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球鞋上的红绳子

阿瑟·汉莱曼

13岁那年，我进入了宾夕法尼亚州的哈里斯堡中学读书。

有一次，学校组织秋季露营，校长规定我们都要穿校服和白球鞋。这个非常正常的小要求，却在我家出现了麻烦。当时我们刚从犹他州搬到这里，非常穷，父亲也没有工作，只是偶尔到一些农场里帮忙，才能赚回勉强糊口的薪酬，他没有能力为我买一双新球鞋。他在家里折腾了半天后，才从一只破柜子里翻出一双早就泛黄了的白球鞋，那或许是此前居住在这里的人留下来的。我知道父亲的难处，所以这双旧球鞋也已经让我满足了。不过，我很快又陷入了沮丧中，因为这双球鞋已经没有鞋带了。

“我想想办法！”父亲说。他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后，手中多了一条红色的塑料绳，他大笑着说：“感谢上帝，我在垃圾堆里捡到了这条绳子，它可以用来当鞋带。”父亲用火柴把红绳子烧成两段，然后蹲下来往鞋孔里穿。我看着那不伦不类的样子，气得想哭：“父亲，你不是要我穿着这双鞋子去露营吧？”

父亲一愣，停下手中的活儿，说：“那你自己选择，去还是不去？如果你选择不去，我现在就可以把这条红绳扔了。”父亲的口吻有些严厉，这使我微微觉得有些恐惧。第二天，我就穿着这双绑着红塑料绳的白球鞋，和同学们去露营了。幸运的是，我的裤子稍长，于是我总能有意无意地用它遮挡鞋子上的红绳，而同学们也并没有太留意到我的鞋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考上了大学，后来成了一家机械公司的工程师。而我的父亲，在那不久后就开了一家路边的汽车维修店，我们的生活都开始富足起来，我也渐渐地忘记了关于“红鞋带”的这段经历。

多年后，有一次，我出差到德国考察一批机器，结果刚和德国公司的代表走進会议室，父亲就打来了电话。我以为出了事，就到会议室外面接听，父亲在电话里哈哈大笑着说：“孩子，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了什么吗？一双绑着红塑料绳的白球鞋！上帝，一个有钱人，他居然也会穿着这样的鞋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对父亲那兴致勃勃的口吻感到非常纳闷。

“哦，你不知道，刚才来了一个开着宾利汽车的有钱人。你知道吗？他脚上的白球鞋居然穿着一条红色的塑料绳。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的鞋子一直放在储物柜里，穿上之后才发现鞋带已被老鼠咬断了，于是随便找了一条绳子穿了上去。哈哈，真没想到有钱人也会这样，所以，我的孩子，你别为以前的事而觉得难过，你看，有钱人也会这样，在一双白色的球鞋上穿一条红色的塑料绳！”

我突然有些哽咽，一件我自己都忘记了的小事，父亲竟然惦记了这么多年，可见当年在他的严厉之下，其实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和自责……直到今天，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来安慰我，可见，父亲其实是多么在乎我的感受啊！

（责任编辑 赵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