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爱的名义同居，大学生情侣“失乐”人性跷跷板

佳音

他们是一对漂泊在城市的大学毕业生，为减轻经济压力，满足情感需求而同居，并达成“同居协议”：任何一方有权和别的异性交往；一旦对同居不再适应或觉得缘分已尽，谁都有权选择离开。然而，2017年7月，他们却从出租房的窗台上“双双坠楼”，女孩身亡，男孩却生还。他到底是殉情自杀，还是故意杀人？2018年4月，法院的判决终于解开了这个谜团……

漂泊异乡如此寂寞，“温暖同居”狼烟四起

2017年4月28日下午，在福建省福州市上班的林晓琴，突然接到一个月前分手的前男友陈宇的电话，说自己真的忘不了她，已经来福州了，希望林晓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要当面向她道歉。

时年24岁的陈宇，出生于贵州省天柱市农家。2015年7月，他从贵州一所二本大学毕业后来到广州，做过两个行业的营销，但都不顺利。2016年3月，陈宇去了一家电子公司做验货员。他发现，许多老乡来广州后，总要找个女朋友，两人可以互相支持，也可以解除感情上的寂寞。陈宇也开始留意身边的女孩。不久，陈宇看上了在公司做仓库管理员的林晓琴。23岁的林晓琴是福建省福州市闽清县人，一年前从广州一所大学毕业后，来到该公司上班。由于两人在工作中经常接触，林晓琴对陈宇也有好感。

2016年9月的一天，公司对仓库进行盘点，发现库存货物与账目相差8000多元，仓库主管把林晓琴叫去训了一顿。林晓琴颇感委屈，直到快下班时，她才想起有一天轮休，仓库主管代班时，给一家供货商退过一批过期货物，退货单却没有交给自己。她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主管，主管果然從自己抽屉里找出了退货单。然而，主管并没有因自己的疏忽向她道歉，还板着一张脸说：“退货单以后要及时归账，这是你的职责。”林晓琴委屈得流下了眼泪。这一幕刚好被陈宇看见，他安慰她说：“打工受委屈是很正常的事，副总都有挨老总批的时候呢，只要自己扪心无愧就好了。”听了陈宇的话，林晓琴内心很感激。

下班后，陈宇请林晓琴去酒吧散心。在酒吧里，陈宇静静地听着林晓琴的倾诉，两人突然发觉，他们彼此都需要对方。从酒吧出来后，陈宇请林晓琴去他的出租屋，林晓琴没有拒绝……陈宇对躺在身旁的林晓琴说：“你干脆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们俩可以互相照顾，也能省掉一份房租。”林晓琴没有反对。

林晓琴家境贫困，父母都已年过六旬，还有一个患腿疾的弟弟。父母一直想让林晓琴毕业后能离家近点，将来方便照顾弟弟。林晓琴是个孝女，没有远嫁的打算，加上她和陈宇并不了解，为不留下隐患，林晓琴提出要与陈宇签订一个“同居协议”：两人在一起共同生活，经济上各自保持独立，谁也不能限制对方与别的异性交往的自由；一旦有一方觉得不再适合同居，可随时离开，另一方不得加以阻挠……

陈宇打心底不同意签订这样的“同居协议”，最后两人总算达成妥协，把它作为一种“口头协议”执行，具有与书面协议同等的作用。陈宇想，同居久了，日久生情，林晓琴迟早会同意跟自己结婚的。

2016年10月，林晓琴放心地搬到了陈宇的出租屋里，正式同居。此后，两人每天上下班几乎同进同出，彼此都不再孤独。陈宇更是倍感惬意。

可没多久，同居的新鲜感很快就被生活琐事淹没，两人的矛盾渐渐突显。林晓琴长得漂亮，为人开朗，身边不乏追求者，陈宇对追求者的嫉妒一天天加重。他对林晓琴的感情日渐加深，根本没想过要离开她，当然也不愿看到林晓琴有一天真的会像“协议”中所说的那样结束同居，所以人前人后他故意以她的“老公”自居，就是为了吓退那些追求者。起初，林晓琴也有意想让这份爱情修成正果，也很注意自己的行为，可陈宇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这让她渐生反感。

