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电报 造就美国空军的新对手

华山 常砢

68年前的1950年10月14日，远在莫斯科发出的一份电文，迅即让朝鲜天空转变为厮杀的沙场……

麦克阿瑟携二战新胜之余威，原本以为B-29“骇人”的战略力量纵然不能慑对手，至少也能让美军轻易击败对手。

1950年10月12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政务院总理周恩来率林彪、师哲、康一民一行，到黑海疗养地向斯大林及除莫洛托夫外（莫洛托夫当时在莫斯科）的全体苏共政治局成员通报了关于中国军队不准备进入朝鲜参战的初步考虑。

通报结束后，周恩来总理与师哲、康一民，由苏共政治局委员布尔加宁陪同，于1950年10月13日返回莫斯科驻地，此时却接到来电——毛泽东主席、中央军委一致决定以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名义赴朝参战。这是周恩来总理一行于1950年10月8日离开北京赴苏后，毛泽东主席与在京的中央军委成员们反复权衡作出的艰难决定。

接到来电后，周恩来在当晚立即与莫洛托夫会晤，拟定了致斯大林的电文。10月14日，斯大林复电表示同意中国出兵的决定。周恩来立即向斯大林提出要求提供装备和武器弹药的清单，并首次明确提出，“苏联空军在出动16个团喷气式飞机之后，可否继续出动轰炸机至朝鲜配合中国军队作战”。之后三日内，周恩来与苏方就军事装备、武器弹药交接问题具体协商后返回北京，向毛泽东主席转达斯大林对请求苏联空军参战的首肯。此项中苏领袖间达成的默契，为能够打赢这场空地一体化战争做出了重要的战略部署。由此，苏联空军参加抗美援朝空战迅即成为现实。这段史实充分说明，毛泽东主席等新中国军事战略家们，对于现代战争的空地一体化特点，以及空中力量带来的巨大战场优势，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为此做出最为关键的准备。

回溯：B-29强势介入朝鲜战争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伊始，最快反应的就是美国远东空军B-29轰炸机——尽管美国空军已对很受局限的B-29执行长距离飞行轰炸任务生疑。就在6月25日当天，美国远东空军刚拆解处理了一批驻扎在美军太平洋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属于第19轟炸联队第28、30和93中队的B-29。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是存放大量太平洋战争废旧装备的大存放场。朝鲜战争爆发才几个小时，美国远东空军首任司令乔治.斯特拉梅耶中将（二战时美军空军参谋长）即下达命令，调第19轰炸联队转场至更接近朝鲜战场的日本冲绳（东海琉球群岛）嘉手纳空军基地，飞行机组人员还以为“只是去那儿一个星期搞下扫尾，不用带全套装备，一身飞行服和几件内衣就行”，没有任何联队机组人员会猜到一次转场，竟会转变成一场历时37个月的战争一人类历史上最血腥的战场之一。

在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美国进入战争状态之前，美国远东空军就以闪电般的节奏在1950年6月27日下午开始了第一次轰炸行动——利用B-29这种战略武器施行远程大规模轰炸，阻滞朝鲜人民军地面行动，瓦解其战斗意志，美国早已在二战中把这一套章法演练得极为娴熟。第19轰炸联队B-29四机编队轰炸了汉城火车站和汉江大桥，6月28日美国以联合国的名义公告：“向南朝鲜提供所有必要的援助以重建地区的和平与稳定。”美国空军介入南朝鲜的计划迅即变成全方位的行动。29日，美远东空军在麦克阿瑟将军的指令下，出动9架B-29，在1000米高度对金浦机场投掷几十组227千克高爆炸弹——朝鲜人民军此前刚刚夺得距汉城不远且受损轻微的金浦机场，美军担心朝鲜人民军会利用此基地，作为其苏制雅克.9战斗机和伊尔-10强击机的战时机场，此次轰炸行动遭到朝鲜人民军防空部队的高炮射击，但无损失。

