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汉字

2018-10-10 09:19金志伟
广州文艺 2018年7期
关键词:孙子房子

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将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去卫生间冲过澡,再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交给洗衣机,泡一杯雨前毛峰,看嫩绿的芽片在玻璃杯中次第绽放,欣赏自己两小时辛苦的成果,心里就有了一种喜悦和惬意。

妻子帮女儿带孩子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妻子临走时,要我隔一天打扫一次卫生。我口头答应了,但三四天才想起来打扫一次。其实我一人在家,又不做饭,窗子也不大开,不知怎么地上、家具上隔一天不打扫就蒙上一层灰。一个人就是简单,早餐一个馒头加一个鸡蛋,午餐和晚餐基本上在楼下的快餐店里解决。我住的小区对面有一所中学和一所小学,可能是学生生意好做的缘故,周边有几十家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和快餐店,可供选择的空间很大。妻子一个月不在家,我吃的中餐和晚餐都不带重样的。

女儿上大学后,妻子就常抱怨当年的房子买大了。一百四十平米,打扫卫生能累死人。其实当年换大一点的房子,就是想有一间大点的书房。但书房装修好后,基本上就是一个书库,两千多册图书站满了两面墙,近两年在网上、在旧书市场淘的一些书只能堆放在各个角落里。过去在办公室上班,常常要等到学生下晚自习了才回家。到家后洗漱结束,已经十一点,从书架上随意抽一本书坐在床头翻个把钟头,累了,放下书很快进入梦乡。

女儿出嫁后,家里只剩下我和妻子两人。过了两年,我也退了下来,不用坐班了,但书房的使用率仍然不高。原因是除在电脑上写点东西外,大部分时间我喜欢拿一本书在客厅或卧室的沙发半躺着看,冬天,朝南的阳台有暖和的阳光,我喜欢坐在阳光里阅读。妻子笑我,要書房何用,书房只是个储藏室。

但我每隔一段时期还是要清理一下书房。过期的书报,不再用的教材和教学参考资料,总是要清理出去的。每清理一次,书架和书桌就会空出来一些。

同妻子两个人在家,孙子回来的每一天都是节日。

孩子每次回来,都带给我们许多快乐与惊喜。

前年元旦,孩子回来住了一个多月。每天上午我都会给他讲故事,我和孙子坐在阳台上,坐在冬天最暖的阳光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柔情和温暖。

有一天,我给孩子讲《一只乌鸦找水喝》。这已经是第三次讲这个故事了,我边讲问孙子:“乌鸦为什么喝不到瓶里的水?”他按照我前两次讲的回答我:“瓶子里的水太少,瓶口太小。”我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突然他又说了句:“乌鸦没有吸管。”孩子的回答让我惊喜,那段时间孩子喝水喝饮料大多用吸管,所以才有这样别致的答案。

女儿是妻子带大的。因为女儿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一周才回家一次。现在孙子一回来,我天天带他玩。妻子说我是“隔代亲”。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吧,望着孙子粉嘟嘟的小脸,平淡的日子里就开出一朵花来。

但是,孙子在家里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过一段时间,女儿就会把孩子接走。孙子每次被接走时,妻子总在第一时间把孙子丢在家里的各类玩具整理打包。她常常边拾掇边说:“把宽宽的车子、飞机收起来,不然看着就想。”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很脆弱。

收拾完后,家里又变成了两人世界。孙子的玩具被放在一个纸箱里,纸箱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等待下一次被打开。

在我的老家,有做清明和做冬至的习俗。

父亲在世时,每年清明和冬至都要去老家的祖坟去拜祭。因我要上班,父亲年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早上出发,晚上回来。

