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东北日本殖民统治的“负遗产”

2018-11-12 11:19高晓燕
理论观察 2018年6期

高晓燕

摘 要:日本侵占中国东北14年,留下了诸多殖民统治的烙印,这些特定时期的历史遗存被称之为“负遗产”。笔者多年来进行了大量的历史遗迹考察和战争受害者见证人访问,认为对这些历史遗迹的全面考察和深入研究,即有實证研究的学术价值,又有教育民众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日本侵略;历史遗迹;负遗产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8)06 — 0005 — 04

1931年到1945年日本侵占中国东北期间,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上进行殖民统治,使这一时期的东北社会离开正常的社会发展轨迹,走了一条殖民地化的畸形发展道路。至今,在东北地区留下了诸多日本殖民统治的烙印,或被称之为“负遗产”,警示、教育着人们不能忘记这段屈辱的历史。

笔者自1992年开始对东北地区日本侵略历史进行实地考察,包括战争遗迹的踏查,也包括战争亲历者、受害者的采访,历时20余年的田野调查,不但使我对日本的侵略战争有了切身的感受,更重要的是搜集到了大量历史实证资料,补充了研究中文献史料的不足。

一、细菌战、化学战及其遗留问题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侵华日军在中国战场上不但使用常规武器,还违反国际公约进行细菌战和化学战,大量屠杀中国军民,犯下了反人类、反国际法等多种罪行。日军的生化战基地都建立在黑龙江地区,说明黑龙江地区在东北沦陷时期中具有着特殊的地位。

(一)731细菌部队遗迹

侵华日军第731部队是日本军国主义最高统治者下令组建的细菌战秘密部队,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最灭绝人性的细菌战研究中心。他们利用健康活人进行细菌战和毒气战等实验,与奥斯维辛集中营和南京大屠杀同样骇人听闻。1932年731部队在中国哈尔滨设立研究中心。对抗日战俘和中国平民用鼠疫、伤寒、霍乱、炭疽等细菌和毒气进行人体实验和活体解剖,先后造成中、苏、朝、蒙战俘和平民数千人惨死。1945年8月,731部队为了销毁罪证,在败退时炸毁了这里的主要实验设施。二战结束前,日军为消灭罪证炸毁了731细菌战实验基地的大部分设施,并将实验资料移交美军。731部队的大部分战犯未能受到应有的审判。为永久保存这个二战中极为特殊的侵华日军细菌战遗址,从2000年开始,经国家文物局责成有关部门对731部队遗址进行首次全面清理,发现了300多件人体解剖用具。同时采取措施对这个遗址进行保护,决定将其建成一座呼唤人类和平的遗址公园,并将申报世界遗产。

在安达市仙源乡八一村有731部队细菌实战试验场遗址,目前已被列为黑龙江省文物保护单位,安达市人民政府2001年5月15日设立石碑:“侵华日军731细菌部队安达特别试验场遗址”。在试验场相应的地点设了标志:飞机跑道、四周界碑、日军车库、囚室、地下通道、试验观察室、日军浴室、日军食堂、实验场公路等。日本友好团体经常组织日本市民前来调查,将此地作为实地考察日军侵略中国的重要证据。在林口县有731支队162部队遗址。从牡丹江北行90公里,林口县到古城镇之间现存有大片遗迹:南大门遗迹、水泥的细菌库(3米深)、地下细菌库被炸毁(有大坑遗址)。还有北山分场,范围较大,有提取净水设施。曾从日本运来海狸进行细菌实验。

哈尔滨平房侵华日军第731部队遗迹正在申报世界遗产。国家文物局来黑龙江省进行文物考察,认为该遗迹的申报,适用于条例的“真实性与完整性”。虽然申报世界遗产有难度,但是必须做,如果我们这一代不能完成,以后会更难。

(二)516化学部队及遗留伤害

1937年8月,为在中国东北试验兵器,以陆军技术本部及陆军科学研究所派驻关东军的常驻军人为骨干,设立了关东军技术部,技术部中设化学班,负责化学战的研究、试验等事务。1938年5月设立迫击第二联队以承担化学战任务,因同关东军技术部化学兵器班在业务上联系密切,故设在齐齐哈尔。〔1〕到1939年8月,技术部迁往长春,原来的化学班扩大为独立的化学部,接管了技术部的全部地方和建筑,对外称为“516部队”。其任务包括化学战的运用,化学、医学、兽医学方面的研究及气象的研究等领域,承担在中国东北的化学武器实验和化学战的训练,特别是从事日本化学战的一切的实际准备工作。