1950年7月3日，美国空军参谋长霍伊特·范登堡上将提出部署战略空军司令部，调第92和第22轰炸联队加入朝鲜行动。7月8日，美远东空军轰炸指挥部组成，第31战略轰炸中队加入第19轰炸联队。埃米特·奥唐纳尔（Emmet O′Donnell Jr）少将作为美国空军第15军军长，奉调日本担任司令。他说：“我们来了，就是这么强势，这么快；以重型轰炸机对付北朝鲜的军事力量，预先警告北朝鲜既然踏进这场军事行动，我们认为是侵略；既然如此，我们先把5座城市夷为平地，再去一个一个的彻底摧毁18个重点战略目标。”

从朝鲜战争开始的第一天起，美国远东空军的B-29轰炸机群就在空中无可匹敌，几乎穿越朝鲜整个领土，投下大批炸弹。然而就在1950年7月12日，第19轰炸机联队在汉城附近执行低空轰炸任务时，一架B-29（44-69866）被朝鲜人民军空军3架雅克-9击落，机组人员在黄海上空跳伞。这是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军损失的第一架B-29。

7月24日，美国空军第5军总部由日本迁往南朝鲜大邱，为了协同作战和便于通讯联络，空军第5军司令部就设在了美国陆军第8集团军司令部隔壁。同样，美远东空军在日本建立了强有力的指挥部，配合由麦克阿瑟指挥的联合国军指挥部指挥作战。按照麦克阿瑟上将的命令，朝鲜战场的陆军部队由第8集团军陆军中将沃尔顿·沃克（Walton H.Walker）全权指挥，海军由海军中将特纳·乔伊（C.Turner Joy）指挥，空军由空军中将斯特拉梅耶（Stratemeyer）指挥。

那之后，美国远东空军的轰炸行动从未停止。到9月25日之前，美远东空军共出动约4000架次，投掷炸弹、高爆炸弹和集束炸弹30000吨，不仅彻底炸毁了首批指定的18个战略目标，还有力配合了美军地面战役甚至战术层面的行动。

然而，牢牢掌握空中优势的美军也有失误到出奇的时候。1950年8月随着朝鲜人民军的攻势，南朝鲜军队已被逼至接近朝鲜半岛最南端的大邱。到8月15日，朝鲜人民军5个师包围了大邱，大韩民国政府被迫临时迁往釜山，情况十分危急。美军获得情报显示，有近4万朝鲜人民军正在倭馆西北处约12千米长、5.5千米宽的地带集结，即将展开对大邱的攻势。麦克阿瑟与美远东空军司令斯特拉梅耶中将紧急讨论利用“超级空中堡垒”发动空袭的可能性。第二天一早，美远东空军轰炸指挥部司令奥唐纳尔派去了他的所有B-29轰炸机执行这次特殊轰炸任务：98架B-29“超级空中堡垒”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仅用26分钟，就投下了1000吨227千克高爆炸弹，把洛东江岸一切顷刻间化为灰烬。当“屠杀”的硝烟散去后，一架RF-80战斗机拍下了这片土地上的照片——这是自二战诺曼底登陆以来最大规模的空中支持行动，却被证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误：美方获得的所谓朝鲜人民军密集集结的情报是错误的，朝鲜人民军根本就不在那个被炸弹反复翻炒的地域……

就在几天前的8月12日，美国海军第77航母特混舰队离开南朝鲜海域，转移至北朝鲜西海岸。大批舰载机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直接对朝鲜人民军实施空对地攻击，把对南朝鲜地面打击任务全部移交给美远东空军B-29轰炸指挥部。当天，超过40架B-29轰炸机组成庞大机群，对紧挨着苏联远东海参崴边界北朝鲜东北角的罗先港进行轰炸。

朝鲜的天空成为100架“超级空中堡垒”漫游的景点。往下看去，成为一片焦土的城市全都是美军的“辉煌战果”，轰炸机组人员正在为还能做点什么苦苦地挣扎。第22和92轰炸联队已撤回到美国，美远东空军轰炸指挥部正准备解散，看起来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1950年12月7日长津湖战役中，美国海军陆战第1师抛弃辎重。从志愿军合围圈中实施突围。该部能够摆脱被歼灭的命运，全都仰仗美国强大的空中优势。

