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两次越境打击库尔德武装的原因分析

2018-11-28 11:13曹鹏鹏董康
西部论丛 2018年12期
关键词:土耳其

曹鹏鹏 董康

摘 要:从“幼发拉底盾牌”到“橄榄枝行动”,土耳其两次军事介入叙利亚都是旨在打击叙利亚的库尔德武装。叙利亚危机外溢,土国内安全形势动荡,国内公众舆论对于土执政当局的库尔德政策普遍不满,增加决策者高昂的政治成本,大众媒体和市民社会发展又抬高了观众成本,促使决策者权衡损失,制造政治赌注,从而推动激进的越境军事打击叙利亚库尔德武装。本文主要阐述土耳其两次越境打击库尔德武装的国内惩罚成本。笔者认为,国内观众成本既增加了政治惩罚力度,又为决策者政策博弈带来收益。

关键词:国内观众成本 土耳其 库尔德武装

一、国内观众成本理论内涵

观众成本理论是危机谈判和国际合作领域应用广泛的理论之一,观众成本讨论了国内政治运作如何影响国际合作、国际冲突或决策者的政策制定。观众成本又分为国内观众成本和国际观众成本,因为国内观众成本对于领导人的影响是首要的,当领导人面对国内观众成本和国际观众成本的双重压力的时候,一般倾向于规避国内观众成本。观众成本的概念最初是从国际危机的研究中产生的,这一概念由詹姆斯·费伦( James Fearon) 提出,他认为国际危机谈判受到国内公众关注,假设领导人选择退缩,或者没能够兑现自己的公开承诺或者威胁,那么就可能要遭受国内政治观众的惩罚,包括批评、谴责,甚至于被解除职务、罢免等等,这就是国内政治成本。国内政治观众包括了反对党、竞争对手、国会议员、政治官僚、利益集团、大众(特别是在大众媒体崛起之后)等等。[1]

二、从“幼发拉底河之盾”到“橄榄枝行动”的观众成本因素

(一)国内安全形势动荡引发公众对事件关注度

领导人的外交政策制定国内制约能否实现还受到公众对事件关注度的影响,包括国内观众能够获得的信息种类和信息量大小。事件关注度对领导人制定决策和事件双方发生军事冲突起到重要的预测作用,而国内安全形势变化往往影响国内公众对当前政府政策以及领导人评判机制的重要因素考量。2016年土耳其国内发生的多起库工党袭击事件,加剧了国家安全形势的紧张气氛,更激起了公众对事件的关注度,而且其社会内部更是出现了严重的民族对抗情绪,更是将土耳其执政当局的对库尔德政策推向了风口浪尖。据欧洲时报网2016年4月10日,德国境内的几个大城市同时爆发了由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各自领导的大规模对峙示威游行。两大敌对阵营集结在城市中心步行区,用暴力的方式相互攻击,最终将此次游行演变成了一场大型骚乱活动。[2]

(二)理性选择与国内公众成本权衡

第一,依据传统的理性选择路径,由于观众成本来自于国内观众对领导人的惩罚能力,考虑到选民可能发动的惩罚,领导人的理性选择就是坚持已经公开发出的威胁,也即坚持强硬路线而不退让。例如,按照观众成本产生的逻辑,如果 A国领导人对对象承受着B 的公开军事威胁没有兑现的话,那么就必须承担国内的观众成本。如果这种承诺公开程度越高,与国内民众利益联系程度越紧密,那么观众成本也越高。因此,根据领导人理性选择,领导人一般会采取激进路线,一方面减轻国内公众对自己的惩罚力度,另一方面转移矛盾点,利用国内民众情绪,获得国内公众对政策的支持。

其实,叙利亚问题对土耳其的冲击,使土耳其国内已经出现了裂痕,加剧了土耳其社会和政治体系对内部和外部冲击的脆弱性。土耳其越境打击库尔德武装,一方面是为了获取地区话语主导权,另一方面,埃尔多安深信对于库尔德工人党的安抚不可靠。由于高昂的国内政治成本,为了规避民意和选举损失,最终选择激进的库尔德政策。埃尔多安政府之前消极的反恐已经引发国内民众的严重不满。在打击叙利亚危机外溢的恐怖势力不断透支民众的信任成本。

