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僧人的赋创作

2018-11-07 11:39张培锋
贵州文史丛刊 2018年3期
关键词:僧人

张培锋

摘 要:宋代僧人自觉运用赋这一中国传统文学体裁,创作了数量相当可观的赋作,其中颇有文学价值和佛学价值兼具的杰出作品。但这类作品以往很少被纳入中国文学史的考察范围。本文以宋代延寿、元照、惠洪、宝昙等著名僧人创作的赋为例,对其文学和思想特征作出分析。

关键词:宋代 僧人 赋

中图分类号:I2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8)03-108-112

宋代僧人自觉而娴熟地运用中国传统的一些重要文体来阐发佛理,而赋这一善于“体物”的文体也被宋代僧人利用,创作了不少独特的赋作。相对于诗文而言,宋代僧人赋作品传世数量并不多,但却有很多值得关注的现象,也出现了不少杰出的作品。总的来看,宋僧的赋创作充分利用了赋文体“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特点,在赋的题材和写作手法方面,作出一些新的探索,或内蕴深醇,或机趣盎然,或议论风生。宋代流行的几种赋体——骚赋、律赋、文赋,僧人亦皆涉足,他们的创作是宋代赋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页。

宋初,法眼宗高僧延寿(904—975)创作了《法华灵瑞赋》《华严感通赋》《金刚证验赋》《观音应现赋》等作品,将赋这种文学体裁应用于阐发佛理,用赋的手法演绎佛教宗旨,开宋代赋善于议论的风气之先。这些作品,可以视为佛教文学的一种新创造。如其《华严感通赋》:

华严至教,无尽圆宗。于一心而普会,摄众妙以居中。寂寂真门,遍尘沙界而显现;重重帝纲,指毛端处而全通。尔乃十种受持,殊功莫比。诵一偈,破铁城之极苦;暂顶戴,悟金言之深旨。倾诚忏悔,阉人而须发重生;毕命诵持,病者而瘿瘤全止。当翻译之时,现大希奇,青衣侍侧,化出泉池。甘露沾于大地,香水洒于彤墀。百叶莲花,开敷荣于内苑;六方地轴,震动瑞于明时。其或神童送药,野鸟翔集,天帝请讲,高僧顾揖。才观奥旨,知思议之难穷;乍听灵文,弘小典而何及。上圣同推,下类难知。以少方便,功越僧祇。但闻其名,不堕修罗之四趣;或持一品,能成菩萨之律仪。法界圆宗,真如榜样。升天而能退强敌,堕井而潜归宝藏。修禅习慧,冥通九会之中;列座腾空,位处二乘之上。此典幽玄,不可妄传。大海量墨而难写,须弥聚笔而莫宣。金光影耀,冬葵艳鲜。力回垂死之人,魂归尘世;水滴持经之手,命尽生天。非大非小,尘尘谛了。金光孕于口中,红莲生于舌表。证明列踊地之人,得果现生天之鸟。大哉无尽之宗,向丹台而洞晓。1

《華严经》全称《大方广佛华严经》,其内容主要是发挥展转一心、深入法界、无尽缘起的理论与普贤菩萨行愿的实践相一致的大乘佛教思想。该经规模宏大,文采华美,在佛门中具有极为尊胜的地位,古往今来,有关此经的感应事迹也层出不穷。这样一种题材用赋这种善于铺张扬厉、崇尚华美的体裁来表现是极为贴切的,如赋中“甘露沾于大地,香水洒于彤墀。百叶莲花,开敷荣于内苑;六方地轴,震动瑞于明时”、“大海量墨而难写,须弥聚笔而莫宣”等文句,就用华美的语言烘托出《华严经》那种虚玄无极的境界,而如是境界也只有用如是语言才能表达;律赋句式的严整也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庄严无比的华严境界。

宋初天台宗僧人智圆也作过几篇小赋,与延寿不同的是,他的赋完全是个人情感的抒写,使用的是骚赋这种极具忬情成分的文体。如《感物赋》:

架有名鹰兮翦六翮,厩有骏马兮绊四蹄。望高空兮凝睇,思广陌兮长嘶。妖狐狡兔兮正肥,达路康庄兮坦夷。利爪无施兮疾足何为,楚文不放兮周穆不骑。有奔电追风之能兮,人莫我知。呜呼!士有藏器于身兮有志无时,吾于是感斯物兮歔欷。1

