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妹妹心里苦:有种负累叫长姐如母

2018-10-11 08:06依然
知音·下半月 2018年9期
关键词:陶勇缝纫继母

依然

段莉和段小曼是一对亲生姐妹。母亲去世后,姐姐段莉一路拉扯着妹妹长大。她用辍学打工换来妹妹读书的机会,为了给妹妹治病,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她几乎是日夜苦做,终于将妹妹送进了北京大学。段小曼懂得感恩姐姐,事事听从姐姐的安排,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人生,她非常苦恼。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既活出自己,又能报答姐姐的恩情?以下是段小曼的自述……

学霸姐姐的抉择,辍学只为让妹妹读书

我叫段小曼,1990年出生在湖北省红安县桃花乡。爸爸段正明是个木匠,妈妈邱芬在家务农。3岁那年,妈妈被一场大病夺去了生命。一年后,爸爸再娶,继母进门那天,带来了2岁的儿子小勇。我和小勇天生不对盘,一进门就掐了起来。爸爸扬起手要打我,是姐姐死命护住了我。姐姐名叫段莉,当时才12岁,却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1996年,继母怀孕生下小磊。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爸爸不得不外出打工赚钱。这一年,我本该上小学,可继母总说家里没钱,等爸爸寄钱回来再说。这一等,就等到我8岁。这期间,姐姐多次跟继母提起送我上学的事,每次继母不是岔开话题,就是哭诉家里没钱,供养姐姐上学已经很不容易。

别问我为什么姐姐可以上学,我却不能。姐姐是学霸,成绩一直排名年级前三,上了中学之后,镇中学每年为她减免学杂费,这在我们村是独一份,继母脸上也添光不少。而且姐姐特别懂事,只要一放假,就会去地里扯花生、摘棉花、种油菜,啥活都干。这些农产品能卖不少钱,她将钱都给了继母,继母哪好意思不给钱她上学,而我啥活也不会,只会吃干饭。

那时候,我见同龄的人每天都要起早上学,放学后还有一堆作业要做,所以,对上学这件事也没什么执念,但姐姐却特别执著,总是跟我说:“你再等等,我去跟她谈谈,一定让你去上学。”姐姐还经常教我读书写字,做算术题,生怕我将来会落后别人太多。

姐姐参加中考时,分数超出了我们县一中整整40分,所有人都称赞她,觉得她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将来必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可姐姐却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她对继母说:“我出去打工赚钱,换小曼读书吧。我已经读够了,小曼却一天学都没上,将来会吃亏的。”继母勉强同意。

当月,姐姐就去了红安县一家缝纫店做学徒。我知道姐姐放弃了很多,才换来我读书的机会。我一头扎进了学习中,发誓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

2000年春节,爸爸和姐姐都回家过年,家里一片热闹。夜里,我跟姐姐说:“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去县里,我可以跟你一起打工,不读书也行。”姐姐却厉声说:“不读书怎么行,这个社会只有读书才会有出息。”我委屈地抱着姐姐说:“我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姐姐摸着我的头,轻声说:“我再想想办法吧。”

姐姐跟父亲商量了很久,又跟裁缝店的老板借了个住处,将我带到了县里。这一年,姐姐已经成为缝纫店的帮工,她做出来的衣服工整漂亮,走线整齐,很多顾客都来找她做衣服,因此,缝纫店的老板喜欢她,允许我们俩住在缝纫店临时搭起来的阁楼里。开学季,姐姐将我送进附近的红安县实验小学,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非常友好,我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学习和生活。每一天,我去上学,姐姐就在店里做工;夜里,我从睡梦中醒来,姐姐依旧在昏黄的灯光下,来回转动手里的衣服。她几乎是不分昼夜蹲坐在缝纫机前,不知疲惫。每完工一件衣服,她的脸上就会浮现满足的笑容。她说:“多做一件衣服,我就多赚了几块钱。”可这么辛苦赚来的钱,她却从来都舍不得花。每次一发工资,她就把钱存进银行,只有在我需要钱的时候,才会动用那个存折。

姐姐对自己很小气,对我却很大方。那时候,学校食堂每天早上提供营养早餐,一个月45块钱,由学生和家长自愿选择。我算了一下,除去周末,一顿早餐平均下来要两块多,当时只有一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选择在学校吃。我自觉没有这个条件,回去都没有跟姐姐提起这个事情。可姐姐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执意去学校帮我交了早餐费。她说:“学校的早餐有营养些,你跟着姐姐总吃不好,万一不长个儿怎么办?”

