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活儿就好好干”

2018-09-10 13:53文君
中国工人 2018年6期
关键词:餐员假肢残疾人

文君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越来越多有劳动能力的残疾人走出家门,参与就业。在外卖骑手大军中,就不乏这样的身影。常人看似简单的送餐工作,在他们身上却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每年明的第三个星期日是全国助残日。5月20日,全国助残日这天,《中国工人》记者走近并记录下一群特殊的送餐员生活。

“您好,我是您的送餐员,请在投诉或差评之前,确认是否收到我的短信。我们很热爱这份工作,请大家给予多一点支持和理解,谢谢大家。”

这是一位聋哑外卖骑手每次在送餐前要发出的短信,如果信息没有得到回复,他就只能拨打无声电话来提醒顾客,但这多半被当作恶作剧,甚至会遭到投诉。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越来越多有劳动能力的残疾人走出家门,参与就业。在外卖骑手大军中,就不乏这样的身影。常人看似简单的送餐工作,在他们身上却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原来这个事儿是可以说的”

在外卖这个对速度分秒必争的行业,朱仲银的身体条件却是个特例。

3岁那年,一场车祸让朱仲银失去了左脚掌,左腿膝盖以下截肢,后来安装上了义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中专毕业后,朱仲银辗转浙江、广东各地,想在制造业工厂里谋求一份工作,但因身體原因并未找到,便索性回了四川老家。直到2016年8月,一个朋友介绍他来北京当外卖员,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来到了北京。

“刚来的时候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用了假肢,怕丢掉工作。慢慢地还是被大家看出来了,公司领导也知道了,但都没有为难我,我才发现:哦,原来这个事儿是可以说的。”朱仲银腿脚不便,跑单却从不落后。《中国工人》记者跟着他接单时,是周日中午的用餐高峰。尽管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也很少会像别的送餐员一样小跑着去送餐,但他的效率一点都不低。

“这一片哪里有小道、哪里车少开得快,我都摸得清清楚楚的。”朱仲银说,他的绝招就是牢记地形,这就节省了大半时间。每次取餐能拎多少就拎多少,把十个手指头全挂满,就能减少路途上折返的成本。需要爬高楼的单子,他也会一层一层爬上去,“就是多歇两次”。

每天晚上,同站的几个小伙子都要比比今天谁跑的单子最多。朱仲银不甘落后,在每天正常的工作之外,还会去做兼职,跑一些其他单子赚些外快。原本每月的送单量就能在站内排中上,加上兼职,最好的时候他一个月赚了1.5万元。

“每个月的开销也很大。”朱仲银给《中国工人》记者算了一笔账: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他将外卖坐骑换成了一辆摩托车,花了2000元,而每天的油钱还得自己出。再加上一天三餐的饭钱和住宿费,都是花钱的地方。尤其是,频繁的跑动还会给假肢造成损坏。

前段时间,因腿上的假肢已经老旧,朱仲银又去配了一个新的,但还没舍得用。“我干这活儿挺费的,等腿上这个实在不能用了再换新的。”

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他在送餐途中因没注意到马路中间站着人,到眼前时才紧急踩下急刹车。“当时车直接翻了,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站在路中间的男子骂骂咧咧走过来,与男子同行的一个女人蹲下来看了看他,突然碰到了他的假肢,就拉着男子离开了。

送餐时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面对各种各样的眼光,但他看得开,总是格外豁达乐观,“别人给你这份钱挣,说你两句也没什么。”

“我没什么不一样”

在朱仲银所在的配送点,同事薛明也是残疾员工。

他的习惯是——在给顾客送外卖时一定要双手递上,一是表示尊重,二是不想让顾客看到我的手。说这话时,薛明伸出了他的左手,除了大拇指外,其余四指均为弯曲状态,不能伸直。他的左手指关节缺少软骨,被鉴定为四级伤残。

37岁的薛明来自黑龙江农村,去年明,在亲戚的介绍下来到了北京,成为了一名安装工。“空调、摄像头、防盗门,我基本上什么都安过。”凭借着自己的勤劳,薛明的月收入突破了6000元。但是,随着工作时间越来越长,他发现自己的左手阻碍了他干“精细活儿”的质量。“比如空调安装,要在高层悬空的情况下放空调,拧螺丝,涉及到很多细小的零部件,我的双手配合不是太好。”薛明对这些“精细活儿”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于是,在去年明,他通过朋友介绍,成为了一名送餐员。

一开始并不顺利。薛明在一次送餐时,到达了顾客所在小区,但顾客的地址并未写楼号和门牌号,薛明不断给顾客打电话都不接,好不容易接电话了,顾客连连抱怨。薛明不停给顾客赔礼道歉,还耽误了后面几单的送餐时间,但事后依然收到了顾客的差评。

尽管如此,薛明却从没想过以自己的弱势去博同情。

“我的手是有一些残疾,但是我知道自己能干哈。如果这个工作我在干,我就一定能干好!”薛明说,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被单拎出来特殊照顾,“因为我没什么不一样!”在送餐高峰时段,他双手要拿十四五份餐,在小区一路小跑。虽然左手拎起来有些困难,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可以完成好,“我不会给自己做不好事情找任何理由。”

“平时接一单赚7元,现在平均每天都能完成30多单,每月能拿到7000元以上的收入,扣除在北京的吃住成本,每月攒下4000多元不成问题。残疾人的就业渠道太狭窄了'能有份工作就好好干着呗。”薛明对如今的状态很是知足。

“不用面对异样的眼光”

王占军从望京的一处大卖场里挑出自己的单后,小跑着回到电动车停放的地方,又上路了。每天用餐高峰时段,能跑着他绝对不会走。

因为餐厅服务员搞混了餐点,王占军在取餐时被迫等了好一会儿。他难掩焦躁的表情,嘴里碎碎念叨着:“要超时了。”眼看着来到了送餐小区,他却找不着具体的位置。王占军不得不打电话给顾客,因天生唇裂,他口齿有些含糊,对方似没有听清,王占军又解释了一遍,折腾了几个来回后,终于把餐点交到了顾客手上。

只有跟他近距离说话的时候,你才会注意到他的先天性唇裂,口齿也因此有些不清晰。他习惯性把头微微偏向右边,也只会用右耳接电话,他的左耳先天失聪。“因为我这耳朵、我这嘴,总共住了16次医院,但—项都没治好。”

王占军1984年生于河南安阳一个小村庄,二级伤残,在来北京之前,他曾在建筑工地干过活,也摆过地摊做小生意。妻子同样是残疾人,两人育有一儿一女。

“北京很包容,大家也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不用面对那些因我和妻子身体缺陷而投来的异样眼光。”王占军说,更重要的是北京充满了工作机会。此前,他几次应聘服务员,都因口齿不清遭拒。应聘保安,因一耳失聪“反应不够快”被拒。尝试去后厨做学徒,人家挑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他加入了送餐员队伍,带着妻儿安家在北五环外,每天从早到晚奔波在望京、花家地附近。

每次送餐,他都尽力清楚地说一句“祝您用餐愉快”。遇到送餐晚不被理解是常事儿,但让他印象更深的却是一件暖心事儿。

一次极端天气,因饭店出餐慢,还未开始送餐时有一单就已将近超时。他马上打电话给对方解释。“是一个女的,她电话里说,‘师傅不着急不着急,你送完别人的最后给我送就行。”超时将近半小时后他才把餐送到,这位女孩儿出来取餐手里还带着一瓶饮料。“把餐给她以后,她把饮料递给我,说我辛苦了。”王占军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们平时迟到了顾客抱怨是常见的,这女孩儿让我很感动,我现在还能记起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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