齐齐哈尔一带成为日军516部队进行毒气实验的基地。原516部队队员高桥和若生的回忆谈到在东北的毒气实验:“实验所使用的炮弹装有芥子气的迫击炮弹,向一定的范围内射击,以实验毒气的效果。清晨和傍晚的气压和湿度最适宜。“射击完毕后不久就听到了‘出发的命令,从各地来的军官们穿着橡胶制雨衣一样的防毒衣,乘敞蓬汽车开往现场。记得那时清晨,是在夏季,麦苗和草都很茂盛。毒气沾染的地方变成了茶褐色,那种样子难看得无法形容,而未被毒气沾染的地方还是青青的一片。”“曾经有中国人‘苦力受到毒气的伤害,那是在全满的军官们集中观摩毒气 实弹演习时的事。……毒气流向了村落的方向,三天后到了村子里,一个人的面部一侧像被烧伤了一样,被带到部队的医务室来了。”〔2〕据不完全统计日军在中国东北地区的化学战演习就有数十次,地点集中在齐齐哈尔、孙吴、海拉尔等地带,以研究、试验各种化学毒剂在冬季高寒地区的实战效果为主要目的。

日军在战败之际将大量化学武器以秘密掩埋和丢弃等方式遗弃在中国。使战后众多中国人惨遭伤害,同时也造成环境的污染。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化学武器严重锈蚀,潜在的危险性日益加重。我们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最早开始日军遗弃化学武器问题研究,对战后受害事件进行大量调查。据国家的统计战后造成伤害约2000人。

1993年国际社会签订的新的《禁止化学武器公约》中规定制造化学武器的国家有义务销毁遗弃在别国领土上的化学武器,并规定了处理遗弃化学武器的时间期限。公约所说的处理,当然是指在现在的技术水平下的科学处理,即要求对人类和环境都达到无毒和无污染的处理。履行国际公约,安全可靠地处理遗弃的化学武器。1997年,该公约生效,有关缔约国开始承担起履行国际公约的义务。1999年7月,中日两国就处理遗弃在中国的化学武器问题签署了备忘录,备忘录主要明确了以下原则:〔3〕

A.确认了旧日本军在中国遗弃了大量化学武器;

B.日本政府将根据《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履行销毁被确认的遗弃化学武器的国际义务;

C.为销毁遗弃化学武器,日本政府将提供必要的资金、技术、专家、设备,中国方面将予以切实的协助;

D.对化学武器的销毁不应对中国的环境产生污染,不使人员受到伤害。

从1996年末开始,黑龙江省的毒气受害者在日本东京地方法院提出诉讼,请求:1.要求造成原告和其家属陷入这种痛苦境地的日本国对原告做出有诚意的谢罪;2.日本国对原告履行损害赔偿的责任;3.对原告的医疗护理进行支援;4.日本国政府把制造和使用毒气战的历史事实记入史册,保证再也不制造毒气(炮弹)危害世人。要求日本政府对被害人予以赔偿。2003年8月4日,齐齐哈尔发生日遗毒剂伤害事件,2006年开始起诉。因为是戰后发生的伤害,不适用战争赔偿的概念(日本总纠缠中国已经放弃战争赔偿)。也曾一度地方法院胜诉,但日本政府反诉,我被害方还是以败诉告终。

侵华日军516部队遗迹保存不多。2004年笔者一行按照原516队员高桥画的位置草图,到齐齐哈尔寻找516部队遗迹。在今第二玻璃厂一带,保留着一段水泥砌成的类似碉堡的建筑残骸,上面的钢筋虽被凿去,但枪洞依然保留着,似为原来部队卫兵室。据工人们说,原来这里的确有许多日本军队的营房,有些新厂房就是利用原来建筑的地基。据高桥1988年拍摄的照片,在玻璃厂内部还有一些旧的建筑,如今重要的遗迹已荡然无存。在距这里向南约1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二层指挥塔。2008年再次到齐齐哈尔考察日军516部队遗迹,工厂已经拆掉,地上一片瓦砾,可以看到有地下的通道,还有原毒气武器仓库,四周是用土堆起的厚墙。

