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

2018-11-15 01:37
青春 2018年9期
关键词:阿林荔枝

洗过澡后,厕所里蒙着厚厚的水汽,空气中满是热腾腾的馨香,那是洗发露沐浴露等等香料混合在一起挥发出的香味,还有茉莉香水的味道。

沉雪会在洗完澡后喷上淡淡的茉莉香。阿林问她,洗完澡就要睡了,被窝里没有别人,喷上香水,给谁闻去?沉雪说,干嘛非得给别人闻,自己没长鼻子?自己的鼻子就享受不得了?阿林切切地,你呀,真——自恋!

沉雪裹着白色的毛巾,细细地擦着发梢上的水,不再搭理阿林,独自往窗台上走去,往月亮的影子里走去,往夏日夜晚暖洋洋黏腻腻的风里走去。

每到夏天,沉雪就极少用吹风机了。她在立夏的时候就把吹风机的线缠成一团,末端打一个结,用黑色的布口袋包起来,锁进抽屉里。此后,在南方漫长绵密的夏天里,她洗完头发,用毛巾吸掉水珠,就等着,等着头发自然地晾干。

有时候沉雪格外敏感,敏感得都有几分抑郁了,她就会看到空气中漂浮起来的水珠,从她的湿漉漉的头发上一点点剥离开来的那些水珠,在她的眼前真实地散落着,像无数个悬浮的星球。这些水珠本不该被看到的,因为实在是太细小了。当她看到了她不该看到的东西,她就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了。譬如此时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世间的任何一朵花,虽然没有名字,却已经接近枯萎了。

沉雪说,所谓的岁月,其实就是一团比皮肤更加干燥更加饥渴的空气。沉雪说,所谓死亡,就是把属于自己的水分一点点地流失掉。

仅仅只是把湿头发晾干这样一件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事情,沉雪却从中产生了诸如“岁月”“死亡”这样沉重的感慨。当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她就知道自己是出了问题了。

夏日多漫长。

那天,沉雪用手机打了一辆车,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就在地图上标了一个五公里开外的地方。发送订单,站在路边等着。早上九点出门,还没有吃东西,肚子里空空的,又饥又渴,她习惯性舔了舔下嘴唇,往后瞟了一眼,看到一个夹在两家面馆中间的三角形的水果摊。她想起初中在地理课本上看到的“三角洲”,她曾用蓝色的圆珠笔把那块小小的河流圈起来,在旁边写上“披萨”。写完那两个字,十三岁的她也同样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她走到水果摊旁边,看到一箱新鲜的荔枝,好像是刚从冷藏车里拿出来,鲜红的荔枝皮上还冒着冷气。旁边竖了一块长方形的纸壳,用黑色的碳笔写上“力枝”。

发了一会儿呆,她买了半斤荔枝,车刚好也到了。

上了车,司机看到了她买的荔枝,说,现在好像还不是吃荔枝的季节,不过现在好像也不讲究这些了,只是不知道好不好吃。过了两三秒,又说,你尝了吗?怎么样,甜不甜,肉厚不厚?

沉雪正在往嘴边挪动的手只好停住了,她看着已经剥开了一半的白色的果肉不知该如何是好。另一只手从塑料袋里捏住一颗,伸到司机后脑勺的右边,说,您自己尝尝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那颗在太阳底下冒着冷气的荔枝,把车稳稳地停在路边,这时距离水果摊,已经驶出去五十多米了。

谢谢,司机接过那枚荔枝,客气地说,我女儿也喜欢吃荔枝,但我总觉得还不到季节,不知道该不该买给她吃。

“噗——”司机将一个瓜子大小的核吐出窗外,沉雪看到那颗被遗弃的核很快就滚落到下水沟里去了。

蛮好,蛮好,司机满意地沉吟道。姑娘,你赶时间吗?沉雪摇了摇头。她还在目光中寻找那颗消失的核,心想,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现在是要到哪里去,又怎么会着急。

蛮好,蛮好。

车再一次开动起来,不过这一次是在往后退,沉雪看见手机上代表自己的那个蓝色的圆标,往终点的反方向挪动了五十多米的距离。又过了一会儿,司机提着一大袋荔枝,重新回到了驾驶座。