第二,恐怖袭击的种种迹象表明,正发党对于发生在土耳其国内的恐怖袭击显然缺乏足够的预案,应对失措。在情报处理、预警、安全检查、边境管控等国际通行的重点防控环节和领域内都存在较多失误。[3]土国内民族对立情绪加剧,部分地区土耳其人与库尔德人矛盾激化,流血冲突和打砸事件时有发生。正发党政府的声誉、维稳能力和对社会的控制力受到严峻挑战。埃尔多安政府不得不考虑事件恶化的影响对政府声誉和民众对于政府的支持率,已制定出迅速、有效的遏制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和库尔德工人党势力的蔓延。虽然埃尔多安政府意识到强硬的对库尔德政策会引来国际社会的反对声音和外交压力,但是埃尔多安倾向于规避国内观众成本的惩罚。

(三)反对党在库尔德问题上的压力

迈克·汤姆兹认为国内观众成本普遍存在于国内民众中,特别是那些政治活跃人群,他们对国家政策的影响更加直接,并且关心领导人是否信守承诺,是否在谈判中展示出坚毅的決心,而对于未能兑现诺言的国家领导人,他们更有可能发起国内惩罚。[4]例如国内反对党对于执政党在关键政治事件中的态度和决策会以国内观众成本的方式影响领导人的决策制定,因此正发党政府在制定库尔德政策时,会多方面平衡各利益集团的压力和选民情绪。2009 年土政府公布的“民主动议”旨在以民主的方式对待库尔德问题,开启了民主对话的新模式。但该倡议遭受到国内部分舆论和反对党的反对,认为该倡议加剧了以族群为基础的解体和分裂的危险。2011年在锡瓦斯集会上,民族主义运动党[5]领导人巴赫切利指责正义与发展党成为了“族群基础 上的分离主义者”,他还指责正义与发展党容忍库尔德分离主义 ,某种程度上成为库尔德工人党的共犯。

(四)大众媒体与市民社会发展抬高国内观众成本

第一、观众成本实现的前提之一就是一定程度的新闻自由,以确保公众能够接收到领导人的外交立场和政策成败的消息,这也是考察民主制度响应能力的关键条件。[6]媒体通过对特定问题报道量的多寡和报道侧重点的不同,可以将其日程下的事件关注度传递给公众。这一作用机制发生的前提条件是需要存在一定程度的民主政体和媒体自由程度。因此,大众媒体对于考察危机关注度时作用明显。土耳其作为中东的“民主样本”,国内观众成本相对较高。虽然很大程度上,土耳其的媒体还是受到政治的控制,其独立性、自主性依然不强,但是自正发党上台后,根据哥本哈根标准,[7]土耳其政府修改了言论自由和新闻出版的方面的法律,为土耳其媒体发展创造了法律环境。[8]民众对于国内报道的内容及观点本身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加之反对党以及民众对于政府压力使得政府适当放松对于媒体行业的监管力度,而埃尔多安的对外行为也会越来越受到媒体的监督。最近几年,土耳其广播电台的形式以及内容发生重大转变,库尔德问题成为电视讨论节目中时常出现的内容。传统媒体行业和新兴媒体对于国内库尔德问题及安全形势动荡的报道,无疑营造巨大的舆论压力。

第二、土耳其市民社会的发展也抬高了国内观众成本,大众媒体是传统市民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天的土耳其媒体主要运作于市民社会领域。虽然土耳其的市民社会发展仍有一些障碍性因素,但是大众媒体的广泛应用无疑给了市民社会不断获取政府政策信息的重要途径。土耳其政府在市民社会方面的立法有相应进展,它分别于 2004 年 10 月及2006年11月通过关于结社的新法律(new Law on Associations)与关于成立基金会的新法律(new Law on Foundations)。这些新法律的实施给予市民社会组织更多的自主性,极大地推动了市民社会的发展[9],近几年随着新兴媒体的发展,一些网络媒体已经逐步取代了传统媒体行业,这就使得新闻舆论自由更加普遍的传到市民社会中。而土耳其内政外交的持续动荡,国内安全形势的不稳定性,加剧了民众对于对于国家未来的怀疑和担忧。据土耳其民间政治和社会研究中心调查,约57%的土耳其库尔德族人認为“橄榄枝行动”的目的是针对库尔德人的民族身份,和大约62%的库尔德受访者认为行动是旨在消灭叙利亚北部生活的库尔德人。[10]