526部队是516部队的练习队,专门从事毒气实验,位于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的小北屯。在齐(齐齐哈尔)富(富拉尔基)公路的路边可以隐隐地看出了一些水泥制的建筑残骸。原526队员金子时二曾在这里考察了3天,亲自辨认,找到了526部队的遗址以及当年埋藏毒气罐的地点。沿着田间小路仔细观察,在地面上不断有残墙断垣的痕迹,表明这一部队当年占地的规模和范围。

目前,齐齐哈尔市正在酝酿利用侵华日军516毒气部队遗址,建立日军毒气战罪行陈列馆,作为反对战争维护和平的爱国主义基地。

二、边境日军要塞遗迹

自1934年起,侵华日军沿中苏、中蒙边境构筑了14处军事筑垒地域,并相应组建了14个国境守备队。形成东、北、西三面规模庞大、设施齐备的对苏攻防体系,要塞大部分在黑龙江省境内,这是日军当年侵华的历史铁证。黑龙江省社科院历史所较早对日军要塞进行考察与研究,2007年起对黑龙江省部分日军要塞遗址做进一步考察并形成调查报告。其中最典型的要塞有:

(一)虎头要塞。位于虎林市虎头镇,要塞遗址于1990年列为市文物保护单位。随后国家和地方政府拨款三百多万元对要塞遗址进行清理和维修,其中修护和加固了虎东山地下要塞300多延长米,清理和加固猛虎山地下要塞通道900延长米,修理和加固拱顶300延长米,清理出日军遗物200多件。有“亚洲第一炮”炮台遗址,在要塞遗址群核心部分建成了与地下工事相通的“侵华日军虎头要塞遗址博物馆”。建成了旅游基地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基地。

(二)东宁要塞。东宁要塞规模庞大,据所掌握的文献记载,东宁第1国境守备阵地结构为:永久性阵地7处,重要部位为混凝土结构的阵地45处,其他阵地3处。主要阵地分布在,北部:以郭亮船口为代表的混凝土永久性地下阵地和地面阵地;南部:以胜洪山为代表的永久性底下阵地。

(三)孙吴胜山要塞。在孙吴东北约40公里的山里,一座座钢筋混凝土的工事隐没在树丛中,虽然已经被炸毁,但仍能看出当年的规模和威力。1945年8月,苏联红军突然向日本关东军发起攻击,守卫在“满”苏国境的日本军队在大部分地方一触即溃,只在少数几个地方发生了激烈的战斗,胜山要塞就是其中之一。

号称“东方马其诺”防线的日军要塞,在苏军的凌厉攻势下一触即溃,他们动用大量中国劳工,耗时十余年经营的几臻完备的军事阵地,如此不堪一击,表明了日本侵略者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大量的战争遗迹被留了下来,作为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铁证,如今当地政府对其进行挖掘、整理,成立展览馆、纪念馆。

三、其他战争遗迹

黑龙江地区的战争遗迹很多,上世纪90年代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组织开展考察。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日军驻地的军事设施

黑龙江地区作为如今对苏作战的军事重地,残留着大量的军事设施遗迹。各地的军事飞机场、部队驻扎的营舍等比比皆是。如牡丹江北山的军营遗址规模很大,1974年联合国代表团曾来此调查过。有日军地下军火库,两个可以进入的门,上有通风口。站军火库顶端在可见东堡、西堡两个遗址。再往西的新发村有日本人的墓地,当地人称“鬼子坟”。

(二)日军慰安妇遗址

侵华日军的慰安所随着日军所到之处大量设置,尤其在边境要塞地区。孙吴的军人会馆是保存完好的设施之一(笔者1992年考察时该建筑被当作工厂的车间),在众多侵华日军慰安场所中的重要地位。建筑规模大,整体建筑面积达2946平方米,为国内外同类慰安场所中少见;服务设施全;服务对象级别高,专为将校级军官服务。侵华日军孙吴军人会馆在孙吴乃日本关东军慰安场所中具有典型代表性。侵华日军孙吴军人会馆是日本关东军实施慰安妇制度的见证地之一,揭露了日本军国主义的暴行,是日本侵华战争的铁证。如今孙吴县已经建成侵华日军慰安所陈列馆。

(三)日本移民开拓团遗址

日本对中国东北的移民侵略是沦陷史研究的重要课题。日本方面的研究移民问题从1978年就开始了,浅田乔二的《日本对中国的移民》是代表成果。2008年9月初,黑龙江省社科院与日本北海道开拓纪念馆进行合作课题研究:日本移民问题调查。调查以牡丹江市和阿城区亚沟八弘开拓团为重点,因为这两个移民点都是从北海道移民的。

