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军:乘坐《九月火车》去朝圣

2018-11-06 04:48吴永强
齐鲁周刊 2018年31期
关键词:青春文学寡妇齐鲁

吴永强

近日,90后作家、张炜工作室学员周朝军长篇小说《九月火车》出版。作为当下90后作家的重要代表,周朝军写出了大量优秀的中短篇小说,传统和现代逻辑在年轻的思维中融合,呈现出十足的生命力。其长篇小说,写的不仅是鲁南小城年轻人的生命悲歌,更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命运写照。

当下版《平凡的世界》,小城青年的青春挽歌

今年4月的一个夜晚,我和周朝军坐在延安大学一间会议室里,和这里的学生座谈。我们谈到了路遥——这所大学引以为傲的毕业生。更早的下午,我们攀上学校东北角一座小山,那里的路遥墓作为圣地,为后来的作家提供静思的场所。之前,我们还一起去了位于延川县的路遥故居。

14年前,周朝军是一个初中生。某个傍晚,在小镇的一家旧书店,看到了一本《平凡的世界》。随后两天,他逃课,躲在一条小河边的大树上,沉醉在故事中,忘乎所以。当他再三确认,确实读完了这本书的时候,从树上跳下来,把头埋在冰冷的河水里。一个两天里只吃了一顿饭的少年,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不知说给谁听。他大吼着,在学校那条四百米的跑道上跑了整整二十圈,却依然毫无倦意。夜幕四合,躺在没及膝盖的草坪上,面对着满天星斗,放声大哭。

“当我不久后得知这个叫路遥的家伙已经死去多年的时候,悲痛得说不出一句话。那一刻,我决心成为一名作家,写一部当下版的《平凡的世界》,然后死去。”10年后,他打开电脑,将键盘再三擦拭,准备书写自己的故事。

他说:“我希望,多年后,能有一个少年,像我一样,躺在绿油油的草丛里,面对满天星斗,放声哭泣。”24岁那年,他用40天写出了长篇小说《九月火车》。小说源于路遥,又脱离了路遥,“计划中的乡土故事变成了乡土故事与怀旧青春的夹生饭”。

周朝军指出,《九月火车》是一本写给理想主义者的书。不同于其他年轻作者的青春题材作品,虽然书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都有各自相爱的恋人,故事展开的地点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大学校园,但是,“言情”并不是小说的初衷,爱情只是其中无法回避的一部分。

他说:“这里没有爱马仕、LV,没有旋转餐厅、海天盛筵,没有‘宝马香车丽人来。这里有的是一群有血有肉的小青年,有他们的爱与恨,泪與笑,追寻与逃避,脉脉含情与歇斯底里,以及除此之外的一无所有……”

帅气、阳光、血性,周朝军的文学道路显然最终脱离了路遥。骚气悠然而贱气紧随,狠劲十足而赌性不改,继之以超越常人的父亲身份,对襁褓中的女儿充满温情——为了缓解自己的思女之情,在北京鲁院学习四个月期间,他在北京到临沂的航线来回飞了几十个单程,机票成沓。他试图在自己的作品中重构小说逻辑,单从其短篇小说的名字,就可见其雄心:《山东毛驴与墨西哥舞娘》《赖头和尚与红唇寡妇》《抢面灯》《沂州笔记》,根植传统而中西合璧,试图用幻想掩盖内心的怯懦,用文字涂抹自由的天空。

而到了长篇小说领域,却又和其短篇小说有很大不同。

痴迷文学的农村苦孩子幻想通过文字改变命运

《齐鲁周刊》:都说作家的第一部小说往往带有强烈的自传性质,《九月火车》也有这个特点,如何把握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

周朝军:《九月火车》基本算是一部半自传作品,书中很多情节直接嫁接自现实,但它始终是一部小说,虚构在其中也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在酝酿这部作品的时候,我先是在小册子上列了几十个重要的情节,这些情节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然后试图用两条线将它们穿在一起,当情节与情节之间出现缝隙的时候,虚构就显现了。因为作品的基调在写作之初就已经奠定,所以现实中羼杂进来的虚构并不违和。我大概就是这么做的,至于如何把握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我没有想过,它不是一个困扰我的问题。

《齐鲁周刊》:如何理解青春文学?你的小说和一般意义的青春文学有何不同?

