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文化生成

2018-11-24 13:42寇漾
北方文学 2018年26期
关键词:魔幻现实主义现实主义

寇漾

摘要:在现实主义的派生脉络中,魔幻现实主义极具独特性,魔幻与现实的整合拓展视觉空间,叙事的荒诞感丛生。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作为能指,其所指的意义不断滑动,无形的使拉美文学的文化生命持续丰盈。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文学意义值得重申,同时它作为一种新型视角扩展了“主体性”问题的研读空间。

关键词:拉美文学;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

一、现实主义与魔幻现实主义

现实主义,起源于古希腊美学的“模仿”概念,最初被用来表述观察、描述现实的艺术运动,19世纪以来,法国批评家在此基础上创造出与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相对立的形式,诸如福楼拜、艾略特、巴尔扎克等人,将时代背景与个性化、民主化写作结合,创造艺术真实、细节真实。这里的真实是可以质疑的,现实主义与其说是无限贴近真实,不如说它令人“感到”真实,一种营造的真实感。

一般意义上,现实主义“有其质的规定性,它承认人和世界的客观性,力图按照世界的本来面目再现世界……它更重视时代环境的作用以及人的介入性、亲历性,以推动人们更好地认识和改变现实”(1)。我们已经习惯从内容层面思考现实主义,假设以詹姆逊的方法,将现实主义看作是形式上的现实主义,那么现实主义从某种层面上说,便具有建构“现实”的能力。如果颠倒思维方式,把现实主义当作一种文学的技巧表达,一种罗兰·巴特所谓的“语言的幻象”,再注入“进化论”的思维,那么现实主义的产生便可以理解为“一种新的叙述形式取代老的、天真的、浪漫的叙述形式。”(2)

“魔幻现实主义”这一概念源自于德国批评家弗朗茨·罗,在他的文艺理论中,“魔幻现实主义”并无切实的含义,而是着重美学倾向的展示。1948年,委内瑞拉文学评论家阿杜罗·乌斯拉尔·彼特里首次借用概念批评拉丁美洲文学;1954年,在全美文学教授协会年会上弗洛里斯提出论证,“魔幻现实主义就是欧洲幻想文学在拉美的变体……将现实与幻想融为一体。(3)”路易斯·莱阿尔并不赞成弗洛里斯的判断,他认为假设现实与虚幻融为一体便是魔幻现实主义,那么稍带幻想色彩的拉丁美洲作品皆可归纳于此,他所认同的魔幻现实主义是致力于发现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的神秘关系,“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并不抄录现实,或者违背现实,而是要捕捉闪现在现实事物之中的神秘(4)”。

有争议的观点不止于此,我们可以通过不同层面的观点来窥探所指的多样。智利文学批评家安徒生·因培特对此的观点是魔幻现实主义是借由魔幻的艺术策略来表达现实,而并非把魔幻当现实。持与此相反的具有代表性的观点的是詹姆逊,他认为魔幻现实主义“不是一种因魔幻背景的‘补充而改变形态的现实主义,而是一种本身就已经在魔幻或神幻中并且本身就具有魔幻或神幻性质的现实。”(5)

二、拉美文学中的魔幻现实主义

提到魔幻的现实主义,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它的代表人物之一加西亚·马尔克斯,十分坚信拉丁美洲生活的魔幻,他认为“在拉丁美洲的社会现实中,‘现实主义'必然是一种‘魔幻现实主义'”(6)。阿莱霍·卡彭铁尔补充道:“整个美洲的历史如果不是一部奇幻现实的编年史的话还会是什么呢?”(7)

在拉美文学中,文学批评家弗洛里斯把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归类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但是路易斯·莱阿尔和M·克拉夫等文学评论者并不赞同此归类。或许博尔赫斯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小说的确表现出某种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在荒诞的奇观中贴合了现实感。