2008年秋,笔者与日本民间组织ABC企画委员会一道赴牡丹江林口镇七星泡村的开拓团遗址进行调查。日本1937年向林口武装移民,共12个乡镇来831户日本人,共5340人,其中朝鲜人1200人。遗迹仅存一处。在宁安市渤海镇东安(富安)村还有开拓团本部遗址。据当地81岁老人楮孝田介绍,为了便于管理,日本人归屯并户。好多地被日本开拓团占了,中国农民被迫到很远的地方开荒。在颜廷真家院里有当年开拓团使用的水井。在牡丹江市镜泊乡镜泊村还有日本“义勇军训练所”遗址,当地百姓称“特务学校”,今已没有原来的建筑。

四、见证人的历史记忆

(一)劳工血泪

黑龙江沿边大量的军事工事都是日军强制中国人民修建的,浸透了中国劳工的血泪。东宁要塞附近的劳工坟最为典型。2000年笔者走访了位于东宁县的老城子沟附近的“劳工坟”。这片荒凉的坟地在一个小山坡上,据当地文物部门实测,现存面积有一万多平方米,坟包排列紧密,粗略计算有1000多个。还有一些较大的坟包,估计是多个尸体埋在一起形成的。如今坟包已不很明显,上面杂草丛生。

一些幸存劳工的经历是揭露日本侵略罪行的最好证据。“万人坑”幸存者张洪业,1944年4月的一天晚上,他在哈尔滨市道外区正阳街的平安电影院看电影,还没散场,就被日军抓去送到鹤岗做劳工。1944年6月,天气热,他和工棚子里的许多人都得了重感冒,躺在工棚子里没有饭吃,病得奄奄一息。日本大夫说这是伤寒病,会传染,不管死没死让人把我们都清了出去,扔到了大陆矿的废井里,那里存了半坑水,扔下去的活人也连病带吓带水淹,都死了。”他侥幸活下来,逃跑被抓回,再逃跑,九死一生。〔4〕

(二)慰安妇的伤痛

日军慰安妇是一个特殊的受害群体,她们被侮辱、被伤害,多少年的伤痛藏在心里,不愿讲出,想到当年的黑暗日子,至今还心有余悸。通过实地调查了解到,日军在东宁要塞群分布范围内配置了40个随军慰安所,慰安妇人数近千人。笔者亲自访问了李凤云、池桂兰、金淑兰、李光子等几位原日军慰安妇。

其中金淑兰比较典型,她据回忆:“我19岁到的东宁,当时说是招工,把我骗来了。现在想起来那个日子心里还害怕。越害怕日本人就越打你,最后就认命了。在东宁慰安所里的日本老板特别狠毒,接待不好往死打你……要是休息日,要接待20多个,甚至更多。每天要接待8个就不给你饭吃,超过10个能吃点高粱米饭,大葱蘸盐面。每天都达到无数个,后来受不了啦,有时候达到休克为止。”“那时整天的忧虑,想跑跑不了,抓回来就打你,往你鼻子里灌辣椒水,醒过来就得接客。”她落了一身病,整个大胯骨痛,腿也不能动弹,整年的吃药,花了很多的钱。

池桂兰原籍是韩国釜山人,住大肚川村,她说:“我是1944年8月来到石门子的,也是被招工骗来的。因为姊妹6个,家庭生活困难,出来想挣点钱,没想到来这里。”池桂兰有文化,也很有骨气,感到干这样的“工作”(当日军慰安妇)受到了人格的侮辱,一次次的不从,也就一次次的挨打,受尽了折磨。她说:“我的耳朵就是那时候被打聋的,日本人很凶,不管怎么打我,我没有在他们面前掉过一次眼泪,我哭也要自己偷着哭。我狠透了他们了,他们不是人,都是些畜牲。”在光复后池桂兰嫁给了一个汉族人,过着和普通的农民一样的生活,老伴前几年去世了。“你想得到日本人的赔偿吗?”当听到这样的问题,老人气愤的答道:“谁要他们的臭钱,现在拿来我当面就给撕碎它。”

至今,东北各地仍残存着不少慰安所的建筑,1992年,珲春发现了原慰安所的建筑,那里是只有两个半榻榻米的狭小房间,有着很粗的铁栏杆的窗至今残存,慰安妇们像动物一样被囚禁在此,充当日军的“公共厕所”。〔5〕

