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中有泪,乐中有哀

2018-11-08 10:35吉晓峰
关键词:人物传记黄州帝王

吉晓峰

就像苏轼打破了词传统的婉约派风格,开创了词的豪放派特色,他的《方山子传》也是一篇完全有别于其他的一篇人物传记。这篇传记,没有沿袭一般人物传记的写作常规,平铺直叙传主的姓氏、籍贯、生卒年月、生平行事等内容,而是用简约而生动的笔墨介绍了传主方山子(原名陈慥,陈季常)与常人不同的生活道路:出身于官宦之家,家庭富足,少年时血气方刚,一身侠气,成年后矢志读书,有志用世,晚年却隐居在光州、黄州之间。

文章第二小节写作者和传主相会时的情景尤为精彩:

余谪居于黄,过岐亭,適见焉。日:“呜呼!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何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问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环堵萧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余既耸然异之。

宋代洪迈的《容斋笔记》中曾有诗云:“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诗中所叙四事乃人生四大喜事。苏轼在元丰三年,被发配至黄州,路经岐亭和老友方山子意外相聚。他乡遇故知,本应有道不完的朋友情、说不尽的相思苦。但当苏轼“余告之故”,方山子只是“俯而不答,仰而笑”。

这一“笑”,包含多少复杂的情感啊!

方山子为自己庆幸:学成文物艺,货与帝王家。然而那些帝王并不需要像他和好友苏轼这样才华横溢、忠心耿耿的人,早早地“退步抽身”,与世无争,和妻子儿女甚至奴婢们一起享受自然之乐,岂不是人生最大乐事!如果,也和老友苏轼一样,他的过往和现在不就是自己的昨天和今天!方山子笑年轻时那些可笑的行为,庆幸自己及早看透了官场,看透了社会,并找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实其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方山子的“笑”也有对老友不能和自己一样及早醒悟的嘲讽,他仿佛在对老友说:你呀,你呀!奔波劳碌,何苦来哉!到现在你还看不透这个社会?“不答而笑,嘲诙之意寓其中,讥其不遇时尚驰骋。”林纾的评点可谓一语中的。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这“笑”难道只是方山子发出的?

想想作者苏轼,年轻时和方山子毫无二致,豪气干云,总想着报效国家,报效朝廷,可是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处处碰壁,“问余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即便是现在,内心有时还蠢蠢欲动,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

方山子笑得好,笑得对!

“借他人酒杯,浇心中块垒。”方山子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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