人算不如天算，正在此时，美国远东空军的煞神来了……

打的就是B-29

仅仅在斯大林1950年10月14日電文的一个月后，1950年11月15日至24日，按照苏军总参谋部密码电报（5564号电令），苏空军第64航空军在中国沈阳组建，由伊万·别洛夫少将指挥，下设3个航空师，每师下辖两至三个飞行团，每个飞行团30架战斗机，另有两架为师直属。这样一来，2团制师拥有62架战斗机，3团制师拥有92架战斗机。实际在64航空军正式组建前，苏联空军就已经于11月1日进驻中国东北地区的机场，提前投入作战。

根据1950年初签署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伊万·别洛夫少将于1950年8月先期抵达中国，负责交付122架米格-15喷气式战斗机，并协助训练中国飞行员，对刚组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飞行部队进行改装。在上海组建的解放军空军第一支飞行部队——第四混成旅第10驱逐团38位飞行员从8月份开始改装米格-15战斗机训练。每个飞行员经过二三十个小时改装训练后，于1950年11月开赴辽阳，扩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师，下设第10和第12飞行团，与苏联64航空军3个师一起打响了抗美援朝空战。

朝鲜战争中两大事件，在美国人头脑里永远刻下最深的记忆，一是1950年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突然分东西线入朝参战；二是1950年11月1日，中国人民空军和苏联空军（以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名义）突然出现在朝鲜新义州上空，完全超出了美国军事家和政治家们的预判，让美国军方上至五星上将麦克阿瑟、美国总统杜鲁门，下至一众少将、准将，全都乱了方寸！

噩梦接踵而至。美国远东空军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突然遭到了强有力的对手。11月7日，一架B-29被苏联空军米格-15击落。11月8日，又有一架B-29（42-84072）被击落。1950年11月9日，绰号“过度曝光”（序列号44-61813）的B-29更惨，被米格-15击中，两台发动机停车，在返航日本入间基地降落时机身断裂成五截，5名机组人员死亡，飞机报废。

11月10日，美军出动70架B-29对新义州进行轰炸，投下580吨燃烧弹，创下了朝鲜战争中最大规模单次投掷燃烧弹量；同日，另外一组B-29对鸭绿江铁桥进行轰炸，这是美军首次轰炸鸭绿江铁桥。苏联空军米格-15升空进行拦截，与同一空域护航的美军F-80战斗机遭遇，美国空军第16截击机中队中尉飞行员罗素·布朗（Russell J.Brown）在空战中击落一架米格-15，这是美军历史上第一次喷气式战斗机空对空战绩。还是在同一天，美远东空军轰炸机307联队执行对鸭绿江附近龟城目标轰炸任务，美海军第371舰载机中队7架F4U“海盗”执行护航任务。作战中一架B-29（45-21814）被苏联空军28师139近卫团少校哈尔科夫斯基（G.I.KharkOVSki）与僚机阿基莫夫中尉（St/Lt Akimov）合力击落，12名机组人员跳伞沦为战俘。

苏联空军从何而来？原来已驻扎在中国的苏联空军151近卫师，依照苏国防部指令被编入第64航空军，其中近卫第28团于1950年11月进驻沈阳，从1950年11月1日至11月30日第一次执行作战任务；从1951年2月6日至4月2日进驻丹东第二次执行任务。第151师的近卫第72团，于1950年11月进驻鞍山第一次执行作战任务；从1951年3月2日至4月2日第2飞行中队进驻丹东第二次执行任务；1951年3月14日至4月2日第1飞行中队进入丹东第二次执行任务，第151师装备全部为米格-15（苏联空军当时驻中国的空军部队，主要负责协助防空、训练人民空军以及交付新型作战飞机）。

1951年1月21日，中国空军飞行员李汉驾驶米格-15战功击落了一架美国空军F-84战斗机。这次击落战果，抹去了中国空军指战员对喷气式战斗机空战最后的疑虑。对手虽强，却并非不可战胜。

驻扎在中国的苏空军第28师，按苏空军总司令1950年11月21日密码电令（43/1449号令），成为第64军的第二个师。于1950年11月1日至30日执行作战任务，其中第67团和139团驻扎辽阳；第28师全部装备米格-15型战斗机。