2017年2月的一天晚上，单位同事过生日，陈宇和林晓琴去参加生日宴。林晓琴坐在一位男同事身边，这位男同事时不时在林晓琴的耳边低语，让坐在对面的陈宇心里酸酸的。大家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在“寿星”脸上，林晓琴身边的男同事也趁她不备，将奶油抹了她一脸。原本就对这位男同事的表现心怀不满的陈宇，用力打掉对方的手：“你少碰她，她是我的女朋友！”“将来是不是你女朋友，还难说呢。”对方不无讥讽地说。陈宇更气愤了，两人差点动手。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让林晓琴觉得大丢其脸。回到出租屋，林晓琴就要搬走自己的行李，她气愤地对陈宇说：“我们有‘协议在先，你有什么权力限制我的自由？”陈宇一声不吭，心里却在说：让那个“同居协议”见鬼去吧，自己从来就没有把它当回事。如果不是自己舍不得林晓琴，才不会忍受那种羞辱呢！

千里追爱再复合，同居难敌死亡威胁

晚上，林晓琴最终并没有走出陈宇的出租屋，因为就在她即将迈出大门时，陈宇伸出胳膊从背后紧紧搂住了她，并且不容置疑地将她扳转过来狂吻……事后，陈宇跪在床上恳求林晓琴：“请你别离开我，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的。我们同居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一份合法的婚姻。”林晓琴被陈宇说得心软了，想到他确实真爱自己，就原谅了他。

可是，不久后陈宇的“老毛病”又犯了。2017年3月的一天，林晓琴正与销售部经理李宏源对账。李宏源一直对林晓琴有好感，曾追求过她。他们对账时，正好被陈宇看见了，见两人头对头地挨在一起，陈宇想都没想就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林晓琴，对着李宏源就是一拳。李宏源被打蒙了，半晌才和陈宇厮打起来。林晓琴再也不肯原谅陈宇，当天晚上就搬出了出租屋。事后，陈宇和林晓琴都因为这起事件被公司辞退。

林晓琴在福州一家4S店找了一份销售工作。陈宇隔三岔五给林晓琴打电话，每次都道歉，一再解释是因真心爱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得知她在福州上班后，又追随她来到了福州。林晓琴也有些感动，再次心软了。两人又重归于好，并一起在杨桥路租了一间房，像从前一样过起了同居生活。

然而，陈宇对林晓琴的疑心一点都没改变。2017年5月的一个周末，林晓琴和在福州工作的杜景平、林永乐等几个高中同学一起游鼓山，下山后又去K歌。聚会结束，因为杜景平刚好也住在杨桥路附近，想到深夜一个女孩不安全，他特意把林晓琴送到她出租房的楼下。

当陈宇看见一个男人这么晚送林晓琴回来，心里醋意顿起。林晓琴进屋后，陈宇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你怎么整天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他是我同学，我们又没有做什么。”林晓琴反驳道。争吵之中，陈宇竟操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在林晓琴面前晃了晃：“你知道我爱你，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如果你离开我，小心我杀了你！”

林晓琴害怕了，停止了争吵。事后据她的同学回忆说，她没想到，经历过前次分手，陈宇吃醋的性格不仅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林晓琴对陈宇越来越失望，陈宇这次的极端行为令她不寒而栗，觉得自己还不如早点离开他，否则真有可能会死在他手里。

第二天，林晓琴向几个同学说起了自己和陈宇的事，同学们觉得他们的感情并不牢靠，一致劝她分手。当晚，林晓琴回到出租房，向陈宇提了分手。陈宇怎么也接受不了分手，并把这一切都归之于当初口头达成的那个“同居协议”。他恳求说：“晓琴，我的确介意你和别的男人相处，但那正是因为爱你。既然你觉得不对，那我尽量改就是了，不一定非要分手。如果你觉得同居实在不行，我们就结婚。”

林晓琴摇了摇头：“我们总是争吵，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陈宇说：“我容不得别人拥有你，不知道在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会不会把你把我都给毁了……”说着，眼里竟涌出了泪花。林晓琴闻言，便不敢再提分手的事。想到陈宇在福州没有熟人，又没找到工作，林晓琴也有点于心不忍。她曾在同学面前表达过，等陈宇一找到工作，她就下决心分手。

2017年6月中旬的一天，林晓琴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母亲在老家生病住院，問她手上有没有两千块钱。林晓琴手头没钱，特意出门去找同学借钱。上午11点多，陈宇见林晓琴迟迟没回，便给她打电话。没想到，当时林晓琴正在杜景平的住所向他借钱，手机放在茶几上的她又恰好去了卫生间，听到手机响，便让杜景平接一下。当陈宇听到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时，立即怀疑林晓琴是因为另有所爱才向自己提分手的。等林晓琴从卫生间出来接电话时，陈宇让她马上回来。想到即将到来的冲突，林晓琴心生寒意。

