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货郎担

2018-11-15 19:53
西江月 2018年4期
关键词:糖块麦芽糖鼓声

□ 黄 健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庄度过的。20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交通落后,物质匮乏,村里没有商店,购买大宗物品都要到几公里外的集市去,而小物件就在货郎担上选购。隔三差五,货郎就会挑着担子来到村子里。

一副货郎担就是一个流动的杂货店。一根桑木或竹制的扁担,柔韧性好,挑起东西来两头颤颤悠悠的。扁担两头挂着两只由竹篾编成的箩筐,前面的箩筐上放着一只罩有玻璃的货柜,货柜由许多小格子组成,格子里的货物在那时乡人的眼里宛如日月星辰:针头线脑、发卡、纽扣、卫生球、雪花膏、木梳、镜子、皮筋、松紧带、气球、弹珠……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后面那个箩筐上放着一个圆形的木盘,盘内放着几块寸把厚、脸盆大小的麦芽糖,上面撒着一层白色的米粉屑。

货郎右肩挑担,左手举着一个小巧的拨浪鼓。人未进村,鼓声先至。他娴熟地摇动着拨浪鼓,发出一阵阵“扑咚咚、扑咚咚”的有节奏的响声,这声音对于乡下的人们来说,是那么动听、那么悦耳。随着鼓声响起,沉寂的村庄立马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和老婆婆,还有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都从家里走出来,循着鼓声赶去。

货郎见有人来,便找一个平坦宽敞的地方,搁下货担。一会儿工夫,乡亲们就把货郎担围得水泄不通,很是热闹。货郎把玻璃罩打开,让大家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货物。大姑娘多是买几尺红头绳、几根橡皮筋;小媳妇多是买点梳头油、雪花膏;中年妇女会买些针头线脑,或者扯上几尺黑灯芯绒布,给男人和孩子做几双布鞋;老婆婆会买个顶针、几包染料。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则对玻璃球、木陀螺、连环画、糖豆之类的东西两眼放光。

大人们看看这针、又瞅瞅那线,再瞧瞧“百宝箱”里其它的东西,把想要的东西拿起又放下,斟酌再三,反复盘算着什么东西该买,什么东西可以缓一缓,然后和货郎讨价还价,最后递上几枚被手心攥得湿漉漉的硬币。

我们一群小孩也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把几样心仪的东西拿在手里,央求大人给买,即使招来大人一顿喝斥,却依然不松手。大人们只好夺着哄着,最后往往为小孩选一样买下才算了事。对于小孩子来说,最令人垂涎的还是后面木盘里的麦芽糖。每次货郎来了,我们先是围着看上一会儿,然后飞也似地跑回家,在犄角旮旯里翻找塑料瓶、胶鞋底、牙膏皮、旧薄膜、废铜烂铁、鸡毛鸭毛等废旧物品,跟货郎以物换糖。货郎先对小孩拿来的东西进行估价,然后用一把长方形的刀具,垂直于糖饼的上面,比划着可以换取的糖块大小。再用一把小榔头轻敲几下刀背,一块麦芽糖便应声从大糖饼中分离开来。这时,我们总会嫌糖块小,货郎便会装作无奈地再敲下一小块,笑着递给我们。

那时,我以为这世上只有货郎是最富有的,我甚至愿意像大人说的那样,把自己真的就卖给那货郎。那时的我,时常站在村口,盼望着货郎能来到我们村庄,盼望着拨浪鼓声在村口响起。整个童年时代,我一直沉浸在拨浪鼓的诱惑里。

转瞬间,二三十年过去了。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我熟悉的乡村再也见不到晃悠着担子、走村串户的货郎了,再也听不到那响亮清脆的拨浪鼓声了。我每次走进自选超市和购物广场,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却怎么也找不到孩提时见到货郎担时的那份欣喜和激动,每每此时,心中总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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