驻扎在中国的苏空军第50师，由巴斯盖维奇师长（1950年8月上海虹桥机场负责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混成旅第10驱逐团进行米格-15改装时的苏军团长）率领，按苏空军总司令1950年11月21日密码电令（43/1449号令），成为第64军的第三个师。于1950年11月25日至1951年2月6日执行战斗任务，其中第29团于1950年11月25日驻鞍山，从1950年12月3日移至丹东；第177团，于1950年11月25日驻鞍山，从1950年12月15日至12月25日，全团及独立飞行中队移至丹东；第50师全部装备米格-15比斯战斗机。从1950年11月1日至1951年4月2日，由已驻扎中国的苏联空军第151师、第28师和第50师，直属苏空军第64军指挥。

11月18日，美国空军第一支螺旋桨战斗机部队——第35战斗机联队进入北朝鲜东北，也是第一支以兴南连浦机场为基地的战斗机部队。战火在燃烧，11月19日，美远东空军50架B-26轻型轰炸机由日本起飞，对北朝鲜与中国吉林图们江相连的茂山部队集结地进行轰炸，投掷燃烧弹。

11月25日，这是非常糟糕的一天：3架P-51“野马”战斗机执行对大榆洞志愿军总部的攻击行动，对目标投掷燃烧弹。事件中志愿军总部毛岸英和另一位人员牺牲。志愿军总部电台信号发射频繁或许是美军锁定目标的主要原因——就在头一天晚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副司令员常乾坤，在大榆洞与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开碰头会，还曾提醒总部的安全和电讯通信注意事项……这一天执行对大榆洞轰炸任务的战斗机，来自美空军第18联队第2支队（中队），以参加二战北非对德空战而闻名。该部队一开始是以P-51“野马”为主战机型，主要执行对地攻击作战，直到1953年2月才改装F-86“佩刀”喷气战斗机。从1950年11月到1953年停战，该部队共出动12067架次飞行任务；94架“野马”损失74架，22架F-86损失4架，34名飞行员阵亡。

12月4日，苏联空军米格-15成功击落了一架沿鸭绿江执行照像侦察任务的美军第91战略侦察联队323战略侦察中队RB-45C战略侦察机（编号48015）（RB-45C是B-45“龙卷风”轰炸机的特殊改进型号，可夜以继日地从不同高度执行空中侦察任务），4名机组人员全部沦为战俘——这是朝鲜战争中美军首次损失RB-45C。

12月5日，美军放弃平壤后撤。1950年10月19日，美军在夺得平壤后，仅47天后又放弃，对于一个全世界最强军事力量的国家，到了这个程度，美国人会永远记住的！

12月7日，B-29开始对北朝鲜长津湖地区进行轰炸。被志愿军包围的美海军陆战队和陆军部队试图在零下30度的极寒天气里，在下碣隅里与江东里之间突围。美军部队在包围圈里仓促建起土跑道，远东空军运输机就此着陆，运来了急需的食品、弹药并后撤伤员。8架C-119运输机从空中投放了多段桥梁钢架构件，美军利用这些构件在457米深的峡谷和桥墩之上重新架起桥梁，终于从志愿军包围圈内突出重围——这是在战争史上第一次空投桥梁组件的行动。

地面的争夺正趋于白热化，然而美军空中战略力量的使用，却随着B-29的不断损失而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B-29让美国人有了喘息之机

从1950年10月到1951年1月，中国人民志愿军成功发起了一、二、三次战役，用3个月时间把一度气势如虹的美军从中朝边境打回到仁川登陆的原点，让全世界震惊。但第四次战役，由于志愿军的战略机动受到美国远东空军B-29的空中轰炸阻拦，让李奇微第8集团军有了反攻的机会。

1951年1月3日，美国远东空军先后出动60架B-29，向平壤投下650吨燃烧弹，炸毁了在南朝鲜金浦机场存放的50万加仑汽油和23000加仑凝固汽油弹。此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先头部队已越过汉江，美军第8集团军准备放弃汉城。1月4日，汉城6个月内第三次易手。美国空军放弃金浦战时机场，美军被打回到仁川登陆的原点！1月5日，美国远东空军又先后出动59架B-29向平壤投掷672吨燃烧弹。同日，在志愿军第三次战役凌厉攻势下，美军第18战斗机轰炸联队放弃水原机场。美国陆军部队炸毁水原机场和城市建筑。1月7日，周恩来总理致电柴军武转告金日成：为了加强两国空军参战的准備工作和有利于对今后中朝空军作战的指挥，提议按照中朝军队联合司令部的组织原则，成立中朝空军联合集团军司令部。根据这—提议，经过中朝双方协商，中朝空军联合司令部于1951年3月成立。

