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老家寨 石头垒起来的古苗寨

宋卫华

十一月初，我在湖南参加凤凰双年展，邂逅一位北京服装学院的学生小昕。她经常在湘西做苗族服饰田野调查，并兴致勃勃地向我展示了一条苗族腰带，并告诉我腰带上图案的含意，让我产生了去苗寨体验生活的冲动。在她的推荐下，我选择了离凤凰县只有二十多千米距离、交通相对方便的老家寨，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慢生活。

八卦迷宫式街巷

老家寨离凤凰县山江镇大约有4千米的路程，是一个纯苗族聚居村落。有70余户人家，300多个村民。村民收入除了外出务工外，其主要来源于种植水稻、玉米以及少量的与乡村游相关的旅游收入。寨子依山势由低到高，层层搭建，错落有致。在这个山腰上的寨子里，能看见石板的寨围、石板的碉楼、石板的坪场、石板路、石板街、石桌、石凳……就连菜地的护坎，也是用平整的石板砌成。石材在建筑中使用的比例超过“八成”，是一个地地道道“石头垒起来的苗寨”。民居多为青瓦盖顶，下面是青石砖，上部则用黄土砖，均是堆砌而成，看不到水泥的痕迹。古寨街巷为八卦迷宫式建筑设计，生人进到寨子里，是不易走出来的。易守难攻，易进难出。1795年，苗民起义爆发，老家寨成为义军的屯兵地。军事防御性寨墙至今依旧存在，直至如今，始终是一道苗家“拦门”的好屏障。

寨前天然湖泊“千潭湖”，水质清澈、色如翡翠。时而云雾缭绕、时而野鸭出没，环境宁静而神秘。由于老家寨生态环境相当良好，2008年、2013年被誉为“水中大熊猫”的桃花水母先后在此大量现身。

寨边的“栖凤坡”因传说凤凰飞至此地，见其山清水秀，便在此地筑巢栖脚而得名。“栖凤坡”面积约30亩，有近百株古榛木。这片树林一直被当地村民视为“帮早”，用以抵擋“煞气”，防止水土流失、改善环境、营造理想居住场所的“风水林”。寨子里不分派这片树林到户，从而避免了被开垦为农田的命运，所以我们今天才能置身于这片生长了几百年仍然郁郁葱葱的树林，仿佛徜徉在天然的“氧吧”。村民说：“山中必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年轻人喜欢到“栖凤坡”赶边边场，彼此以苗歌相对，或男唱女和，或女唱男和，往来互答。看上中意的就主动上去扯扯衣角，踩踩脚尖，观察对方的反映。若对方含羞带笑就借机说些浪漫的话语，问问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芳龄几何，彼此都是一见钟情，甚至当即就迫不及待地拉回了家！

特殊的婚俗传承

俗话说：“三月的桃花最艳丽，五月的石榴最动人，十八、九岁的苗族姑娘要出嫁了。”老家寨的婚俗很特殊，一般要历时三天。

第一天：报亲、接亲。戴着红花的大肥猪和鹅是苗家人结亲礼仪中不可少的大使，谁家的鹅叫得响亮，便说明谁家将有喜事到来。还有为新娘量身定做的苗族服装以及一整套银饰等等，准备完毕方可抬去女方家报亲。女方的队伍则早已盛装把守在村口“险要处”，一字排开唱起拦门歌，要对上几个回合，双方满意才能放行。苗家男女传承着用歌声来表达爱意，“我爱你”这样的字眼，苗家男女是说不出口的。但是用苗歌来表达就不一样了，苗歌的厉害之处能直戳对方的心扉，用现在的一个流行词就是“走心”。所以，无论在什么场合，苗歌都是自我表达和交流情感非常重要的载体。

第二天：回门、送亲。按照老式的传统婚礼，回门是冬季12天后，夏季是7天后。但是这样耗时太长，近些年来已经改变这样的回门旧俗。将新娘在第二天黎明之前接到男方家，行完礼、吃过上午饭后，两位新人回到女方家。娘家人早已为接亲队伍备好了上午饭，所用的食物正是头一天送来的整只猪和半头牛。女方到了男方寨子，也是要被拦门的。为了“一雪前耻”，男方也摆出了大阵仗。年轻人这一代大多是不会唱苗歌了，他们便用流行歌曲代之，唱到忘词之处引起了在场所有人哄堂大笑。迎新的年轻人就会掏出手机查询歌曲，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夜幕降临，礼花“嘭、嘭”响，村民们以此为讯号，都会前来看新娘，瞧嫁妆，喝甜酒。屋内以火堆为圆心都坐满了人，有看电视的，有唠家常的，有玩牌的。主客各派上四个人对苗歌，唱的都是押韵对仗的语句，一方唱罢一方接，一直唱到天明为止，苗史就在这种低吟浅唱中一一演绎出来。

