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蝴蝶(短篇小说)

2018-09-10 11:53欧阳德彬
作品 2018年2期
关键词:张潮陶罐剪纸

欧阳德彬

1

课堂上,老茂重申了自己禁绝性欲的学术观。他说,要达到学术的顶峰,必须不思淫欲。林冲家破人亡逼上梁山才是他最强大的时候。他又说,我们搞学术,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学术上,情欲暂且搁一边。

下课后,王姝照例去了老茂事先开好的房间。他已经洗完澡,下身围着浴巾,埋在窗边的半圆扶手椅里。整场性爱论文一样呆板机械,空洞乏味,比以往更加短暂。他伏在她胸口啜泣,说她越发像他的女儿了。

怎么会呢,您女儿刚上幼儿园。

老茂说,是啊,我结婚晚,评上副教授才有女人愿嫁我,还是个毫无姿色的麻婆,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

王姝嘴上说您献身学术了嘛,心想老茂疯了。

半年前,老茂刚坐上系主任的位置,当然也是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学科带头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疯了呢。

老茂感慨道,这些年终于熬出了头,但也累了,想自己待着歇歇,小姝,你先回学校吧。王姝飞快地套上裙子。走到门边回看一眼,老茂没盖被子,赤条条躺着,两条粗短腿撇成外八字,中間杂草丛里歪着一条蝶蛹。她想着蝴蝶那么美丽,幼虫却那么丑陋。

王姝一想到刚才就想呕吐,寻思着那个在讲台上意气风发言必称学术的男人哪里去了。当初,可是好几位女生争着选他做导师。那时,他是一名年富力强的教授,并且系里放出口风,他就是下一任系主任。

在系里,选导师看的都是头衔,有头衔大的导师罩着,才有安全感嘛,说不定毕业还给安排工作。那天,老茂给王姝发了短信,说鸟城的夏天太热,他找了个有空调的房间,让她去汇报一下就读期间的学术规划。她知道,他找她可不是为了交流学术,可是她去了,出门前还化了淡妆,莫名升起一种蒙受宠幸的得意。

老茂夸王姝乖巧漂亮,尤其是在她抿着嘴微笑的时候。她如愿以偿选了他当导师。他也算是尽职尽责,帮她修改论文,还慷慨地给她报销发表论文的版面费,当然用的是系里的研究生培养经费。

夜色黯淡下来,王姝倚着桂花巷的一个红砖墙角。张潮的两只胳膊搭在墙角两侧,她成了笼中鸟。她总是这样,在地铁上,在教室,或者在此时的桂花巷,总爱躲在角落里,像躲进地洞的仓鼠。

这次你跑不掉了吧?张潮笑眯眯地眉毛上扬,带着挑衅的味道。

我就没想跑。王姝抿着嘴笑。她抿嘴笑的时候,真像无邪的小女孩。

那干吗总是刻意躲开我?

哪有躲你,是你躲我。上课都找不到你的影。

你确定找过我?张潮探着头,靠得更近了,闻到了王姝温暖的鼻息。

王姝没有回答,抬头看见斜对面花花奶茶店里坐着的姑娘。她们正摆出撩人的姿势,吸引玻璃橱窗外的行人。她觉得张潮故意带自己来看她们。

你觉得我跟她们一样?王姝的眼睛像是飞进了蠓虫,她低头揉了片刻,腰一弓从张潮的胳膊下逃走了。

张潮没去追。王姝对他说过,在她生气离开的时候,他一定要去追。

学校不远,穿过巷子,一刻钟的脚程。张潮这会不想回去,转身钻入花花奶茶店对面的春天旅馆,选了从前来过的房间。那里昏暗破旧,却有一扇朝向巷子的小木窗。从前,他和王姝朝墙跪在床上,恰好能透过小窗望到对面的花花奶茶店,还有那棵枝繁叶茂大象一样的芒果树。

床上铺着一张单薄的木板,一翻身就咯吱响动。房间大概漏雨,墙漆斑驳成了一张巨幅山川河流水墨画。靠近床尾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蒙娜丽莎的微笑,印刷质量太差,让她的微笑带着诡异恐怖的气息。

那时候,王姝闯进张潮的生活,伸出青春的手,揭开了他与世隔绝的玻璃罩。他觉得自己活在虚假中,整天无所事事,沉迷于打游戏和自渎,对学术充满憎恶。他感觉时光虚度,想读点课外书,甚至尝试写点什么,或者培养点其他爱好。

王姝的出现,让张潮僵死的心开始扇动微小的翅膀。那时候,他俩常常朝墙跪在床上,望着对面花花奶茶店的姑娘。他说,哪天生活里没了她,就去把奶茶店的姑娘召过来。

2

毕业论文修改会召开了,全班同学都来到了教室,听学科点上的老师针对各自的论文逐一提出修改意见。老茂见王姝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就喊她到首排就座。张潮坐到带着她体温的座位上。

