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穿梭于平原与城市的骑士

剥夺已有的所有身份

赵婷曾是一个叛逆少女，懒散地应付校园生活，后来她开始画漫画，写小说。然后去影院，并爱上了王家卫，他的电影改变了她的生活，如今她在拍摄自己的电影之前，总是会重新观看他的电影。王家卫的电影里融合了东西方的元素，赵婷被“一种古老的文化”所吸引，期待自己能够以某种方式接近它。她发现自己对于世界的另一端有着源源不断的好奇心，“我想前往迈克尔·杰克逊所在的地方”，她半开玩笑地说，“很多人都这么做了。”

15岁时，几乎不懂英语的赵婷，被父母送到英国的寄宿制学校。不过她还是梦想居住在美国，最终成功入读曼荷莲女子文理学院，不过彼时的她是以低迷的热情在学校学习政治学，她发现自己“被政治关了禁闭”。而在派对等课外活动中，赵婷被“与人交往并了解他们的历史”深深吸引，几年后，她成为一位派对推动者，并且决定申请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因为电影结合了所有吸引她的元素。在那里，西格尔教授告诉我们，赵婷是她众多学生中的一匹黑马。从那时起，赵婷的坚韧和自我挑战的野心，开始真正展露出来。

在研究生三年级的时候，赵婷需要拍一部长片来作为毕业作品，于是她离开纽约，一路往安静的美国平原走去。美国印第安年轻人高自杀率的问题开始引起赵婷的关注，她很快找到了创作灵感，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影片《哥哥教我唱的歌》，该片先后入围圣丹斯国际电影节美国剧情片单元和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赵婷介绍说，其实这个故事的主题是关于个人共鸣，青少年在一个隐蔽的环境中找到成长之路。“我年轻时对我的家庭和背景变得非常叛逆。我突然去了英国并重新学习，在文理学院学习政治使我明白表达真实的方式是什么—用信息武装自己，然后挑战它。”

“我想剥夺我已建立的所有身份”，赵婷说，“去一个没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然后我就可以弄明白‘我是谁’。当你被生活裹挟着前进时，你就不再确定你是否过着你想要过的生活。”因此，《骑士》成为她导演的第二部电影，她再次前往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人保留区。“我一直对平原有一种情结”，她说：“我记得我小时候去过内蒙古，感受到北京没有带给我的感觉。”

赵婷在城市喧嚣中长大，想去另一个世界，“我一生都在大城市长大，在这些日子里，一切都如此时髦和快速。当我30多岁的时候，我觉得一切对我来说太快了。但当我站在南达科他州的那片土地上，特别是保留区，我真的觉得时间停止了。我的生命中需要这个。”《骑士》聚焦美国西部的印第安族群，讲述的是一个年轻牛仔在坠马受伤后接受了开颅手术，但他仍然对热爱的斗马运动念念不忘，于是不顾风险欲继续坚持梦想的故事。

赵婷对于自然主义的掌握使她的电影有别于那些典型的美国西部片，当《骑士》在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首映时，它获得了“导演双周”单元的最高奖项“艺术电影奖”，赢得了评论界的热烈好评，并被索尼影业迅速收购。《波士顿环球报》的影评人彼得·基夫评价道：“《骑士》实现了电影的最佳状态：它再现了一个如此敏锐、忠诚和具有同理心的世界，它超越了世俗的平凡和触动。”而《好莱坞报道者》的影评人陶德·麦卡锡更是表示赵婷的这部西部片是一串“闪耀的珍珠”。

向世界敞开心扉

几乎一夜之间，《骑士》成为那些引人注目的电影之一。而令人疑惑的是，这个有关美国西部和男人的故事是由一个在英国寄宿学校接受教育的中国女性拍摄的。“我是一名驯马者，而她是一名演员训练师”，《骑士》的男主角布雷迪·詹德罗开玩笑说，然后变得更加严肃。“赵婷愿意向我们的世界敞开心扉”，他说，“这使我们也愿意向她敞开心扉。”

“我们国家也有神话故事，就像荷马史诗对希腊的影响，或莎士比亚对英国的影响，正是它塑造了我们如何思考从正义、独立、自由到广阔空间的一切事物。问题是，我们已经这么思考了很长时间，如今几乎不可能让一个现代西方人不受固有思维的影响。”布雷迪说。而这正是《骑士》神奇的部分，赵婷将纪录片和小说融合在一起，讲述了一个典型的美国故事，塑造了一位美国本土牛仔的形象，但却揭开了一些几乎不可能的东西，“她重塑了我们对西方的感觉”。

赵婷似乎和大部分的电影制作人相去甚远，她很随和，会穿着破旧的蓝色毛衣、牛仔裤和软皮鞋，还携带着一个足够大的水壶，似乎随时准备着在业余时间里徒步旅行和露营。她是一个很好的拥抱对象，爱笑又容易亲近。但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西格尔教授曾钦佩地形容她的这位学生，“赵婷的心灵非常温暖，但她的眼睛非常冷。”冷静，或许就是赵婷观察这个世界的态度。

事实上，推动赵婷决心拍摄《骑士》的缘由，是一个关于身份的问题：如果一位骑士不能骑马，如果他被剥夺了为他的生活提供目标感和尊严感的能力，那么他是谁？《骑士》不仅仅是关于牛仔或西方，而是关于美国的男子气概。“我认为布雷迪就像一个失去了力量的超级英雄”，赵婷说，“我们总是被告知我们必须一直赢，但那不是现实生活。我的电影没有典型的好莱坞励志结局，布雷迪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他并没有放弃，他永远不会。我绝不想制作没有希望的电影。”

从这点来说，漫威找到赵婷拍摄《永恒族》并不是一个令人过于诧异的事情。这不过是另一个有关超级英雄的故事，还是个和赵婷感兴趣的“古老的西方文明”有关的故事。这是漫威电影宇宙的作品第一次由中国导演执导，赵婷也是漫威电影宇宙中的第二位女性导演，第一位女性导演是《惊奇队长》的安娜·波顿。《永恒族》的野心不可谓小，漫威希望它能展现漫威电影宇宙数百万年以前的神话时代，显而易见，这是要借着《永恒族》开拓电影宇宙的更宽广领域。“当事情变得过于传统时”，赵婷说，“它们就对我‘不忠’。”赵婷对那些平淡又容易表达的电影和情绪不那么感兴趣，而一部关于超能力种族的电影，应该符合她的口味。既然如此，那最后的成品就很令人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