有一年清明,父亲要我和他一道去祖坟做清明。这座祖坟离我老家有二十里地,在果园山水库边上。父亲说,这座祖坟是父亲的祖父祖母的合葬墓,是当年家里请地仙找的吉地。买这块地,花了一担大洋,那一担大洋可是从老家一路铺到这块吉地。当时家里买好墓地后,请一户张姓人家代为看坟,同时还顺带在旁边买了一块地,给张姓人家种,田地不收租钱,抵看坟的费用。

父亲带我去认门。张家的房子就在我家祖坟旁边,门前有一株很大的枫香树。上完坟后,张伯伯陪我们坐在树荫里喝茶。从长辈的交谈中我才知道,张家同我家近百年来一直就像亲戚一般地经常走动,好几代人的交情了。即使是风声很紧的那些年,张伯伯也年年为我家的祖坟添锹土,把我家祖坟维护得很好。

回来的路上,父亲对我说,他走后,每年冬至没空的话上不上坟都不是很重要的,但清明最好能抽空去他的坟上,插一个纸幡子,烧点纸钱。我答应了父亲。

父母现在都不在了。每年清明我都会去父母的坟上插个纸幡,烧点纸钱。父母相继离世已经十余年了,这十多年的空白里,在通往父母墓地的小路上,每年的清明与冬至,都有我踽踽独行的身影。

老城改造,百年岗湾将面临拆迁。

我家的房子拆得比较早。我签拆迁安置协议比较早的原因主要是父母不在了,父母留在岗湾的老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住。虽然我和妻子隔一段时间会回老房子看看,开开门窗透透气。但房子没人住真的不行,有时我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几天不来,房子的角落里就结着蛛网,几只蜘蛛在蛛网的另一端有着一种守株待兔的悠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虎视眈眈。怪不得老话说,屋要人住,船要人撑。

我在拆迁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后,老屋便被拆了。建房子很难,拆起来很简单。那天,面对一片废墟,我有一种被掏空的失落。这老屋里有我少年和青年的记忆,我在这房子里结婚,我的女儿在这房子里出生。

老屋拆后,我就很少去岗湾了。大约一年后,听说岗湾的房子拆得差不多了,我和妻子去老屋那一带看看。旧日繁华的岗上老街和西门湾都已成陈迹,被夷为平地的百年岗湾看起来那么小,显得空荡荡。昔日的繁华就像一个旧梦,醒来时已是一片空荡荡真干净。童年时半天才能走完的老街不见了,原来是不断弯曲的道路延长了我们的脚步。这很像我们的一生,几十年仿佛一下子就能数完,但具体到每一个晨昏、具体到一日三餐,具体到柴米油盐就被无限地拉长放大,显得琐碎而漫长。

站在百年岗湾的废墟上,我们的人生一下子空了,空白、空旷、空荡、空虚、空洞。人这一生就像一幅画,过了中年以后,就会有大块的留白。好在记忆还在,只要一息尚存,记忆永远也不会被清空。

逢年过节,只要有空,我喜欢回老家看看。

老家亲戚不多,只有一个堂姐还在。

今年回家,姐告诉我,老家也要拆迁了,因为引江济淮的运河从老家这一带穿过。姐姐说,祖坟也要迁走。姐还告诉我,田地和房子都已经丈量了。

姐姐在家准备午饭,我出去走走。走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我第一次有了一种眷念和依恋。我家的祖屋祖坟都在这里,这里还有我永远也长不大的童年。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敏之希望小学。这座学校的前身是长塘小学。我的小学时光是在这所校园里度过的,母亲当年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后来五姑金敏之捐资重建了这所学校,才改成敏之希望小学的。

在学校门口,我遇到了一位老师模样的人。在交谈中,他告诉我,学校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少,有些教室常年空着。

午饭时,我同姐姐、姐夫谈到学校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少的情况。姐夫说,这也难怪。现在村子里只剩老的老、小的小了,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有的人家还把孩子带到城里的学校借读去了。别看村子里好多房子盖得漂亮,除过年外,平时都空着。