老茂恢复了往日指点江山言必称学术的风度,出口成章,每一句话都带有一两个专业学术词语,尤其是他在评点张潮论文的时候。他当即宣布了让张潮重写论文的决定,以点上的名义。

老茂说张潮的论文语言太随意,完全不符合论文规范,丝毫不具备学术性,简直就是敷衍了事的大白话。为了论证自己决断的权威,他还举例说明,就像张潮论文里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说成“身份认同的焦虑”,“青春期性苦闷”改成“少年维特式的烦恼”,“奇怪的是”改成“吊诡的是”。

举完这些例子,老茂食指完成问号勾了勾自己扁平的鼻子,得意地说,你以为论文态度不端正就能逃过老师的眼睛混到学位吗?也不看看我们是干吗的。我们是靠学术吃饭的。不专业能靠学术吃饭吗?

张潮觉得讲台上的老茂实在滑稽可笑,可怜得只能用一些指涉不明的学术词语装点自己。但他一言不发,他知道,讲台上和讲台下,拥有不一样的话语权。

黑板上的字迹开始扭曲,整个黑板朝张潮挤压过来,连阳光照耀的课桌也变得古怪,桌腿弯弯扭扭。漫天飘扬的粉笔灰汇聚成沙漠,慢慢把他掩埋。

“还有就是,张潮同学这篇论文的选题也有问题。我早就强调过,只研究死作家,不研究活作家,死作家容易收集论文材料嘛。再说了,这篇论文逻辑上也讲不通啊。我早就强调过,分析任何文学作品都要引用厨川白村《苦闷的象征》去论证,作家只有苦闷,才能写作,也就是说作家写作,必定苦闷……”

老茂说个没完,论文修改会成了张潮论文批斗会。王姝知道老茂终于抓到了张潮的把柄,也许老茂早就知道他俩的事。这两年多来,王姝和张潮,在校园里的时候,总保持着普通同学应有的距离。只有在春天旅馆,他们才是肆意寻欢的情侣。她对他提出一项奇怪的要求,在校园里不能牵手,保持两米的距离,最好装作不认识。让她诧异的是,他接受了这种奇怪的关系。她觉得,也许他要的只是性,男欢女爱才是学术洞穴的一点幽光,这两年,他也许学会了熟练地逢场作戏。

王姝觉得眼前的老茂虽然精神焕发滔滔不绝,却更加矮小了,分辨不出讲台上的他是坐着还是站着,略显臃肿的大脸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嬉笑,两只眼睛躲在面具后面,更加深不可测,好像随时会变成一只蝎子,爬到人身上,谁都不敢伸手赶走。

夜幕下的校园静悄悄,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凉。张潮在食堂点了一份鸡蛋炒米粉,炒煳了,挑了几筷子就倒进了饭桶。他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先是穿过食堂后的桃树林,经过弯弯曲曲的木桥到达湖中小岛,再经过一座桥就到了文山湖,沿着湖边绕一圈,从另一条路返回。

可这次散步,张潮刚走到湖中小岛就看见一对欲火焚身的情侣,就在那棵没有路灯的大榕树下。借着别处投来的微茫灯光,他看得还算清楚,便悄悄躲在另一棵树后,细细观察。那对男女正饥渴难耐地拥吻,甚至可以听见舌头纠缠撞击的声音。男生搂在女生背上的手开始缓缓下移,不一会儿,那只手便一下子按在了女生屁股上,有力地揉捏着,仿佛要捏出水来。

张潮有点看不下去了,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便转过身去,背靠着树干,蹲在地上。草坪刚浇过水,浸湿了他的裤子。不行,我得离开这。等他们干完,地上就会出现一只用过的安全套。他念叨着。在校园里,经常见到那东西,浸过露水的蛇皮一样摊在地上。

张潮脱离了固定的散步路线,绕过小岛,继续前进,自己都忘了走的是哪条路。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般的鸟鸣。他捡起一块石头,却不知那鸟藏在哪里,到处是郁郁葱葱的亚热带树。妈的,都不是什么好鸟!他骂骂咧咧地朝前走。一名巡逻的年轻保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保安早就对校园里自言自语的学生见惯不惊了,有的是失恋了,有的是学傻了,大都与性苦闷有关。

张潮回到宿舍,舍友还没回来。他反锁上门,没有开灯,站在阳台上,解开腰带,把牛仔裤退到膝盖,回想着刚才那名女生的屁股被揉捏的样子朝着王姝宿舍的方向手淫。不是什么好鸟!都是苦闷的象征!后现代主义就是从后面干!妈的!这他妈的!他越骂越兴奋,打了个趔趄,射了,若不是阳台有铁栏杆,他准会一头从五楼栽下去。