第三天：谢亲。这是最后一个重要的环节。男女双方的家族成员，包括各自的叔伯姑姨都会聚齐。男方把钱送给女方各个亲戚以及媒人，女方把物品送给男方各个亲人，以此相认双方的亲人及辈分。当男方把礼金送给女方各位亲人后，女方总管又把礼金收集后归还男方，然后总管用猪头答谢媒人。

从这个环节中，我们深深感受到了苗族历史的深厚与对金钱的客观认识。礼尚往来，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人情味。最后，在婚姻说词人洒酒祈福中，结束了婚礼的所有环节。

苗家炉灶与手工苗绣

苗族人对建炉灶的位置以及床的摆放是有讲究的。在老家寨看屋里炉灶的位置就能知道这户人家姓什么。按寨子里的风俗，进门炉灶在左边的姓龙，在右边的姓吴，其他姓氏也在不同的位置。家中老母的床都是和灶台同在一侧，分在两头。兄弟多的话，会在右边卧室的不同角落放上几张床。床一般用帐幔遮挡，占了半个房间。帐幔分内外两层，内帐里面才是床。堂屋左右的房相通，不做隔阻。二楼可以相隔，而猪牛圈上层也叫二楼，住的是待嫁的姑娘。凡哪家猪圈、牛圈上有住人的，说明这户人家有待嫁的姑娘。苗家炉灶有四口锅，前两个是煮饭炒菜用的，第三、四个是煮猪食用的。因为煮猪食一次一锅，分两三次喂猪，看到猪食不多了，再用第四口锅煮，依次循环。

老家寨手工苗绣尤为出名，五彩缤纷，灵动有情。政府在这个古老的寨子里建了苗绣传习所。欧盟对华援助项目“老家寨妇女中心”，旨在将这些绣娘做的苗绣运送到欧洲进行展览与销售。同时老家寨还加入了“蓝草计划”，鼓励出门游玩的人向村寨的绣娘们学习手艺，并以公平贸易原则支付合理学费，以此缓解外出打工造成留守儿童、失学儿童、夫妻分居和独居老人等社会问题。而手艺人家庭的子女也可以从父母的榜样中得到鼓励，形成依靠劳动赚钱，而不是等待外界救援的心态。尽管如此，传统手艺仍在不可避免地慢慢退化、消失。寨子里原有绣娘30多人，现在只剩10多位。致力于传统的人少了许多，让人心里难免感伤。

老家寨与其它古村古寨一样，也不可避免地面临“保护与开发”问题。寨子对面，一排排小洋楼马上竣工，村民们将“异地扶贫搬迁”，统一移居新区。古老的寨子将被规划成一个纯粹的景点。这看起来好像是一段美好的描述，但意味着之后大家看到的只是一片建筑外壳。村民们似乎也不太认可这个搬迁方案。新房的格局和苗族人的生活习惯有冲突。搬迁后旧房子会被收走，如何圈养猪、鸭、鸡就成了问题。再者村民们也知道老房子的价值，如果他们被迁走，意味着他们和游客之間可能存在的买卖关系就被切断了。

老家寨具有悠久的历史。很久以前，寨子的位置并不是现在村民所居住的地方，在整个村寨未搬迁到此之前屡招匪患。经过风水先生推算之后，才移居过来。只是如今老家寨人的生活又将面临一次悄然改变。青壮年劳力多在外打工谋生，留在村里看家的，只有老人、妇女和小孩。特殊的地理位置及民族聚集状态，使其脱贫致富之路显得要比其他地区更为艰难。

当你厌倦了城市的喧嚣，想让疲惫的内心得到片刻安宁，不妨来感受一下石头寨的历史文化和民族风情。趁它还在，趁你未老！

TIPS

交通：乘飞机可达铜仁机场，机场有直达凤凰的公交车。自驾可导航从凤凰站出口下，26千米后到达老家寨。乘火车可至吉首站或怀化站，火车站有公交和的士到达凤凰县。凤凰汽车站有中巴前往山江镇，山江镇至老家寨目前没有公交车，只能打车前往，包车费用15元，大概4千米路程。

住宿：老家寨暂时没有民宿，我们住在龙家大院村长家里，同吃住每人每天60元。新寨建成之后，餐饮、住宿等配套设施将逐步完善。

美食：老家寨饮食与凤凰县类似。小吃类主要是姜糖、龙须酥和猕猴桃，菜肴类主要是腊肉、苗家酸鱼、酸汤煮豆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