他们才又朝着终点不停地缩短了。

那个三角形的水果摊在沉雪的眼前很快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了。

车停了,司机说,到了,就这儿。

沉雪看了看手机,地图上代表自己的那颗蓝色圆标明明和终点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司机不动声色地说,不会的,你再看看,我不会为了这一百米占你的便宜的。沉雪再看看手机,那一百米竟然就真的从眼前消失了。她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司机不耐烦地说,是网络不好,定位延迟了。慢走。带好你的随身物品。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车停到了一家面馆的门口,虽然有些不愉快,但在沉雪看来,事情依然发展得刚刚好。半斤荔枝已经在车上吃完了,嘴里甜津津的,正好适合接着吃一点辣的咸的东西,不然过一会儿嘴里就该发酸了。

近来,沉雪迷上了一款干拌小面,几乎顿顿都吃,百吃不厌,吃得自己都有些偏食的症状了。做这种面的小店遍布这座城市没落灰败的旮旯角角。繁华的商业地段是不屑卖这种小面的,但繁华的商业地段也是沉雪所不屑的。于是几乎她每到一处,都能在附近找到一家做小面的馆子。

她每次只吃一两,但她真正能吃的何止是一两。吃一两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很快就厌倦。沉雪说,获得一个新的兴趣太难了,速朽的东西又太多了。

她走进那家面店,老板和刚才的司机长得竟然有些异曲同工,眉梢眼角,既有年岁染上去的慈祥,也有生活教予的斤斤计较。她把半斤荔枝皮扔到门口的垃圾桶时就感觉到了这种矛盾:老板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更远处的公共垃圾箱,沉雪刚才就是从那里走过来的,他或许认为,沉雪应该把垃圾扔到那里。另一方面,他看到沉雪晒得通红的脸颊,善意地提醒道,有免费的凉米汤,想喝的话自己盛。

沉雪看了看米汤,米汤和妈妈做的米汤简直如出一辙,犹豫了一下,她没有盛。如果那米汤的味道跟妈妈做的也一样,就糟了。如果那米汤的味道跟妈妈做的不一样,也糟了。

沉雪好久没有回家了。好久之前,她就答应妈妈要回家,妈妈也答应了要给她做许多许多好吃的。可是最近的最近,沉雪又打消了要回家的念头。

那一碗没有盛来的稠稠的米汤,悬在了沉雪的心尖尖上。

她手掌撑着下巴,闭了一会儿眼睛。

突然下起了雨,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沉雪撑开一把断了一根伞骨的伞,伞是一把小伞,小得只够让一个人躲雨,小得一根伞骨断了,二分之一的伞面就跟着塌陷了。但是塌陷了一半的伞也足够让一个人躲雨了。

沉雪的脑袋安静地躲在黑色的伞面以下,天已经黑了,街上的灯像约好了似的,忽然就一齐亮了。雨水落到地面,一瞬间炸裂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水珠和水珠相遇,汇成一条条射线,在黑亮的街面上四散开去。原本悬在半空的街灯,倒影成了嵌在地面上的无数颗贪婪的眼睛。

雨越来越大,沉雪的伞终于挡不住风,也挡不住风里夹带的雨。她跑到离得最近的屋檐下,将湿漉漉的伞收束起来,垂手站立在路边。

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想什么来打发时间。白天收到一封短信,应该是对方发错了吧,他(直觉上是个男生)在短信里聊起了夏天。他说:“我正站在街边,有只野猫趴在不远处的车子底下避暑,一群刚放学的学生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根冰棍。”

沉雪看到短信温柔地笑开了,她眯起了眼,嘴角自然地向上浮动。这会儿才想起来,好像这个夏天只吃了一次雪糕,吃掉最后一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吃了,甜甜的雪糕因此变得有些苦涩,就好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告别。沉雪看到雪糕棍上写了“梦龙”两个字,是以前暗暗崇拜的一位学长的名字。

对方离开学校已经好多年了。

沉雪离开学校也已经好多年了。

过了一会儿,对方又发来一条短信,看来是还没有发觉自己的错误吧。他说:“我好像忘了夏天是否原本就是如此,此时的燥热与蝉鸣让我想起的是某次考试,那时的压迫与迷茫……希望努力的人都可以如愿以偿。”

几只蚊子把沉雪叮得站不住了,据说是和血型有关,沉雪向来是蚊子们追逐的美味。她认识的一个男生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他说蚊子从来不咬他。

沉雪放弃了撑伞,那把残废的伞在风中总是发出痛苦的呻吟,雨渐渐小得让人可以忍受,沉雪冲进雨里,脚步却又在几秒钟后就放缓了。

那个人的短信里提到了蝉,印象中那是一种只能活一个夏天的充满悲剧感的生物。在那些沉默的夜里,沉雪听过蝉的鸣叫,但还没有一次亲眼见到过蝉。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垂死的蝉有没有要努力地活得再久一点呢?