1950年11月米格-15喷气式战斗机突然出现在朝鲜天空并率先挑战美军一度所向披靡的B-29轰炸机，美军并未被这些飞机所使用的朝鲜人民军机徽所迷惑，通过对空无线电监听，美军已经嗅到这些对手身上的苏联味道。但苏联已在一年前成功进行核试验，美国已不再享有核垄断优势。任何在朝鲜使用核武器的设想，都得顾忌由此可能引发的苏联核反制行动。二战后美苏两国、两军虽然抵牾不断，但毕竟表面上还维持着战时盟国和盟军关系，任何一方都不愿意轻易撕毁这种政治结盟关系。

然而强化在朝鲜的海空力量是必须的——即使是面对这样一位匿名对手。1951年1月初，马歇尔主政的美国国防部通过紧急预案，宣布重新启封美国海军1 3艘航母，以加强美国海军朝鲜战争第77航母特混舰队的实力。

在战斗中学会战斗

而此时战线另一侧，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也在紧张地做着参战前的最后的准备。1月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4师第10团29大队飞行员朱学才，在辽阳空中飞行训练时，意外进入前机尾流失控坠毁，成为中国空军参加抗美援朝以来首位牺牲飞行员。此时，朝鲜天空的作战任务更多地还是由苏联空军担纲。1月10日，中苏两国政府决定由苏联空军出动两个师，掩护辑安至江界、安东至安州两条铁路运输线，以保证志愿军的运输供应。

1月2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师28大队大队长李汉率李宪刚、宋亚民、张洪清、赵明、赵志财6架米格-15，从丹东浪头机场起飞作战。空战中李汉击落美空军27大队（后为联队）523中队中尉飞行员格兰特·辛普森（Grant W.Simpson）的F-84E座机（49-3240），辛普森本人跳伞。这次空战成为朝鲜空战中一个重要的标志性事件，这是中国空军在朝鲜首次击落美军战机，自此中国空军开始拥有独立作战的能力和信心。也是在这一天，美空军第27战斗机大队523中队指挥官、中校飞行员威廉姆·伯特拉姆（William E.Bertram）击落1架米格-15，这是F-84“雷电”战斗机进入朝鲜战场后第一个击落战果。空战中，空4师10团28大队飞行员赵志财牺牲，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首位空战牺牲的中国空军飞行员。

1月23日，美国空军实施了当月最大规模空中行动。33架F-84“雷电”直扑新义州与从鸭绿江北边迎击的米格战斗机纠缠；46架F-80在平壤负责压制地面高炮阵地；21架B-29“超级空中堡垒”则趁机把志愿军在平壤抢建的战时机场全部炸毁。此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副司令员常乾坤正在平壤指挥协调建立空战前指和恢复战时机场，美军的大肆轰炸使得志愿军被迫放弃了在朝鲜平壤地区设立航空基地的构想。

2月8日，美远东空军出动B-29重型轰炸机和B-26轻型轰炸机，在战斗机护航下，对北朝鲜元山以东，最东北部地区的铁路线发动了全面攻击。

此时志愿军空军的处境也并不乐观。一群飞行经验并不丰富的年轻飞行员，一面在残酷的战斗中学习战斗的技巧，另一面又勇敢而被悲壮地承担必须付出的代价。2月1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4师12团36大队大队长曲广文率4架飞机随苏军编队起飞作战。飞行员纪正清在空战中掉队，被敌机击落牺牲。2月12日，曲广文率4机再次起飞，编队飞行时发生4号机飞行员贾斌仁与1号长机曲广文空中相撞，贾斌仁进入螺旋坠机牺牲，曲广文过低高度跳伞牺牲。2号机吴振海迷航，迫降时牺牲。仅3号机夏殿臣安全返航。这是抗美援朝实战训练时，首次发生重大事故。