张潮打开电脑,开始按照老茂的要求重写论文。他默读着自己刚刚写下的论文摘要,现代性、历时性、互文性、后现代性、后殖民性,句句不离“性”。这篇论文的学术性真他妈太强了,他有点飘飘然了。他对这篇东西满怀期待又充满厌恶。偷来的西方文论的词语,毕竟有些惭愧,就像月黑风高上了别人的老婆,兴奋又愧疚。

3

张潮想发掘点新爱好。提笔写诗,怎么也不好,没有诗味,不过是把平时的话语按下回车键。他想写小说,却发现头脑中只有指涉不明的学术词语。他想谈场恋爱,却忘不掉王姝。

张潮在宿舍里憋了俩星期,终于写完了那篇自己也不认识的论文。虽然不认同这种写法,但要拿学位不得不如此。他想找王姝聊聊,聊他们的过去,聊帕斯捷尔纳克的诗,聊他发掘的新爱好。在校园里,除了她,他没有朋友,不想对她之外的任何人说一个字。可是她的电话总是忙音。

论文答辩的前一天,张潮带着自己的新爱好见到了王姝。

王姝赶到学校陶艺工作室的时候,张潮正弓着身子双手捂着旋转器上的泥巴,看样子,他要做一只碗,已现雏形。他满手的泥巴,外套上也沾满了泥粒子,却玩得挺开心,嘴角挑着一抹淡淡的笑。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她也不由得高興起来,觉得这家伙终于有了新生活,便提了半桶陶土,在旁边和泥。

张潮说,来,和我一起按着。王姝伸出双手,任他把自己的手按在旋转器上。她笑了,说这场景像是《人鬼情未了》。他也笑了,说咱们就是人鬼情未了。话音刚落,他把她的手往里一合,那只泥巴碗变成了肚大口小的罐子。他说他托了工作室的师傅煅烧成陶罐。

你做陶罐干吗?王姝问。

装蝴蝶标本。前天在一株茉莉花上捉的,是一只玉带凤蝶。它遍身黑色,有尾突,前翅外缘有一列白斑,正在阳光下贪婪地吸食花蜜,美得很。王姝这才发现,张潮穿了一件黑色有白斑的外套,时不时上下挥舞双臂,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大蝴蝶。

你转专业啦?改研究蝴蝶啦?

这只是课余爱好。

真搞不明白你到底爱好什么,还以为你只爱好女人。

张潮用一个木托盘拿来几个封着口的陶罐,说都是寄存在这里的蝴蝶标本。他说他习惯了用自制的陶罐贮存蝴蝶标本,而不是像昆虫学院的老师那样把蝴蝶放进透明的玻璃罐里。一个陶罐放一只蝴蝶,让陶罐成为它死后的蛹。他说青蛙、蜥蜴、螳螂会趁蝴蝶采花或睡觉时捕捉,有了陶罐,它们就安全了。他说他坚信它们有一天会破茧成蝶。

标本哪会复活?我看你也疯了。王姝站起来,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不研究蝴蝶,难道要继续研究老茂的后现代主义?

张潮提起老茂,王姝就来气,她越来越不待见老茂了。她洗过手,正打算走。他挑了一个陶罐给她。

是什么?

蝴蝶标本,送给你。张潮说着,取出蝴蝶,托在掌心。

小孩子玩的玩意,我不喜欢蝴蝶,我讨厌蝴蝶!王姝一转身,气呼呼地跑出陶艺工作室,头脑里浮现出老茂赤条条躺在床上的样子,两条粗短腿撇成外八字,中间杂草丛里侧歪着一条蝶蛹。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张潮手心的那只蝴蝶飞了起来,飞出陶艺工作室的窗子,飞过院子里的月季花圃,飞到远方望不见了。

4

王姝的论文修改了多次,老茂还是会指摘其中的一两处毛病,退回修改。若在从前,他肯定会主动帮她修改。到办公室里交论文的时候,他一脸严肃地问她最近都去哪里了,手机都打不通,毕业论文写不好,学位能不能拿到都是问题。

最近忙于找工作,是不该冷落学术。王姝知道,老茂喜欢卖弄学术,如果不让他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是学术大师,他会很不高兴的。

拿出点诚意行不行?晚上我帮你改改。

这时有位瘦削矍铄的老头推门而入,上来就把一本画册摔在老茂的办公桌上。老头说自己退休后的十年走访了上百个旧式家庭,收集了上千件民间剪纸,自费出版了本画册,一心保存民间技艺。这倒好,被教授同志一股脑复制过去,出版了一本叫什么民间剪纸的后现代主义解读的书,还拿到省里评了个学术创新奖。