“祝愿不够努力的人也可以歪打正着吧。”她给那个陌生的发信人回了一条短信。

阿林打电话来说,要赶在夏天结束以前出门旅行。但他的要求听起来很奇怪,他说,“想去一个靠近秋天的地方。”沉雪皱着眉头,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他这样说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末了只好说,你什么时候去,去之前一起吃个饭吧。

本想在吃饭的时候问问清楚,阿林到底想去哪儿,但是在餐厅等了两个小时没看到人影儿,打电话过去对方的手机关机,沉雪才知道自己又被阿林放鸽子了。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和怨恨,沉雪默默地吃完了一份蓝莓刨冰,然后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孤单的影子,走到了太阳底下。

“阿林,因为你的爽约,此刻我变成了一只落单的孤雁,这种感觉遭透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一点都不好玩。我觉得很生气,也很受伤。”

沉雪新建了一张空白便签,几乎是含着眼泪记下了这些话。

在紧挨着这张便签的另一张便签里,也是几句跟阿林有关的话。沉雪写道:“阿林,此时我们站在天台上,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春天就要来了,或者黄昏已经来了。我的视线变得模糊,飞机从你头顶飞过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要跟着飘走了。”

沉雪的手机里有无数张类似的便签,写着的只言片语大部分都是跟阿林有关的话。他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当她有话想对他说的时候,总是开不了口。

便签越积越多,她和阿林间的沉默也越来越深。

一个靠近秋天的地方,是哪里呢?沉雪无聊地思索着,这应该只是阿林的又一次语不惊人死不休吧。她相信阿林已经出发了,从夏天赶往秋天,他或许认为这样的旅行富有一种特别的诗意吧。但在沉雪看来,只不过是某种俗气的文字游戏罢了。

阿林有一本随身携带的黑色皮革封面的笔记本,有时他会不顾他人讶异的目光,在一些非常的场合掏出来,胡乱地画上两笔。有时是在与女伴跳舞的中途,有时正泡着温泉。笔记本外面有一个防水的封套,而且他并不会真正地打开,而是装模作样地把笔记本放在两个手掌之间,独自陷入短暂的沉思。

沉雪翻开过那本笔记本,除了空白的纸页,就是一些类似于蚂蚁爬行的无意义的黑色线条。沉雪问阿林,这一本“天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阿林沉着地答道:“一些与众不同的回忆。一些未曾述说的情绪。一些凝视着墙壁的黑夜。”

沉雪知道阿林的说法未免太过牵强,说到底,他是想用这种怪异的举止标榜自身的特立独行而已。但是沉雪还是无可救药地为之着迷。

“阿林,不管你去哪儿,请平安。PS,你真应该吃一份刨冰再走,可惜了,今天买一赠一。”

沉雪给阿林发送了短信,然后将打包的刨冰扔进了路边绿色的垃圾桶里。

第一次尝试裸睡,沉雪总忍不住要用手掌盖住屁股。

小时候妈妈带沉雪去医院打针,明明只需露出一小块就好,护士却偏要把沉雪的半个屁股都剥光。小沉雪难为情地把头埋进妈妈肚子上厚厚的肉里,以此来躲避诊室里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好奇的眼光。

沉雪的屁股上有一块不规则的胎记,大概有一角硬币那么大。说不出是什么形状,看起来像一块随机折碎的苏打饼干。

沉雪用掌心盖住那块胎记,像盖住一个难堪的秘密。

夜里热得发慌,电风扇已经丧失了基本的降温的能力,空调已经坏了好一阵儿了,偏偏赶上维修师傅请了长假。沉雪突然萌生了裸睡的念头。剥掉半透明的丝绸睡裙,剥掉淡粉色的少女内裤,沉雪有些怯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体裸露在平静的燥热的空气中。

并没有想象中的特殊的感触,并没有打开一只潘多拉的盒子。燥热像一种疼痛,代替了其他更细腻的感受。

只是想起一件有趣的往事。

那还是住在高中女生寝室的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从上铺小心翼翼地下到下铺,发现下铺的被子掉到了地上。那个女孩子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丝毫不曾察觉沉雪就站在她的身体面前,与她的赤诚相见。

那是沉雪第一次如此毫无保留地看到另一个女孩子的身体,热气腾腾的身体,随时可能惊醒的身体,一个处在近似半死的沉睡状态的身体。沉雪沉默地从她的身旁走开,从掉到地上的被子旁走开。她压抑着惊心动魄的情绪,拼命忍住不要喊出来。