下午，林晓琴回到住处。陈宇迎面就是一巴掌：“原来你是背着我去跟别的男人约会！你要想清楚，我可是你的同居男友，你要是真敢离开我，那我就杀了你！”这一次，林晓琴没有与陈宇争吵。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找机会离开陈宇，就再也不回来了。

情侣“坠楼”一死一伤：都是同居惹的祸

就在林晓琴与陈宇闹矛盾的第二天中午，吃饭呕吐的林晓琴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她怀孕了，胎儿已近七周。慌乱之后，林晓琴很快平静下来，当天晚上，她就将自己怀孕之事告诉了陈宇，她想看看陈宇的态度，视他的表现再决定是分是合。哪知，陈宇竟然怀疑她，说她“危险期”都有事后避孕，怎么可能怀孕七周了。甚至还追问林晓琴，在他没来福州前，有没有跟她的男同学有那层关系。“我算是看透你了，陈宇。”陈宇的怀疑，让林晓琴万分失望，第二天上午，她就请假独自一人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而这一次，也让林晓琴坚定了信心：坚决与陈宇分手！

7月15日，身体恢复后的林晓琴想到与陈宇同居的房子再过5天就要到期，便悄悄另租了房。17日下午下班后，她害怕陈宇不让自己离开，又特意叫上杜景平、林永乐和黄锋三位男同学给自己搬行李。

那天晚上，看到林晓琴铁了心要离开自己，还带着三位男同学来，陈宇难过极了。就在林晓琴要把房门钥匙交给陈宇时，陈宇再次恳求她：“你真要离开我，我也拦不住你，可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身无分文，我希望今天晚上我们再好好谈一次，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林晓琴犹豫起来。陈宇“噗通”一声跪在林晓琴面前，苦求她今天不要搬走，并保证不会伤害她，只想最后和她说一次心里话。林晓琴的心又软了，流着眼泪说：“我答应你，但你要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得到陈宇的承诺后，林晓琴答应了陈宇。三位同学见状，都悄悄劝她别再留下来，怕晚上她一个人有危险。可林晓琴见陈宇执意要跟她“说最后一次话”，便对三个男同学说，自己可能真的对不住他，最后一次再和他谈谈吧，让他们拿着她的行李先走。

当晚，陈宇再次哀求林晓琴不要离开，发誓不论以后怎么样，都会一心一意爱她。不管陈宇如何哀求，林晓琴就是不答应。两人一直僵持到次日凌晨1点多。陈宇越来越激动，声泪俱下地说：“晓琴，你是我唯一的同居女友，我只爱过你一个人，假如我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你。别怪我对你狠心，要怪只能怪你当初那么轻率地答应跟我同居，可你又不是真心对待我，一开始就用所谓的‘同居协议限制我，为自己抽身做准备。你时时想着与别人的自由，想着撤退，那是不可能的！”

林晓琴闻言，起身离开。陈宇异常激动，一把将往门外走的林晓琴按倒在地，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抓住她的头发往地板上撞，直至看见血流了一地，林晓琴一动不动，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随后，他又将林晓琴抱上窗台，从三楼的窗户上推了下去，自己也随着林晓琴的身体倒向窗外。坠落到楼下后，陈宇居然还站起来走了几步，最后倒地昏迷。小区保安闻讯赶紧打了120和110。林晓琴因颅脑严重损伤当场身亡，而陈宇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2017年8月21日，陈宇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捕。2018年1月，福州市人民检察院向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法庭上，陈宇辩护自己跟林晓琴是殉情自杀。而面对诸多证据和林晓琴三个男同学有力的证言，陈宇不得不低下了头。

4月，经审理，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陈宇死刑。一直辩称两人系殉情自杀的陈宇提起上诉，如今正等待高院的终审裁定。

（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为化名。）

[编后]同居流行的背后，也反映出现代女性在性观念上的开放。无任何约束的同居，单凭感情来维系是比较艰难的。由于同居不受法律保护，一旦发生分手、怀孕、流产等问题，身心受伤害最大的往往是女性。因此，女性在决定同居前，应该谨慎和严肃，尽可能详细地考察好男方的为人；一旦同居，若两人的爱情还没有达到瓜熟蒂落的地步，就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全方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安全；一旦决定结束不走进婚姻的同居，更应处理好感情和利益的善后，避免矛盾激化，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编辑/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