周朝军:在大众既已形成的认知中,青春文学特指通俗文学中书写青春题材,被25岁以下伪小资或者伪文青所追捧。在严肃文学领域里,假设青春文学的概念成立,那肯定可以衍生出中年文学、老年文学的概念,按照这种划分,所有儿童视角的作品就应该集体命名为幼儿文学,比如《雾都孤儿》《汤姆索亚历险记》,比如《受戒》《透明的红萝卜》,这显然是荒唐的。

《九月火车》写的是年轻人的故事,但从我写作的出发点和读者的反馈来看,它依然属于严肃文学的范畴。我个人觉得,最大的不同还是在它的整体气质上。莫言即便到起点网开栏连载,也写不出《回到明朝当王爷》《和空姐一起合租的日子》这样的作品。我是在严肃文学的浸润下走向写作的,所以无论我书写何种题材,我的写作初衷都是严肃的,与那些带有快餐性质的青春小说有着本质不同。

《齐鲁周刊》:小说设置了两条主线,以两兄弟的生活路径为线索。城市和乡村,带有《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与孙少平的痕迹。为什么要这样设置?

周朝军:我曾经极度痴迷路遥的作品,审美趣味也深受其影响,但坦白从宽地讲,两兄弟的安排与《平凡的世界》中两兄弟的设定没有关系。两兄弟的安排,原因有二。其一:我想知道同样的人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会怎样,于是我把周鹿鸣、周剑鸣设定成了双胞胎兄弟,他们拥有一样的肉身,一样的童年、少年,不同的是他们18岁以后的生活,新的成长环境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不同的印记。其二:如你所说,这是一个双主线故事,且是一个不能被一个人物同时结构的双主线故事,于是就有了这对兄弟。

《齐鲁周刊》:小说中的几位女性,带有强烈的悲剧色彩。你的“女性观”是什么?

周朝军:曾有读者笑称我有“寡妇情结”,小说中水芬小姨是寡妇,姚雪然是寡妇,芳姐是寡妇,陈丽云是寡妇。当然这是巧合不是我的初衷。如果你了解我个人的成长经历,且足够细心,你应该能在小说中察觉到我恋母情结的投射。小说中的几对男女关系,基本都是男小女大的模式。这些女性除了姐姐的属性之外,都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母性的光辉。为了这种情感关系得以成立,于是就有了“寡妇身份”的巧合,这很难说是一种悲剧色彩。当然赵水芬、乔雅显然是悲剧的,但这种悲剧感仅仅是情节的需要,乔雅如果不死,赵水芬和周鹿鸣的情感就没有出口,而赵水芬的丧夫不是悲剧意识在作祟,而是现实。人物原型比小说中还要悲惨,我让她在小说中少死了一次丈夫。

《齐鲁周刊》:几对爱情描写,给人一种恍惚感。放荡不羁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情感逻辑?

周朝军:我在小说前言中有过陈述,这不是一部爱情小说,但爱情却是其中无法回避的一部分。必须得承认,《九月火车》与《平凡的世界》一样,依然没有逃出“落难公子遇佳人”的古老模式,这其中的逻辑不过是我这样的农村苦孩子的一种美好想象,说得狠一点,就是一种意淫,是有悖于现实逻辑的,这与韩剧中灰姑娘VS高富帅的设定如出一辙。

《齐鲁周刊》:如何理解小说中的诗,以及主人公的文学之路?好像有点俄罗斯套娃的感觉。

周朝军:这依旧是作者本人的一厢情愿,一个痴迷文学的农村苦孩子幻想着通过文字改变命运,且意淫能以此博得女性的青睐。

《齐鲁周刊》:小说中写到了汶川地震,并且还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周朝军:我写汶川地震是比较刻意的,笔下的人物不能老是那么的激扬青春,他们要成熟,要认识人生,认识社会,我要让读者看见他们的担当,于是我就把汶川地震写了进来。当然这也是无法回避的一个事件,这部小说的时间跨度从2006年到2011年,汶川地震那么大的事,任谁都回避不了,必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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