整个2月份，美国远东空军B-29只在“米格走廊”外围，苏联空军不能过界（苏联飞行员被严令不得越过清川江）的范围，如江界、新安州、沙里院、平壤、安居一带活动，对铁路、桥梁，军营等设施实施轰炸。2月10日后，多次在傍晚和夜间派2～6架轰炸机进行轰炸行动。2月间，轰炸指挥部出动687架次，投掷了6213吨炸弹。

3月1日，苏联空军米格-15击落两架B-29，这对于美军是严重的损失。3月15日，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空联司）在丹东成立，隶属于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是朝鲜战争空中作战的战时指挥机构。刘震任司令员，常乾坤和王琏（朝鲜人民军空军司令员）任副司令员，周赤萍任政治委员，沈启贤任参谋长，李如海任副参谋长。耐人寻味的是，就在同一天，3月15日，美军进入汉城，这是朝鲜战争中第四次汉城易手。3月16日，美远东空军当天出动1123架次，又是一项新纪录。然而B-29的行动仍然很不太平，3月18日美军又一架B-29（44-69656）被苏军击落，机组人员跳伞被俘。

3月23日，第19和第307轰炸大队出动22架B-29，由46架F-86护航，炸毁了北朝鲜西北部两座桥梁。3月29日，B-29由战斗机护航，重返鸭绿江执行轰炸大桥目标的任务。鸭绿江解冻后，大桥成为中国军队入朝的关键通路，尤其是铁路运输的源头，因此美军希望凭借强大的空中力量，摧毁这座大桥。美军曾派出轻型轰炸机和战斗机在冬季试图炸桥，但都没能奏效。就在当天轰炸大桥过程中，美战略空军第92轰炸机联队编号45-21749的B-29轰炸机遭到苏军米格-15战斗机攻击，两台发动机被击中停车，被迫撇出战场飞往冲绳嘉手纳基地，返航途中飞机失控，在中国东海上空坠毁。美军第2救援大队进行了长时间海上搜索，未找到机上人员。值得一提的是，这架飞机上携带了重达12000磅（5400千克）的VB-13“泰山”巨型制导炸弹，原本用于摧毁鸭绿江桥，但由于米格-15的攻击，该机受伤退出。返航途中，这枚特大号炸弹被投入东海，爆炸的强烈冲击波造成负伤的B-29彻底失控坠落，机上12人全部失踪。3月30日，又有一架B-29（编号44-69746）在轰炸鸭绿江大桥时被15架苏军米格-15围攻击伤，返场后报废。

此时，地面上的志愿军部队正经历着极为艰难的考验。首轮入朝参战部队第38军、第39军、第40军、第42军、第66军、第50军、第20军、第27军、第26军共计9个军30个师（其中第20军、第27军、第26军首轮参战辖4个师）正处于第四次战役的艰难时刻，部队伤亡和消耗较大，急需给养、武器和弹药的补充，并进行休整。哪怕是几天的安宁对他们都极为重要，然而他们却根本离不开阵地，因为没有后援部队能够上来接替他们。对于他们最大的威胁已不再是战役中的面对面博杀，而是头顶上这些美军飞机无休止的轰炸。美军的战场遮断行动迟滞了中国军队增援兵力的调动，对前线轰炸则有力地配合了地面攻势。志愿军赖以获得持续战斗力保障的补给线被美军阻断，疲惫不堪又无法休整的战士们在战壕和防空洞里忍受着煎熬……

奇怪的是，也就在此时，美军的空中行动却突然偃旗息鼓了！从3月31日至4月11日，整个朝鲜空域的轰炸和空战突然安静下来。苏联空军第64军所属近卫空军151师、28师和50师即将撤离战场；同样，美军远东空军、美国空军第5軍也停止了大机群轰炸行动，只有美国海军第77航母特混舰队上的舰载机依然小规模出动。这其中的原因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朝鲜上空天气恶化，大规模轰炸行动无法实施；另一方面，轰炸鸭绿江铁桥的B-29损失严重，也亟待休整。然而，这一暂时的宁静只是表象，一场更大规模的战略部署，甚至说是决定战争胜负、一剑封喉的行动即将展开。

实习编辑：吴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