姐夫的话让我沉默了好久。

午饭后,我坐车回县城。车默默行驶在乡间的路上,没有鸡鸣狗吠,没有人声鼎沸。倒车镜里,只见姐姐还站在村口,目送着我们。

我眼睛有点湿润,我不知道老家到底哪天开始拆迁,但我知道,拆迁的那天,这块叫老家的土地就开始叫故乡。

同事的女儿在深圳上班,买了一套房子,准备让父母退休后到深圳住。

暑假,同事夫妇到深圳小住,目的是为退休后的深圳岁月热下身。但不到一个月,两人回来了。原来同事本是个“卧龙岗散淡的人”,习惯了小城悠闲、缓慢的生活节奏。在深圳过不惯,只好打道回府。

同事后来告诉我,深圳是个年轻的城市,年轻人多,老年人少。在深圳的那些日子里,他妻子忙着做家务,不大出门。他倒是常出去逛逛,可是大街上都是步履匆匆的行人,大家走路都恨不得跑。只有他在匆忙的城市里踱着方步,悠闲得像个另类。

“你把深圳当校园了。”我笑他。

“在街上走着,不仅仅感到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还觉得孩子们都在忙,就我闲着,也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你就落荒而逃。”我开玩笑说。

“还有一点,跑了好多家书报亭,都没买到《南方周末》,只好买了几份当地的报纸,但正经内容不多,整版整版的招聘信息和租房信息,字还小,看不清楚。我这人你知道,《南方周末》的老订户,时间长了不看,急。”同事笑着告诉我。

“所以,你同孩子们说,深圳是工作的地方,不是生活的地方。就打道回府了。”

我和同事的这番对话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八月的校园还是安静的,开学还要等到九月初。那天,我俩坐在香樟树的浓荫里,一边听树上的蝉唱,一边在棋盘上手谈。我俩的棋风、棋力相当,已经进入了收官阶段,我看了看盘面,大概只有二三目的输赢。

书桌上有本1996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翻到1363页,有对“闲”一词的解释:没有事情;没有活动;有空(跟忙相对)。词条中收有“闲居”“闲适”“闲散”“闲心”等词,还有我很喜欢的“闲情逸致”“闲云野鹤”等四字短语。

其实,“闲”有时还与“閒”相通。《说文》释“閒”字从“門”、从“月”。古人认为,在闲暇、空闲的意义上,“闲”与“閒”可混用。我更喜欢这个“閒”字,大门一关,留一片月光在小院中,闲适的心不仅仅宁静平和了,而且还清澈明亮了好多。

闲,应该是沈三白笔下的闺房之乐、宴饮之欢,还应该是文人墨客之间的交游唱和。早年读《浮生六记》,每每读到“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这一段时,顿觉满口生香,恨不能立刻穿越而去,在这片茶香中了却此生。

去杭州,西湖边的龙井村是一定要去的。

那年,在龙井的一家茶社,一位同样来品西湖龙井茶的观光客同我说了下面这个故事。

相传,从前西湖边有两个渔夫。一个年长些,另一个年轻些。一天,那位年长些的渔夫告诉年轻些的渔夫,他每天在西湖捕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么辛苦的目的是想将来老了的那一天,在西湖边建两间房子,每天喝着香喷喷的龙井茶,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他的话对年轻的渔夫影响很大。他们每天在西湖里捕鱼,网里打捞的不仅是沉甸甸的收获,还有他们明天的美好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那位年长些的渔夫发现年轻些的渔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时正是收获季节,西湖里的鱼又大又多。他很替年轻的同行着急,让自己的孩子去找年轻的渔夫。并让孩子带上一句话,说赶紧回来捕鱼,等攒够了钱将来在西湖边建两间房子,每天都可以喝着香喷喷的龙井茶,享受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在龙井的一间茶室里,那位年轻的渔夫对前来传信的孩子说:“告诉你父亲,此刻我正在西湖边,一边喝龙井茶,一边赏西湖景。”