小说集《虚构集》,其中代表性的一篇是《小径分岔的花园》。博尔赫斯的魔幻呈现为花园迷宫中的人物,于不同的分岔路口通往解谜的可能。背景指向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样现实的情节基础上,整个故事走向英国计划——英军将进入阿伯特攻击德军。“阿伯特”作为能指,在此处既指向关键人物,又指向作战地点,由此促成了整个事件的荒诞感。博尔赫斯打破叙事的时间线,将偶然性与可能性置于“时间迷宫”中,使时间交叉、空间并置,一幅玄思冥想与哲理意味由此跃然纸上,这座“时间迷宫”即是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时间之网。待花园迷宫的谜底揭开,现实之残酷、命运之苍凉,便赋形于小说之终。

拉美文学的代表人物,墨西哥小说家胡安·鲁尔福,他在小说《佩德罗·帕拉莫》中同样倾注了荒诞的现实感。这是一个以“寻父”为主题的故事,为了增强神秘感,作家将背景设置于科马拉村,线索便从胡安无意识闯入亡魂世界时开启。在胡安·鲁尔福的笔下,鬼魂的行动、沟通、性格同常人无异。在小说中,佩德罗·帕拉莫的传说,也就由碎片化的亡灵口述事件拼接而成,最终拼接而成的形象画图呈现为极具现实感的恶霸地主,由此揭示了农村庄园制度下的农奴世界。结合1910年墨西哥大革命的背景,个人认为寻父之举被赋予了某种父权探寻的意味,“寻父”也就从找寻“生身之父”滑动为探寻“革命之父”。

小说中阿文迪奥杀佩德罗的情节,衔接文章开头的阿文迪奥带胡安进村(助寻佩德罗),循环叙事构建起环形结局。从人物上看来,清晰的对话与内心独白,同模糊的体貌轮廓形成对比,形成属灵之在场,肉身为“不在场的在场”。在灵与肉之间,形成宗教信仰与拉美文化的交错点,一方面依据阿兹台克人的传说,罪孽之人死后灵魂不得入天堂,灵魂不会消亡;另一方面科马拉村那些枉死的魂灵,也未得神父的祷告,致使无法升天、遗留人间。

《佩德羅·帕拉莫》本身是极具电影感的小说,素有“电影现实主义”之称,现实的灾难感与阶级压迫在平行蒙太奇的言语镜头下朦胧了质感,小说的叙述视角不断切换,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交叉叙述,从而产生“意识流”效果,小说主人公在讲故事之时已是鬼魂,读者本身所信服的事是来自幽灵的“鬼话”。

总的来看,魔幻现实主义是处理自身与现实关系的一种方式,它以荒诞、幻景、想象力,打造了文学独特的生命空间,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它还呈现着“文化-民族”的主体性问题。由此我们可以追问,我们今天的文学该如何写作现实、写何种现实?面对“市场化”态势,作家该迎合趋势还是力图“自我技术”,如何确立自身的“主体性”?民族自身的文化“主体性”该如何塑造?魔幻现实主义无疑是面向现实问题的新的视角。

注释:

张江:《现实主义魅力何在》。

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第243页。

陈黎明:《魔幻现实主义与新时期中国小说》,第10页。

陈黎明:《魔幻现实主义与新时期中国小说》,第12页。

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第463页。

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第463页。

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第464页。

参考文献:

[1][墨]胡安·鲁尔福著,屠孟超译.胡安·鲁尔福全集[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

[2][俄]米·布尔加科夫著,曹国维译.不祥的蛋[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3][阿根廷]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著,王永年译.虚构集[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8.

[4]陈光孚著.魔幻现实主义[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6.

[5][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著,张旭东编,陈清侨等译.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

[6][美]陈黎明著.魔幻现实主义与新时期中国小说[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8.

[7]王剑青,赵红梅.魔幻现实主义的鼻祖布尔加科夫[J].西伯利亚研究,2010 (05),65-67.

[8]王充闾.拉美作家群及魔幻现实主义的文化生成[J].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 (06),7-16.

[9]李俊学.布尔加科夫与莫言的魔幻叙事之比较[J].名作欣赏,2016 (08),107-108.

[10]滕威.从政治书写到形式先锋的移译——拉美“魔幻现实主义” 与中国当代文学[J].文艺争鸣,2006 (04):99-105.

[11]高经简.新中国学术视野下的拉美文学[D].华东师范大学,2012.

[12]陈博.博尔赫斯文学思想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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