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脚下的头发，幻化成三个人影

王晓玲

编辑这期杂志时，乌镇戏剧节正好开幕。今年的热门剧目之一、日本SCOT剧团带来的《北国之春》剧情离奇，故事主要在保险公司底层职员大介，与他幻想出来的四个分身之间展开。但这个话剧其实题材很现实——担心失业的大介，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反映的正是现代人的内心焦虑。《北国之春》这部30年前的作品，现在仍然能够打动观众，是因为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焦虑。

本期封面报道主题是“那些秃顶的年轻人”，这可以说是近几年中国社交媒体常盛不衰的热门话题。脱发成为年轻人的体征，这本身就不正常。数据显示，这一代人秃顶的年龄，确实提前了。我们的主要采访对象，无论是那些大公司里的年轻人，还是这个领域的医学专家，都一致认为这一代年轻人特别是互联网公司里的年轻人，压力实在太大。

如果借用一下《北国之春》的剧情设定，那些从年轻头顶掉下来的头发，也曾经在夜里幻化成三个纠缠不休的人：

更年轻的人。过去几年，工匠精神大火，其中原因之一，恐怕是我们羡慕这样的工作状态：在一个工作上心无旁骛、精益求精。职场不是平的，不同职业的职场中年危机到来的时间不一样。在强调模式创新的中国互联网公司，技术岗位大多是青春饭，前途有限。近两年流量增长放缓，线上的人口红利逐渐消失，不过对HR来说，市场上永远不缺年轻人。

那些财务自由的人。我们都需要用社会性衡量自己的价值，大多数情况下，标尺主要是钱。今年是IPO大年，上市钟声此起彼伏，又创造出一大批诞生百万、千万富翁的公司。对财务自由的追求，在前几代人可能只是梦想，这一代年轻人可是眼看着身边人实现财务自由，对心理健康的冲击力自是不言而喻。

易碎的偶像。我曾经留意观察过那些对自己工作满意的人，这些人大多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心全意地跟随一个领导，分享他的目标，相信他的方法论，并全心全意地工作。这可能与粉丝追星的幸福感来源相似。几年前加入创业团队的年轻人，能体验到这种幸福感的可能性相当高。但是，当创投的潮水逐渐退去，创业英雄倒下的概率可能会比当红明星还高。

比秃顶更难掩饰的是，天亮之后，众多年轻人仍将打着呵欠走进拥挤的早班地鐵。成长本来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相对而言，能通过自身努力去改善境遇，已经是大城市所能给予他们最大的公平与慈悲。

谁来保卫他们的发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