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你要好好读书,姐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将你送上大学。”为了姐姐,我也愿意拼了命去学习,四年级下学期,我连跳两级,之后顺利进入红安县实验中学,成绩一直维持在年级前三名。

苦难逼出强势姐姐,誓将妹妹送进北京大学

2006年初,正在读初三的我经常感到腹痛,之后,身体开始浮肿,连走路都很吃力。姐姐带我去县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腹腔里有积液,需要通过腹腔穿刺才能确定腹腔积水的性质和鉴别腹腔积水的原因。当时,县医院没有这个条件,必须要去武汉的大医院做腹腔穿刺。姐姐带着我直奔武汉协和医院,最终,确诊我患有慢性肾炎。医生说:“有些患者经过治疗干预有可能治愈,还有一些患者会发展成为尿毒症,更有一些患者会发展为肾衰竭,危及生命。”姐姐被吓坏了,她拿出所有的钱,求医生给我用最好的药。我住进了费用不菲的特护病房,医生将十厘米的针管插入我的身体,将腹腔的积水抽出,我疼得呼天搶地,姐姐在病房外也眼泪直流。这样的痛苦每隔两到三天就要承受一次,可即便这样,我的病依旧没有得到根治。医生说:“这是慢性病,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那段时间,姐姐急疯了,四处筹钱帮我治病。她打电话问父亲要钱,父亲来到医院,给了我三千块钱。隔了半个月,父亲回到工地,向包工头提前预支了5000元工资,又打到了我的卡里。父亲已经尽力,姐姐不忍心再为难父亲,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有一日,在病房里,姐姐突然告诉我:“姐要结婚了。”我问:“是谁?我认识吗?”姐点点头,说:“是李向东。他一直在追我,我觉得他对我还不错,就答应了。”李向东是缝纫店隔壁酒店老板的儿子,因为游手好闲,经常惹是生非,一直到30岁了,还没有女孩愿意嫁给他。李向东对姐姐很有好感,经常去裁缝店献殷勤。可姐姐一直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他,现在怎么突然就觉得他还不错,并愿意跟他结婚了?

夜里,我问姐:“你爱他吗?”姐笑说:“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结婚过日子罢了,不过他愿意给你治病,姐心里还是开心的。”又是为了我!这些年,姐姐为我放弃了学业,拼了命赚钱供我读书,现在又为了给我治病,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泪水在我眼里打转,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不知如何面对姐姐。姐姐却说:“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治病。”我在医院待了三个月,做了16次治疗,终于将体内的积水都排出了。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只要每天按时吃药,不再腹痛,基本上就算痊愈了。”我又回到学校读书,虽然请了三个月的假,但我一直在自学,加上班主任怜惜我,经常给我开小灶,我落下的功课很快就赶上了。2006年9月,我顺利考上了红安县第一中学。

这年10月,姐姐和李向东结婚了。我跟着姐姐搬去了李家住。李向东喜欢喝酒,每次出门必醉,回家就发酒疯。第一次见他又吼又骂的样子,我被吓坏了,姐姐却还要跪在地上清理他的呕吐物,将他扶到床上睡觉。我看不惯李向东的样子,也不忍心看姐姐如此卑微,执意要搬回阁楼里住。

不久,姐姐怀孕了。我很开心,每天想着法照顾她。可姐姐脸上的笑容却一天比一天少,我经常看她红肿着眼睛来店里上班。有一天,我还发现她身上有伤痕。我气愤地问:“他是不是经常打你?”姐姐摇摇头说:“他昨天晚上喝醉了,已经跟我道歉了,以后不会了。”我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谁料,在姐姐怀孕5个月的时候,突然因大出血住进了医院。当我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宣布姐姐流产了。是李向东喝了酒,回家后拿姐姐撒气,一脚踹到了姐姐肚子上。我看见姐姐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忍不住趴在姐姐的床上痛哭,喊着:“姐姐,你还有我啊。”良久,姐姐才转过头,顿时泪雨倾盆。姐姐坐完小月子之后,又搬回了阁楼,坚决要跟李向东离婚。我力挺姐姐。可李向东不答应,三天两头来店里闹,姐姐拿出病情诊断书,证明李向东有家庭暴力,说要去法院告他。李向东这才签字离婚。

离婚后,姐姐又把心思全部放在我身上。也许是经历了太多,她的性格渐渐强势起来,常常说一不二。当时,缝纫店的生意已经落寞,老板决定将缝纫店转出去。姐姐借了一些钱,将店铺盘了下来。我骂姐姐傻:“现在大家都是去商场买衣服,谁还去裁缝店啊。”可姐姐不听,她又招聘了几名女工,一点点教她们裁布、走线,然后,将店名改了,专门缝制窗帘。

为了给我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姐姐在附近居民楼里租了一套两居室。她和几个女工挤在一间房,将朝南的那间大房间留给了我。姐姐很喜欢安排好我的一切,小到我的吃穿住行,大到我的高考志愿,她都一手包办,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而我也习惯事事听从姐姐的安排,即便有时候有异议,姐姐也总是说:“我都是为你好,听姐的没错。”

