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面是什么?

2018-11-14 06:11余静如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 2018年11期
关键词:生娃梅林念书

余静如

十几岁的少年通常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却有了许许多多不想做的事情。

我大约十三四岁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厌学情绪。在课堂上,什么都管不住我的思绪,我脑子里就像有云。大人们想尽办法逼我念书,有一次我姑姑带我到一个看上去邋遢的小饭馆,指着里面一个女帮工说,你不好好念书,很快就和她一样。然后再过几年你就嫁到乡下,只知道种地和生娃。

我看着那个帮工,她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但是她和我那些闹腾的同学们很不同。她衣着随意,眼睛里是怠惰、懒散,对外界毫无兴趣。我对姑姑说的话感到生气。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这个小姑娘,将来是不是会像我姑姑说的那样。而我不好好念书的话,会不会别无选择。我开始对自己的人生之路感到恐惧。它会是那样单调狭窄吗?不通往A,就通往B ?

我总是相信少年人充满希望,也总是相信一代会比一代更好。但是随着年岁增长,我所看见的并不总是这样。当我周围的同龄人也已大腹便便,谈论着公司八卦、女性样貌身材、酒的种类以及蟹的吃法,我才猛然发现,这不过就是二十年前,我在大人们的酒席上看见听见的那些东西,几乎一模一样。曾经的少年,如今也困于此地。曾經困住我们父母那一辈的,人生大事小事琐事,也将同样困住我们,这就是大多数。我们为此烦恼,却又无可奈何。

人和动物不同,除了吃喝拉撒睡,人试图在生命中找到意义,证明自己的价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我选择了小说,而我小说中的主人公梅林,选择的是安娜表哥。意义太抽象,美太抽象,身处于一个狭窄世界的梅林,找到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实体。她的做法,若是放在现实中,无异于自我毁灭。

我小说中的梅林和安娜,都有一点我自己少年时期的影子,但是她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看似特别的安娜,走的是最常规的路,考试、升学,她漂亮、聪明,以后会去一个主流的世界、大多数人的世界。而一直以来平凡的梅林,却近乎偏执地要在荒草丛生的地方走出一条路来。我对这篇小说的构思,原本一直衍生到她们数十年之后的命运,但我最终放弃了。我不想写悲剧故事,也写不出好的结局。故事的最后一幕我给了梅林,她跟随着一个模糊的念头走到了一片黑暗却舒适的地方,但谁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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