老茂很快从惊愕中冷静下来,说自己搞的是学术,不是抄袭,搞学术用点材料,能算抄吗?老头碰了一鼻子灰,扬言要起诉要维权,反正有剪纸原件做物证。老茂也恼了,说爱咋告咋告,反正学校有法律系。老茂这才意识到王姝也在场,便让她去喊保安把老头赶走。

王姝一出门,老头也走了,老头边走边说那些剪纸费了很多心血,当年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挨村打听,收集张大娘王大娘的剪纸,都给了钱。这下倒好,自己的成果被别人拿了去,也不标明出处,连剪纸下面的介绍文字都是照抄。

王姝回宿舍的时候,经过文山湖边的木椅,坐了一会。说那是椅子有点言过其实,不过是涂了桐油的一截木头。那木头歪歪扭扭,成不了栋梁之才,但躺在湖边,刮去树皮,成了一把好椅子,与周围的美景水乳交融,毫无违和感。椅子的一个波折高,一个波折底,男生坐在高处更显得高大威猛,女生坐在低处更显得娇小可人。可是男生女生有时候不这样坐,女生假装矜持,一会又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男生的腿上。

当女生对男生说请不要这样,实际意思是请继续。生为一把大学校园里的木椅多么幸福,多少英俊的男孩和漂亮的女孩在椅上留下体温,让它一次次见证人类伟大的爱情。湖边的夜晚那么寂静,路灯洒下暧昧的微光。那些隐秘的欲望是一朵朵漆黑的花,悄悄绽放,花香飘散在空气中。

起初,张潮还对王姝的奇怪要求有所抗拒,他坚称青年情侣不应该保持距离。只有在旅馆里才可恩爱缠绵,在校园里要装作不认识,不是很奇怪吗?她无法向他解释,她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有天晚上,就在这把木椅上,她推开了他们之间的栅栏,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他腿上。他说她只有在丢掉学术,荡妇一样谈情说爱的时候,才妩媚动人。

一只柔婉的花猫蹲在湖边,猛然抓取湖里的鱼。王姝说她爱猫,碰见猫就想摸摸细软的毛,可是当猫抓鱼的时候就是一只野兽。他说自己也是一只野兽。她说就喜欢他身上的兽性。他不知怎的话语里夹杂着怒气,他说野兽比人真诚。他说完就独自走了,剩下她坐在那里。她感觉自己和他一样,都是孤零零的,就像文山湖边的这把木椅,就像桂花巷那棵大象般的芒果树。

5

在老茂事先开好的房间里,王姝的论文只字未动,老茂就给她签字通过了,还承诺让她的论文评上学校优秀毕业论文。他围着雪白浴巾的身体陷在半圆扶手椅里,显得更加苍老,眼袋就要扑嗒一声掉到地上了。

上一刻钟,老茂抚摸着王姝柔软润泽的身体,胯下的蝶蛹怎么也硬不起来。但他还是趴在她身上装模作样扭了一阵子,笑嘻嘻地说这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床头柜上的那只粉色安全套包装完好地放在那里,在灯光的映照下染红了天花板。

这次来宾馆,老茂还带了剪刀和画册。他对王姝说,小姝,你最乖巧了,心也巧,手也巧。你看,我的手也不中用了,老是发抖。你帮我把画册上的剪纸剪下来。他在自己面前枝杈着粗短的蝶蛹,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

王姝觉得老茂真的疯了,法院审判长又不是白痴,从画册上剪下来冒充剪纸原件别人会信吗?

老茂对王姝说,你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剪得有模有样,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尤其是那只大蝴蝶,都要飞起来了。

老茂让她拿回去加班加点,把上千件剪纸剪好,一并交给他,再三叮嘱一定要保密。

张潮骑着旧单车从校门口回宿舍,穿过食堂,穿过校医院,穿过毕业季落单的学生。单车没气了,人一上去车胎就扁了,骑的是两个钢圈,硌得屁股疼。刚才在校门口,舍友说,毕业了,你还在校,单车留给你了。他站在阳台上望去,那辆旧单车摆在楼下老位置,仿佛舍友还在,只是跟平时那样带着女友出去开房了。

宿管大叔又来催了,拿着退宿表让张潮签字。他不签,说再住几天。

都几个几天了?你这学生,都毕业了,还赖在这里干吗?大叔背着手,跟家长似的。

他递给大叔一根芙蓉,按下火机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

大叔的语气温和起来:总得面对社会,不能逃避。外面比学校精彩得多!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大叔转过身走了,猛一回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王姝说她在老家捉了一只蝴蝶,做成了蝴蝶标本,送给张潮当毕业礼物。他这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鳥城,或许永远不再回来。

张潮收到礼品盒的时候,找来陶罐,想要好好封存,连同关于王姝的记忆。盒里的那只蝴蝶,色彩鲜艳,振翅欲飞,却是一副剪纸。

张潮觉得王姝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三年的时光太短了,只够开一个玩笑。

责编:王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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