《贫居赋》:

荒径草深兮衡门长扃,坏壁虫响兮幽砌苔青。饘粥糊口兮吟咏适情,行披百氏兮坐拥六经。困穷而通兮盘桓居贞,嗟乎薄徒兮附势尚声。奔走要路兮骑肥衣轻,宴安华居兮狼心豕形。岂思止足兮安戒满盈,名随身没兮祸逐贪生。焉如忠士守仁义,箪食瓢饮,不改其乐兮,垂万世之令名哉!2

两篇赋写得都很简短,要言不烦,在抒情之中,表现出高尚的情怀,“岂思止足兮安戒满盈,名随身没兮祸逐贪生”,更具有劝世的意味。其中《感物赋》尤具有深意。此赋的主体精神并不专在“指其物而咏者”,而是落在抒情言志。鹰与马的形象只是象征式的点化,是抒情的媒介。作者一方面感叹鹰的六翮、利爪无所施展,也惋惜马的四蹄、疾足能而无用。一方面“将自身站立在旁边”,以旁观者的角度发出“翦、绊、望、思”的歔欷;另一方面又“将自身放顿在里面”,抒写一己用世之心,充分表现了壮志无成的感叹。这样一种既置身事外又设身其中的双重角色,也是其佛学修养的体现,是大乘佛教观一切物像所具有的基本态度。

律宗僧人元照作有《道具赋》组赋,其中包含《锡杖赋》《坐具赋》等篇,用赋的形式演说佛门的资身之具。其《锡杖赋》:

吾有一锡,裁制有式。上下三停,耸干六尺。十二环圆而无缺,示因缘乃死乃生;两钻开而复同,显空有不离不即。匪以扶羸,唯将丐食。执之兮居然寂寂,振之兮其鸣历历。直欲使诸有门,开三途苦息。随身所止,悬之屋壁,尘垢易生,长须拂拭。掷云外兮不以为难,解虎竟兮未须劳力。幸哉凡愚,踏夫圣迹,外露粗暴,内怀荆棘。用之舍之兮,能无夕惕?

《铁钵赋》:

吾有铁钵,裁制合辙。斗半为量,不大不小;竹烟熏治,唯光唯洁。似二分之明珠,若将圆之皎月。清晨入聚,群心发越。黄粱倾散,有若金沙;白淅高堆,宛如积雪。与香积之变现无殊,比自然之天供何别。咨尔同舟,宜自檃括。不耕不耘,不锄不割,有生之命,自何而活?且夫口腹无厌,贪源叵竭,正念微乖,罗刹已夺。嗜一时之甘味,为万劫之饥渴。万金可受,保君未彻;杯水难堪,圣教明说。是宜五观无违,三匙有节。慎勿枉彼信施,以养秽躯;会须藉此资缘,早求自脱。3

赋体善于咏物,但又非单纯咏物,在咏物之中皆寄寓某种感情或者思想观念,这几乎成为宋僧赋作的一种普遍倾向。如《锡杖赋》结尾“用之舍之兮,能无夕惕”,《铁钵赋》中“不耕不耘,不锄不割,有生之命,自何而活”以及“藉此资缘,早求自脱”等语句,皆点明佛门法物的表法之意。后来在日本流行的所谓“物语体”散文小说,或许与自宋传入日本的这些僧人咏物作品有关。相对而言,惠洪的《龙尾砚赋并序》则更加具有文人意味:

予所蓄龙尾砚,比他砚最贤。龚德庄从予乞曰:“此石宜宿玉堂,岂公所当有耶?”既以与之,又戏为之赋。其词曰:

柳子尝有言曰:“砚之美者,唯青石最贤,而绛石次焉。自绛、青而下,盖亦不数,而世亦无传。”何温然之子石,出高要之晴川。方其始造也,祠中牢以匈祐,犯惊湍之洄漩。探万仞之崖腹,取劲石之坚圆。裹碧草以径出,割紫云之明鲜。萦金缕于廓岸,张鸲目于坳渊。于是房以玉室,而绨以锦衣。名以虚中,而以居默字之。适风棂之春昼,偶莫逆于书帏。管城子方蒙茸而落帽,燕客俨峨峨之丰颐。爱知白之尽展其底蕴,而看君答烟霞之谭词。粲古今于立顷,而观者若未始与闻。而有知以其有是之德,故君子见录而不遗也。盖尝罥网而出鲤,昭以佳瑞而生之。涸于顺山而鸽致,浴于越池而水缁。姿端重而有墨侯之封,腰微坳而作郎官之状。逸于阗青铁之群,秀蟾蜍玉器之上。又尝污卢携之怒裾,印太真之醉掌。泮紫金于药鼎,枪清声于书幌。殆其弃而弗用也,犹赆余骸于弟子,瘗朽骨于草莽。而狂生乃以铁窃其名,而市工仍以瓦肖其像。由此砚之难致,故纷谬伪之欺诳也。顾予此砚之清坚,出于歙溪之湄水。乃陋南荒之彘肝,而窃自比于龙尾。匀数寸之秋光,温一片之和气。疑初得于鲁祠,何朴美之如此!从予游亦有年,爱其忍垢之类己。嗟所值之不遭,纷白眼之相视。独一龚之可人,辄倾盖而见喜。将提携而去归,置玉堂之棐几。稔亨奋而逃穷,脱怒罵之焚毁。终未免腹洞于暮年,而犹胜支床于壮岁。子行勉矣,予将观子与管城辈耕于无所不知之乡,而至丰年之义理也已。1

作者所写为自己所用的一方龙尾砚,他将此砚赠送友人龚德庄(龚端),而写成此赋。从赋中称龙尾砚“从予游亦有年,爱其忍垢之类己;嗟所值之不遭,纷白眼之相视”等词句看,应为其遭受流放时所作。此赋状物细腻生动,同时寄寓自己的人格理想、身世之慨于字里行间。

北宋僧人中,与惠洪性情相近的仲皎所作《梅花赋》云:

翳彼梅萼,参乎雪花。香度风而旖旎,影临水以欹斜。莹若裁冰,带玉溪之潇洒;清如薰麝,辟仙苑之光华。且夫晴云乍敛于东郊,丽日才升于南囿,酥萼失艳,铅葩独秀。含宿雾以凄迷,洗晨霜而孤瘦。冻开蜡蒂,自宜清峭之天;吹破檀心,谁怯黄昏之候。莫不山屏冉冉,水镜盈盈,蓓蕾似连璧,枝柯在交琼。嗟额上之半装未了,何眉间之一剪先横。竹叶杯中,野店谩资于幽咏;梨花梦里,晓云难驻于高情。其如寒漠天遥,邮亭夜冷,望穷陇首之春信,踏碎阶前之月影。会凄断于衰草平沙,忍矜夸于夭桃艳杏。冰魂招处,怀清些于楚人;云驭传时,听长嘶于庾岭。朝阳借暖,暮雨饶芳。睹何郎之傅粉,乖韩氏之偷香。乳莺未识乎妍姿,迁延深谷;寒蝶稍闻其胜韵,飞过低墙。宜乎翠绡卷而薄烟收,玉珠□而残露晛。试攀鹤膝之斜朵,缓举峰腰之快剪。孤山寺侧,玩回雪以无殊;却月观前,学凌波而不浅。由是寂寞歌咏,团圞绕行。悟空花之绝艳,嗟落地之繁英。银蟾低而轩窗寒悄,画角动而帘幙风清。谈笑收功,谁使汉军而止渴;雍容推最,实思商鼎以和羹。媚哉写照,何多供吟。非暂嫌赵昌之笔俗,爱徐熙之墨暗。襟怀独慕其孤超,风味更怜其幽淡。西湖处士兮,朽诗骨以难寻;东坡先生兮,渺才源而莫探。又安得问寒芳于无何有之乡,廓参横而河澹!2