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难堪?沉雪蹲在厕所里,没有想出答案。等她再从下铺爬到上铺的时候,她尽量避免再与那个女生的身体产生交集。

上了床,她也试着要把睡衣脱掉,但解到还剩一颗扣子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这一夜,月亮是她唯一的观众。沉雪把徒劳无功的电扇关掉了。她的身体在几分钟后化作一口温泉。月光照在身上也是暖的,当沉雪试图与月光对峙,她才意识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在踢掉被子的女同学面前,她不过是扮演了月光的角色。

沉雪用掌心盖住屁股上的胎记,那是她唯一不肯交付给夜晚、炎热和失眠的东西。它们组合起来,就像是医务室里那个陌生男孩好奇的眼光。

罐装的葡萄味果汁,拉开勾环,噗地一声,喷出一股腥甜的味道,沉雪舔了舔嘴唇,轻轻地凑上去抿了一口。紫色的液体紧紧地贴在嘴唇上,酸酸的,甜甜的,含在嘴里,等到有些温热了,才吞下去。

这几天在楼下的便利店里根本买不到常温的汽水。即使是放在货架上而不是冰柜里的饮料,也因为店里用力过猛的空调,变得凉飕飕的。这几天气象台连续发布高温预警,世界一下子变成了橘红色。恰好沉雪这几天刚好是每个月的“那几天”。

“不要喝凉水啊!”母亲的叮嘱犹在耳畔。

早上母亲在电话里唠叨她千万记住在生理期要忌生忌冷,她无奈地吐了吐舌头才知道又一次说漏了嘴了。母亲倒不至于会细致到像初识的恋人那般记住女儿的生理期,每每都是自己不打自招。但是在电话里随口跟母亲提起生理期又到了或是又感冒了一类的事,已经发展为沉雪的某种不过大脑的本能反应。

否则,还能跟母亲说些什么呢?

从独自一人在外上学开始,母亲能跟自己聊的话题就越来越少了,常常两人只能用静默的深呼吸来填补语言的空白。离开学校之后继续一个人生活,对独居的一切事宜愈来愈娴熟,更加不需要母亲传授的那一套本就粗糙的生活方式。为了避免尴尬,沉雪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强调那些适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小状况,比如生理期,比如感冒。而母亲如期而至的说教,总之是一次短效的镇定剂,让两人暂时忘记她们早已无话可说的事实。

“你都是大人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能总让我为你操心。”母亲念经般毫无情绪地念出几句责备的话,沉雪知道,这一次的电话任务到此就差不多算圆满完成了。

离开便利店,走在小区的凉亭里,四周竟然静得出奇,静得沉雪几乎能听到影子的脚步声、云的脚步声和阳光在树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懒洋洋地盖住眼皮,眼前出现一片虚无的猩红色,那是太阳的倒影。

倦意如退了潮的浪花,从心上轻轻踩过。

“沉雪,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睁开眼,是辞职前的公司的前台。

“唔,你也住这个小区吗?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

“胡说,你哪里就见到我了,你明明都没睁眼。”前同事半嗔怒半嬉笑着在沉雪身旁坐下来。

“你闻起来香香的。”沉雪依旧闭着眼睛。

“之前在公司的时候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其实我也喜欢茉莉花呵。”

“唔,这有什么没机会的,随时都可以说嘛。”

“不是啊,你那时候总是急匆匆的,每次都像是要赶去救火呵。”

沉雪注意到前同事总喜欢在话尾加一个婉转的“呵”,甜甜地落到听话人的耳膜上。

“你怎么会在这儿,今天不上班么?”

“呀!难道你还没听说呵?公司早就破产了,老板嘛,跳楼了呀!”

“呵——”沉雪的心扑通一震。

昨天夜里,沉雪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学。

她站在青桐一小的操场上,四周都是她熟悉的能准确地叫出名字的同学,大家各玩各的游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在人群中,她看到一个神色茫然的男孩,他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她从未见过他,自然也叫不出他的名字。可他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好看。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他,仿佛他生来就是属于她的。

他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一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

她想知道他在找什么,自己能不能帮他找找看。于是她走向他。就在她马上就要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她最好的朋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没办法,她只好转身向自己的朋友走去。

等她再转身,他就已经不见了,从人群中彻底地消失了。

她失望极了,生气地对她受了伤的最好的朋友说:“你不应该被月亮砸到!你害我弄丢了最宝贵的东西!”

说完她就醒了。发现自己光光地躺在竹席上,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推开了阳台的窗户,从柔柔的暖风中,她忽然听到一声蝉鸣。

是夏天最后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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