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走故乡(七章)

2018-11-21 04:58北京张玉泉
散文诗世界 2018年9期
关键词:成人礼麦子风雨

北京 张玉泉

月夜之思

月亮沦落为远房亲戚。在我背后照耀着,我却很少抬头。

一切影子都那样模糊,在爬山虎绯红的脸颊上,一阵迷茫的月光,在影子中跳跃。

不是白色的,不是清澈的,不是旅者的保护神。我只能手捧月光,祭奠我走失的童年。

一切烟消云散去。没有过去的历史,怎会有不可阻挡之未来。也许闹钟,就是乡街上曾经喊醒村庄黎明的公鸡之魂。

我不再犹豫,我甘愿做一个沉沦者,在无边的城市死海中泅渡。

那是一个无边而遥远的彼岸,需要一颗从不放弃的内心。我坚守每一次黄昏来临的时刻,坚守自己的身体与命运,也许未来如同这缕淡雅的月光,在黑夜中独自前行。

麦场上的成人礼

是风,吹走了麦子的衣胞和麦芒,风在一阵平息的麦场上,落下的是炊烟的重量。

我坐在牛耙上,一只牛,甩着粗壮的尾巴,为麦子脱粒。

扬起我高昂的头颅,看见了父亲,看见了天空的丰腴和饥饿的粮仓。

那就是我,一个懵懂的少年,懂得了父亲扬鞭的含义。

在村庄的场上,一场硕大的黄昏成人礼,以艰苦的劳作作为序幕。

我扛起粮袋,像扛起了父辈的期望。走吧,朝前走!慈爱与丰收、汗水,都是种植在一块贫瘠土地上的同义词。

麦场与河流

我的心像麦垛一样的高耸。

坐在扫把上被牛拉着,顺着麦场转圈,蓝天白云都愉快地飘浮在头顶。

村口的水井已经搬迁多次,至今还未从记忆的地点中删除。

我牢记着浪花的形状,在石头的碰撞中发出了白色的闪光,照亮了河床。在激流中,我渴望看到游鱼溯流而上的转身。

我常常路过河流,而许多茂盛的草丛,藏着一种孤独的灵魂。

只有在亲手种植的土地上,才感觉到了生命的秩序、善良和亲近。

我手捧刚刚脱离了襁褓的麦子,细细地品尝。她的清香,弥漫过童年的嘴角。

菜地上的风景

不会只有无名的坟墓。

我常常听到风雨的叹息,就在不成器的桐树下,我寻找金铃一般的蝉声。

我寻找斑驳的天空,那一缕白云的光线。

黄昏顺着河流轻轻地歌唱,金不换也愈加青翠。

那是奶奶的金不换,用来洗脚消肿的金不换。

我听见了一棵野豆芽的张狂,顺着篱笆偷偷地直起腰杆。

我听见了内心的风雨,就在黄色的桐叶上,一只蚂蚁啜饮着迷离的哑泉。

我从来不会说话,浑厚的土地上,虽然那些简朴的花朵都已经开放,我不去打扰她们,她们的约会是那样的隆重,面对一座村庄,你可以听见叶落的回声。

如禅。用我最初来世的耳朵,聆听你无声的语言。那些结实的词语,就在松软的泥土上,随意翻阅,都是一卷卷可以净化的经句。

或许,你不知道,一切都有花开的内心。当你慈悲的目光,投过密林,看到桃花的骨朵,就在红色的皮肤下面,我甚至想提前摘取她诱人的果实,在我老了以后,仍旧把属于她的甘甜,还给我的幻想。

故乡橡子

在一棵苍老的树下,多少熟悉的月光被年轮铭刻。悉数光阴,都挂在了蛛网颤抖的内心。

雨珠零碎,急雨未曾修剪,藤蔓四处飘摇。

该倦了的院落,放不下一颗归乡的心,等候着一场雨的叩问。

一场雨的洗白,从哺育到厌倦,从熟悉到陌生。如此加速的变故,让你我两鬓斑白。

少年已经走过风雨人生,像极了一颗滚圆的橡子。被遗落在如此深奥的山谷,独自面对一汪深雨。

远去的荒芜

再也无法看到逝去的流水,光阴早已被水纹以流动的方式埋葬进大海。

河边生长的野草早已荒芜成经年的陌生。只有山川起伏的形状可以辨认,只有道路的弯曲可以辨认,而河边的呼喊早已老去。

只有踉跄的雨,漫步在村口。所有的斑白挂在雨的梢头,苍茫的颜色被风吹落。

辛夷树独自飘香,菜园废弃。我是来自记忆中的泥泞,是谁拱手让出心灵的巢穴。

雨中的故人

所有的瞭望都带着热度,都带着厚重的雾,带着化不开的愁绪。我需要这一浓烈的雨,让我的内心重新归于沼泽。

我愿意与村庄一起变得模糊,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云朵的粮仓。

让干涸的荒草苏醒,从母亲的坟头苏醒,望穿崇山峻岭,灵魂在城市安家。

让结实的雨丝竖立成一座墓碑,在泥土的额头刻出未曾发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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