观光客的故事说完了。故事虽短,但如同手里的這杯龙井,有绵绵无尽的甘醇回味。是啊,朋友说得真好,人生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忍受的。我们不能在一天天的忙碌中,在一次次的等待中,蹉跎掉所有美好的岁月。

又想起这个同“闲”相对的“忙”字。该“忙”字从“心”、从“亡”。古代造此字的先贤告诫我们这些后来人,再忙也不能把心弄丢了,再忙也要给心找一个住处。

这是汉字的美妙,亦是“闲”的美妙。

过去读古典诗词,总觉得闲是一桢特别的风景。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是王维笔下的诗境,花开花落,本属天籁之音,现落在一颗闲心之上,就共鸣出诗中有画的神韵。“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这是诗仙笔下的敬亭山,站在群山之巅的诗人,四顾茫然,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因有敬亭山的陪伴而不再孤单。“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梅雨时节,诗人偷得浮生半日闲,与友人相约手谈一局,但“有约不来”,这夜半灯花,这盛开在灯花里的等待,温暖的何止是友情,还有那一份逸致闲情。“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李清照的离情别绪至今读来还能在心底觅到回声。“闲梦远,南国正清秋。”这是亡国之君李后主的故国之思。“仙客厌人间,孤云比性闲。”想不到,盛世明主李隆基也有儿女情长,也有未已离情。后人的“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不仅为一个朝代,还为这一段旷世奇情唱响了一阕挽歌。

由此可见,闲不仅是一种情趣,一种情怀,亦是一种境界。

一部厚厚的中国诗歌史,因着一“闲”字,境界全出矣。

陪孙子到肯德基,买他最喜欢吃的薯条和蛋挞。

正值“六一”儿童节,店里的服务员送给孙子一本书,名叫《嗨,马德里》。书是《小小旅行家》丛书中的一本,印刷较为精美。

回到家,孙子要我为他读书。于是,一人一个小凳子,在阳台上,开始这次马德里之旅。

正如作家秦文君所推介的那样,《嗨,马德里》是本浅显而温暖的书。它以小伙伴的视角,讲述了西班牙的人文地理、传说趣闻。其中介绍西班牙学校教育的一段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书中介绍,在西班牙,学校的第一节课是从上午九点开始的,下午两点学校就放学了。学生作业少,晚上九点前,都是孩子们玩耍和踢足球的时间。因为西班牙人的晚饭吃得很晚,大家都是晚上九点半才开始吃晚餐。

读到这里,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孙子,心里突然有点怅惘。孙子九月份就要上幼儿园了,同所有中国的孩子一样,即将迎来鲜有童年、少年快乐的求学之路。

十年寒窗苦。一个“寒”,一个“苦”,让“闲”退避三舍。

闲来无事,喜欢在一片闲静的灯光下读王世襄先生的书。

今天读的是世襄先生的《京华忆往》。书中的《秋虫篇》《冬虫篇》等文章写得极为有趣。先生不但捉蛐蛐、买蛐蛐、养蛐蛐、斗蛐蛐,还善养冬虫蝈蝈、金钟和油壶鲁。最为有趣的是先生在燕京大学读书时,有一天正在听老师上课,怀里的虫儿突然鸣声大作,竟压过了教授的讲课声。但唧唧虫鸣,并没有影响先生的学业和前程。先生以优异的成绩从燕京毕业并考取了研究院继续深造。读书至此,我顿生无限感慨,不仅感慨当年燕京的气度,更感慨先生那一代人潇洒闲适的民国风度。这种气度与风度,现如今都难以复制。

这正是:玩物成家,奇人驾鹤归去;鸽哨空鸣,绝学余音如缕。

前日,遇到一个多日不见的朋友。寒暄间,他说我气色比过去好多了。我笑问他:“我气色以前不好吗?”

