文章通篇态度均为负面。在31篇传统基金会的涉华文章中，较为负面的议题数量为8，占比25.8%;非常负面的推文数量为15，占比48.4%。

在对议题态度和议题的主题进行交叉分析后发现，负面文章主要集中在社会民生主题。11篇社会民生主题的文章态度均为“非常负面”，外交/国际关系议题中较为负面的文章有4篇，中性态度的5篇，非常负面态度的为2篇。

表6  传统基金会推文涉华议题与议题态度交叉分析

（2）在国际关系/外交涉华议题上对中国持“不信任”态度。

国际关系/外交议题下，传统基金会主要关注中国对朝鲜问题的态度、美国新政府任期下的中美关系、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是“国家安全策略”等。值得一提的是，美国新一任政府上任后，传统基金会对于中美关系的解读以竞争、对抗、不信任为主。传统基金会在分析中美关系时，将中国完全放置于美国的对立面，认为美国需警惕中国。

（二）不同政治倾向的智库推特账号涉华议题框架及态度对比

1.不同政治倾向的三家智库推特涉华议题各有侧重

通过对兰德公司、布鲁金斯学会和传统基金会的涉华推文进行分析对比，发现三家智库在推特平台的涉华议题所关注的议题和框架均有所不同。作为中立智库，布鲁金斯学会最关注经济议题;左派智库兰德公司最关注军事议题;右派智库传统基金会最关注社会民生议题，外交/国际关系议题则是三家智库均重点关注的议题，布鲁金斯学会和兰德公司相比传统基金会，更关注中国的政治议题。从关注议题的广泛程度而言，布鲁金斯学会关注的议题涵盖了所有的8个方面，而兰德公司的关注则只限于政治经济军事和国际关系议题。

2.不同政治倾向智库对涉华议题态度的影响：中立的布鲁金斯学会、左派的兰德公司涉华议题态度中性为主，右派的传统基金会涉华议题多为负面

對比三家智库在推特平台涉华议题的议题态度，布鲁金斯学会和兰德公司的态度为中性的涉华议题数量均超过了半数。传统基金会在推特平台的涉华舆情为负面，其态度为“非常负面”的议题数量达到48.4%，将近一半，“较为负面”及“非常负面”的议题数量之和占总量比例的74.2%。

本文通过皮尔森相关系数检验后发现，三家智库政治倾向性与智库议题态度之间在0.01级别（双尾）关系显著（r=0.135>0），智库政治倾向与智库议题态度呈现强相关。①

四、结 论

美国是当今世界的超级大国，伴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中国的发展是否会对美国形成挑战，中国的发展是否会危及美国利益，美国应如何应对中国发展等问题是美国智库涉华研究中最关注的问题。本文通过内容分析研究方法，选取布鲁金斯学会、兰德公司及传统基金会这三家不同政治倾向的美国智库，对其在推特发布的涉华议题、框架和态度进行研究，探析政治倾向性对美国智库推特帐号涉华议题和框架的影响。

研究发现，不同政治倾向的智库推特帐号发文的涉华议题并不相同。中立的布鲁金斯学会更关注经济议题，左派兰德公司更多关注中国的军备建设以及在朝鲜半岛、台湾等地区的军事策略，而右派传统基金会涉华议题则集中在民生和外交/国际关系领域。美国智库在社交媒体发表的涉华议题的态度多样并且充满矛盾。迅速崛起的中国是究竟是一个“维持现状者”，或者说是“修正主义者”，还是一个“秩序改变者”“革命者”，中美关系是敌对竞争为主、还是合作为主，不同政治倾向性的智库认知态度各异。中立的布鲁金斯学会关注中国的议题更为广泛，涉华推文的态度也以竞争中寻求合作为主;左派兰德公司整体上的涉华态度中立和较为负面，承认中国现有的发展成果，但对未来走势仍旧较为批判和谨慎;右派传统基金会涉华推文的态度以负面为主，对中国的经济、军事、外交和民生问题等提出批判，建议美国政府采取谨慎的对华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