宋人喜欢咏梅,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现象。一方面,梅花属于花中“寒品”,不是什么“富贵之花”,却有一种高雅的情味,这与宋代士林普遍提倡的淡薄守志的道德自律精神有某种内在的相通之处,于是成为他们喻托贞节的重要媒介。另一方面,禅宗与其他佛教宗派相比,一个重要特色是重视证悟,它认为经典的读诵、知识的积累等都不是最重要的,彻底摆脱无始以来无明烦恼根性,需要一个刻苦的磨练过程,最重要的是真参实悟,要人于当下一切时一切处,工夫深入,锻炼纯熟,才会等来涣然冰释的那一天。如慧思禅师所说:“道源不远,性海非遥;但自己求,莫从他觅,觅亦不得,得亦不真”。尽管禅宗认为顿悟是一刹那的事,但是悟的过程却是漫长甚至是痛苦的,向内求索是比向外求索更为艰苦的事情,这就如同梅花经历严寒,才能在春天来到的一刹那绽放出动人的香气一样。因此,在禅宗极为兴盛的宋代,梅花的品格为禅僧所欣赏,也是非常自然的事。何况梅花那种独特的美感和神韵,也极适合用雅致的古典诗赋这种形式来表现。这首赋的文辞极为优美,“莹若裁冰”“清如薰麝”“酥萼失艳,铅葩独秀”“望穷陇首之春信,踏碎阶前之月影”“竹叶杯中,野店谩资于幽咏;梨花梦里,晓云难驻于高情”等等,写尽了梅花的情致。

南宋后期宝昙所作《木犀赋》亦为一篇含义深刻的咏物赋,全赋为:

桂生月窟,其大几何?下陨桂子,直东南柯。谁其之植,被于岩阿。迈群芳以孤往,粲一笑之微涡。转金粟之漙漙,峙绿云之峨峨。不以色夸,而以香胜,匪天人而则那。吾尝怪楚人贵辛夷而友杜若,弃老臣于汨罗;又尝怪越人私末利而嬖山矾,遣西子而之它。是皆小大倒置,美恶亡辨,得使人窥其室者,袂属而肩摩。至于燕赵齐秦之地,象犀珠王之产,彼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吾谁而禁呵!不若我秋风兮扬波,月明兮佩珂,泬寥兮天宇,露□□兮濯磨。如坐众香之津,如游百花之囿,而发毛肉骨无复于沉疴。或曰:代谢一指,如子之语,亦几幻讹。予曰:不然,此吾家造物无尽藏也,不戚戚于已怼,不汲汲于当歌。如屈信之适然,无毫厘之或蹉。客喜而拜,予亦起舞,乱黄跆藉,同绕树以婆娑。1

木犀通称桂花,其叶椭圆形,花簇生于叶腋,黄色或黄白色,有极浓郁的香味。禅门亦常用木犀之香气喻禅理。如晓莹 《罗湖野录》卷一曾记载黄庭坚与晦堂禅师的一段交往过程,晦堂因语次举孔子谓弟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于是请公诠释,而至于再。晦堂不然其说,公怒形于色,沉默久之。时当暑退,凉生秋香满院,晦堂乃曰:“闻木犀香乎?”公曰:“闻。”晦堂曰:“吾无隐乎尔。”公欣然领解。2可见在宋人那里,木犀之香气常用来形容“吾无隐乎尔”的真如自性,它似有若无,似无实有,也即是此赋中所谓“此吾家造物无尽藏也”,推而广之,大自然中的一切其实皆是“造物无尽藏”,充满无限奥秘,只在观察者是否有一颗禅心。上举黄庭坚与晦堂之例,也印证了宋代以佛解儒的实际情况。

南宋后期,僧人中出现了一位文豪式的大家——居简。居简诗文作品皆很多,本章主要考察其赋作。居简所作赋,计有《石赋》《水仙十客赋》《死灰赋》《食力赋》《问景赋》《香鱼赋》《幽情赋》《梦赋》《种竹赋》《梅屏赋》《籴赋》《粜赋》《竹斋赋》《碧幢赋》《吊驻春赋》等十余篇,无论是赋作的数量还是质量,皆堪称宋代僧人之冠。他的赋在选材方面也很新颖、别致,开拓了宋代赋的领域。比如《籴赋》《粜赋》就抨击了积仓不卖、为富不仁的富贾,对于那些“啼饥号冻”的贫民给予极大的同情。籴,意为买进粮食;粜,则为卖出粮食,两篇赋合在一起,描写议论的实为现代所谓“物资流通”问题。这一方面是僧人关注现实民生的体现,同时也显现出一个佛教徒慈悲的情怀,同样具有警世之意,如《粜赋》中写道:“蓄而能输,是谓善积。虏方守钱,虽积奚益。器满则覆,兽穷则迫。”3这对于那些企图靠囤积而致富的商人来说,不啻是一剂清醒剂,其中的佛理意味是显而易见的。再如列《北涧集》卷首的《石赋》,其小序谓“飞来天竺讲徒聚石作供,为之赋”,交待了作赋的背景。全赋为:

石奇而怪兮有惜不惜,石人兮犹人石。夫二三子,悠然會心。攀高陟遐,隐搜细寻。扪萝鸟轻,籋云景沉。俯窥嵚。侧行岑崟。磅礴岩阿,裴回涧阴。洗濯雨蚀,摩挲藓侵。兽骇始蹲,鸾回欲升。介如其质,锵乎其音。如考琮璜,如戛球琳,如获大贝,如致南金。室迩兮其何能及,石远兮辇无佣直。屹如林兮若拱而揖,百夫睨兮无用其力。若夫坡陁兮盘,峭峙兮桓,王佐才可就而不可致;权奇兮巧,玲珑兮小,市廛隐可致而不可凭。俯疏檐而巍插,挂绮疏而环植。立中不倚,禀姿淡如。却步欲前,伛偻反趍。匪卑媟尊,匪亲简疏。匪璞贵雕,匪瘠贵腴。荫之以绿蕉密叶之凉,友之以青琅方寸之虚,泽之以金茎沆瀣之清,镌之以石鼓断缺之余。坚不可镌,顽可泽与。将为鲁叟之坚乎,抑为瞽叟之顽乎?或曰:是石也,皆有飞来之一体。始焉飞来,终将飞去。固荡诞漫诒兮不可复据,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趍。吾恐昧者不知兮防之不预,因作而言曰:小子识之,庶乎一得兮有补千虑。1

此赋善于铺叙,如“如考琮璜,如戛球琳,如获大贝,如致南金”,“匪卑媟尊,匪亲简疏。匪璞贵雕,匪瘠贵腴”数句,给人以文辞雍容典雅之感。如果说这类咏物赋更侧重于外在的描写的话,其《梦赋》则更侧重内心的描写,也更富有佛理意味:

晓世以梦,谓其顷刻变灭,了不足恃。邯郸一炊,槐官半世。栩栩,冀所妄冀。鸟迹空云,既寤犹寐。然则至人曷常无梦与?其梦也舒舒,其觉也蘧蘧。得傅说,游华胥,锡九龄,奠两楹。所存者诚,所兆者神。惟道人铦梦寻幽,潜上东山,上瘗老龙象,出数百言,辩如涌泉。觉而绎思,了无孑遗,致书于予曰:“吾梦为东山瘗骨语,觉而之,宛然画像赞。子盍为我辩之?”使反命,曰:子真梦为东山瘗骨语,觉而为之赞?岂缘名失实,以梦为觉与?语真是赞,而得之于瘗骨,岂责实于名,以觉为梦与?抑两忘梦觉而适意与?将一致名实而忘言与?讵知子之梦为东山,而东山之梦为子与?不然,说此梦者,不知为谁,而原此梦者,亦复不知其为谁与?昔人梦鹿,郑相辄疑曰:“无黄帝与孔仲尼,苟能辨之,果辨者谁?殆不足以语此。”理之所在,十日丽天。物无遁形,人自眊然。谕以日明,竟没没焉。彼有目者,不言而喻,盖不待黄帝、孔子而能辨。作《梦赋》。2

这是一篇文赋,其体制更接近于散文。佛教徒视世间如梦幻,即如本赋开端所言“晓世以梦,谓其顷刻变灭,了不足恃。”对梦的感受较之一般人更为深厚。这篇赋也借用了庄、列等论梦与觉实无法辨析的思想,因辨析者自身处于梦中,只有梦醒之人方能了然本来是梦。而赋中所谓“理之所在,十日丽天。物无遁形,人自眊然”,眊然即糊涂之意,即梦中之境。梦醒与明理具有相同的意义,这是此赋的宗旨所在。

Abstract:In the Song Dynasty, monks used the literary geniu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literature to create a large number of Fu(poetry), and many of them have both literary and Buddhist values. However, these works have had very little investigation into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This thesis takes the example given by the famous Buddhist monks in Song Dynasty such as Yanshou, Yuanzhao, Huihong, Baotan, etc. to analyze their literary and ide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Song Dynasty; Monks; Fu

(责任编辑:张 彪)

猜你喜欢
僧人
必然的结果
寺庙中有多少僧人
郑巢与僧人交游诗歌考
向敏中断案如神
煮竹
白云深处
人生即修行
不友好的美德
当老鼠变成虎
泰国开礼仪课改造“花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