2016年5月17日,94岁的李凤云老人在哈尔滨离世。她出生在平壤,生活所迫被骗到中国东北,先在哈尔滨附近阿城的一个慰安所,后转到东宁要塞。战后与中国人结婚,加入中国籍。她是全国首位站出来控诉日军暴行的原慰安妇,但多年诉讼的结果仍是败诉。〔6〕

(三)日本遗孤、残留妇女

日本战争孤儿是指日本在侵华战争期间跟随父母前往中国东北地区,在日本战败前后与父母失散,被遗弃在中国的日本儿童。至今已有约2500名日本战争孤儿回日本定居。但日本政府没有向他们提供足够的生活费用,加上年事已高和不会日语,很多战争孤儿的生活陷入困境。为此状告日本政府。2007年1月,东京地方法院审判长加藤谦一在宣判中称,原告的损害是由战争引起的,不能认定是国家的违法行为,在法律上也不承担向战争孤儿提供生活自立的义务

北安的贾地,1931年生于日本青森县。全家人来到了中国东北。1945年日本投降,大家准备去佳木斯坐火车,经大连回国。第二天徒步上路,正值大雨。不久,被苏联红军截住。贾弟的父亲和哥哥被带走(后来听说他们死在了林口)。剩下的老幼妇女生活无着,病死了好多。贾弟只有13岁,被一个中国人领养。在北安贾弟参加了公安部队。1950年,贾弟转业到北安电厂作了一个锅炉检修工。他工作勤奋,常受到领导的表扬,与同志们相处得也很融洽。后来,他结了婚,小日子过得挺美满。曾回国探过一次亲,日本的亲属劝他回日本。他说:“我在中国生活得不错,收入也不低,什么都不缺。况且,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在中国是生了根了。”〔7〕

笔者在北安曾采访了三位日本留华妇女,其中石田友枝故乡在日本新潟县。那时,她正在专科学校读书,校长动员女学生到大陆做开拓团员的新娘。年轻的石田聪明漂亮,富于幻想,觉得作“大陆的花嫁”是件光荣的事。来到黑龙江通北的东火犁开拓团(今赵光镇东北的红星农场),丈夫田中富治。他已于1940年先期移民到1941年石田来到东火犁开拓团。光复前夕,丈夫被征入伍了,从此杳无音信。光复后,石田带着3个孩子,生活十分艰苦。后来,石田友枝嫁给了中国农民王凤祥。〔8〕这样的事例很多,她们成为日本侵略战争的牺牲品,至今落叶归根的梦仍不能圆。

结语

日本侵占中国东北14年,留下了诸多殖民统治的烙印,这些特定时期的历史遗存被称之为“负遗产”。笔者多年来进行了大量的历史遗迹考察和战争受害者见证人访问,认为对这些历史遗迹的全面考察和深入研究,即有实证研究的学术价值,又有教育民众的现实意义。曾有日本学者在书中这样写道:这些日本侵略造成的负遗产,应当由谁来偿付?当然要由日本政府负责,首先是应该反省历史,承认战争责任。其次是针对个案进行具体的赔偿。但是如今还在进行的诉讼案,包括劳工、慰安妇、细菌战、毒气战等已经旷日持久,没有满意的审判。对于这样的结果,不光让中国人感到气愤,有良知的日本人也会感到羞耻。〔9〕

〔参 考 文 献〕

〔1〕陆军习志野学校校史编篡委员会.陆军习志野学校校史〔Z〕.1987:319.

〔2〕〔日〕槽川良谷.访问关东军五一六部队队员的记录〔Z〕.1993,(04).

〔3〕中日两国政府就处理日本遗弃在中国的化学武器问题的备忘录〔Z〕.1999,(07).

〔4〕笔者亲访黑龙江省鹤岗市劳工,1988.

〔5〕女性们的21世纪.第3期,1995,(06).

〔6〕她没能等来日本政府的概括道歉〔N〕.新晚报,2016-05-19.

〔7〕黑龙江省社科院日本移民调查课题组采访记录,时间:1993年10月28日,地点:黑龙江省北安市通北镇政府.

〔8〕黑龙江省社科院日本移民调查课题组采访记录,时间:1993年10月28日,地点:黑龙江省北安市通北镇政府。

〔9〕〔日〕田中寬.跨越‘负的遗产〔Z〕.2002.

〔责任编辑:张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