他说前些年见我时有些憔悴,现在好了。

“无事一身轻。”我说。

“是无官一身轻吧。”朋友说。

几年不见,我不想和朋友抬杠。其实在学校里大家都是教书的,不存在官儿民儿的。早年,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一个校长开玩笑,别看你也是县处级,但重量不一样。人家管的是几千平方公里,我们管的只是几千平方米。

有些事,还是看轻的好。

校园里有几株上百年的银杏树。秋日里,金黄的叶子从枝头落下来,有种轻盈的美感。

“叶落归根”“ 化作春泥更护花”……

一些短语、诗句纷至沓来,又从心头落叶般飘下。

再美的叶子都要变成落叶。一时间,我有了恍然大悟后的轻松。

轻,本是车的名字。段玉裁给《说文》做注时解释过:轻本车名,故字从车。引申为轻重的轻。

轻车熟路,这样走在路上会更舒服一些。人的一生,如果把出生看成起点,把死亡看作终点的话,就是一个在路上的过程。

《一个朋友在路上》,记不得是苏童写的,还是余华写的。谁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在路上,都是行人。

既然都是在路上,还是轻松一点好。负重前行的话,不仅无暇看路旁的风景,还容易累得慌。

有一个词站在轻的对面,一站就是几千年。它叫重。

过去我们很浅薄地把它俩对立起来,把它们叫作一对反义词。甚至把它们同黑与白、是与非、生与死等同起来。

黑的不能说成白的,这很像是一条真理。因为人不能颠倒黑白,这是做人必须有的是非观,也是做人必须坚守的底线。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个常识。

但轻与重就不是这样绝对的了,我在四十多岁后才明白,年轻时看得重的,中年以后要看轻些了。年轻时,我们看重的是职位、职称、职务。年老时,我们更看重友情、亲情与健康。轻与重奇妙地调换了内容。

有人说,这是辩证法;也有人说,这是生命的哲学。

古人是喜欢轻的。

最有名的是李太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还有苏轼,“微风不起镜面平,安得一舟如叶轻。”还有更早的陶渊明,“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陶是大家,一个“轻”字,就能把辞官还家的心情写得眉飞色舞,笑逐颜开。

过去我们常把人生比作逆水行舟。这虽是一个很旧的比喻,但很有哲理。人在船上,轻很重要。负重太多,不仅跑不快,还容易搁浅。

轻了才会快,叫轻快。很多人以为“快”只表示速度,其实在很多时段,快,还是一种主观感受。作家池莉写过一本书,书名很另类,叫《有了快感你就喊》。可见,快也是一种感觉。

太重了,你还有快感吗?恐怕只剩呐喊了吧。

轻有时比重好,但也不尽然。轻率,轻浮,轻佻,轻狂。古人造了好多这样的词告诫我们,太轻会不稳重,就草率了;太轻会不沉稳,就肤浅了;太轻会不庄重,就佻达了;太轻会不谦逊,就狂妄了。

重了不行,轻了也不好。这里有个度,有了恰到好处的度。就像古人说的:“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你瞧,古人审美真的很讲究。

早些年,米兰·昆德拉曾火过一阵子。

于是找了一些他的书。有《为了告别的聚会》《不朽》《生活在別处》,还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刚拿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本书时,我还以为译者译错了。不能承受的应该是“重”,怎么变成“轻”了。看完书才明白,这里的“轻”,不再是形容词,而是一个名词。

于是在灯下顿悟。有时,压弯人高贵头颅与脊梁的,正是那些看上去轻飘飘的名词。

责任编辑:杨希

作者简介:

金志伟,1983年以来,在《人民日报》《儿童文学》《广州文艺》《清明》等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500余篇,获省内外文学奖二十余次,作品被选入多种选集出版。

猜你喜欢
孙子房子
孙子列传
孙子壵
孙子垚
孙子垚
当“房子”爱上卖萌耍宝以后
一百分等
略谈《孙子》的“避实而击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