2009年,我参加高考,考得还不错。姐姐天天给我班主任打电话,预估分数线,最终,根据我的成绩,帮我填报了北京大学。不久,我就被北京大学英语系顺利录取。我去北京后,姐姐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一个电话,她说:“你不在我身边,总感觉少点什么。”她还警告我:“不许谈恋爱,更不许私自出去打工,没有钱就问我要。”室友笑话我:“你都这么大了,你姐还将你当成小孩子,事事管着你。”我反驳她们:“你们不懂这种爱。”我知道姐姐爱我,珍视我,她也只有我。所以,我愿意被她管着,看她帮我安排好一切。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被我引以为傲的“管束”渐渐变了味。

姐姐成妹妹心伤,这一生能否为自己而活

2010年5月,姐姐突然给我打电话,执意要我转到会计专业。我问姐姐:“我在英语系学得好好的,干吗要突然转专业,而且我对会计专业不感兴趣啊。”可姐姐却一再坚持:“会计专业好啊,以后好找工作,你一个中国人学什么英语,又不出国。”

原来,姐姐听一个客人说现在的会计专业最吃香,工作又轻松,赚钱也容易,便动了让我换专业的心思。我拗不过姐姐,答应考虑一下,姐姐却一意孤行,直接打电话给我们系主任,势必要敲定这件事。我不想忤逆姐姐,在系主任征求我的意见时,我同意了。大学毕业之际,我原本有机会保研。我打电话征求姐姐意见,姐姐一句话堵死我:“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吗?总不是要结婚生孩子的。”最终,我放弃了保研。毕业后,我原本准备留在北京工作,姐姐知道后,坚决不答应,说:“你这是要抛弃你姐吗?北京那么远,姐怎么看你结婚生孩子?”这一次,我又缴械投降了。

2014年,我回到武汉,在武昌一家证券公司做数据分析师。我常常上网给姐姐买东西,购日用品。每次回家前,我都会去商场给姐姐买几套衣服。姐姐知道那些衣服通常要两三千,连连骂我奢侈,根本就舍不得穿。2016年,我恋爱了。男朋友吴征是武汉人,在一家研究院工作,家境不错。我和他年龄相当,也很谈得来。恋爱半年后,我将吴征带回家给姐姐看,姐姐对吴征的外貌很不满意,觉得他个子不高,配不上我,坚决要我分手。我不答应,她就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她养了一个白眼狼:“你翅膀长硬了,就不听话了。”

想到姐姐养我这些年不容易,为了让姐姐开心,我无奈和吴征提出了分手。分手后,我心里很压抑。这20多年来,我几乎一直都是按照姐姐的意愿生活。我也一直以为只要我事事听从姐姐的安排,就能报答她对我的养育之恩,却不知我在这个过程中早已失去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人生。我学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从事自己不擅长的工作,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我过得并不开心。我相信这肯定也不是姐姐的初衷。

思索再三,我决心改变。2017年,我重新应聘到武汉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担任英文老师,每天和一群孩子待在一起,我觉得过得很开心。在这里,我还认识了同为讲师的陶勇。陶勇来自湖北荆门,今年29岁。他对我很好,见我每天早上来不及吃早餐,就在家做好,打包带给我吃。周末,他约我一起去周边旅游,玩得很尽兴。我们很快就恋爱了。

姐姐知道我恋爱后,特意来了一趟武汉。陶勇请她吃饭,饭桌上,她将陶勇家里的情况问了个底朝天,弄得我和陶勇都非常尴尬。回家后,姐姐以陶勇来自农村,家里穷为由,坚决要我跟他分手。

尽管我一再表示我不介意,但姐姐却说:“他家里窮,在武汉又没有房子,你跟着他只会受苦。”我知道姐姐是心疼我,舍不得我受苦,但这一次,我却不愿意妥协。我跟姐姐说:“我知道你爱我,但我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这一次,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没想到,姐“噌”地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真是白养你了。”说完就气呼呼地回老家去了。我不想妥协,没有去车站送她。这之后,姐没再管过我的事。我知道我伤了姐姐的心,但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2018年初,陶勇向我求婚,我答应了。5月10日,我和陶勇去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那天,我给姐姐发了一条短信:“我愿用一生去爱你,但这一生我要为自己而活。”我相信,有一天,姐姐一定会理解我的。

[编后]姐妹生嫌后,周围有人说,是段莉太强势;也有人说,是段小曼不懂事。其实,我们相信在段小曼眼里,段莉是姐,更是娘。姐姐为了她几近付出了一切,段小曼铭记姐姐的恩与义,想要努力回报姐姐。但是,报恩不等于失去自己,段小曼想拥有独立的人生,也是正当需求。

编辑/包奥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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