结 语

国内观众成本作为国家介入国际危机时的立场和国内因素选择,是研究土耳其从“幼发拉底河之盾”到“橄榄枝行动”两次武装干涉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重要变量。而土耳其国内观众成本包括国内公众、市民社会与反对党压力、大众媒体和政府部门的不同声音。而这些国内因素不断促进国内观众成本上升,既增加了政治惩罚力度,又为决策者政策博弈带来收益。

未来,埃尔多安在国内观众成本的风险收益评估和权衡,会继续对库工党及其库尔德武装采取高压打击政策。但是介于族群认同及其政府在处理少数民族关系上,不排除与库尔德人关系回暖,推动库尔德问题的和平解决机制,从这次土耳其提前总统大选可以看出,一些保守的库尔德人依然会支持人民民主党,但剩下的绝大多数库尔德人还是将选票投给了埃尔多安,他们坚持相信未来埃尔多安政府会重启“库尔德民主倡议”。在地区事务上,库尔德问题既是挑战又成为其赚取地区问题的战略红利。埃尔多安已经初偿甜头,未来,他又何乐而不为。

注释:

[1] James Fearon, “Threats to Use Force: The Role of Costly Signals in International Crises,”Ph.D. dissertation, 1994,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James Fearon, “Domestic Political Audiences and the Escalation of International Disputes,”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88, No.3, 1994, pp.577-592.

[2] 欧洲时报网: http://www.oushinet.com/news/europe/germany/20160412/227214.html

[3] 韩隽 李游:《近期土耳其国内安全形势分析》,《新大学报(哲社版)》2016年06期

[4] 谢超,《国内观众成本与印度国际危机谈判行为》,《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

[5] 正义与发展党为执政党,是温和、保守的伊斯兰主义政党;共和人民党为中左派世俗主义政党,奉行凯末尔主义,亲西方,致力于推行现代化;民族行动党为右翼民族主义政党;人民民主党被普遍认为是库尔德政党。

[6] 谢超 《国内观众成本与印度国际危机谈判行为》.《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

[7] 1993 年哥本哈根欧洲理事会明确提出的中东欧国家的入盟标准,主要有三个内容: 第一是政治标准,它要求候选国有稳定的民主制、尊重人权、法制和保护少数民族。第二是经济标准,它要求候选国真正地实行市场经济。第三是法律标准,它要求候选国接受欧盟法系中的公共法、规则和政策。

[8] 郑 珮《土耳其媒体新闻舆论监督功能初探》《新乡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1年10月第5期

[9] 郑 珮,土耳其媒体新闻舆论监督功能初探《新乡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

[10] https://www.al-monitor.com/pulse/originals/2018/02/turkey-syria-afrin-may-spark-a-turkish-kurdish-feud.html

参考文献:

[1] James Fearon, “Threats to Use Force: The Role of Costly Signals in International Crises,”Ph.D. dissertation, 1994,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James Fearon, “Domestic Political Audiences and the Escalation of International Disputes,”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88, No.3, 1994, pp.577-592.

[2] 李艳枝:“土耳其库尔德问题的历史变迁”,《国际资料信息》,2008年第1期第7~10 页

[3] 唐志超著:《中东库尔德民族问题透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86页

[4] 谢超,《国内观众成本与印度国际危机谈判行为》,《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

[5] 郑 珮,土耳其媒体新闻舆论监督功能初探《新乡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

[6] 李亚男,《当前土耳其库尔德问题初探》《国际研究参考》 2015年第11期

[7] 王 琼,《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性质及其影响探析》《阿拉伯世界研究》2017年第6期

[8] 韩隽 李游:《近期土耳其国内安全形势分析》,《新大学报(哲社版)》2016年06期

[9] 谢超,《国内观众成本与印度国际危机谈判行为》,《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

作者简介:曹鹏鹏,新疆大学中亚地缘政治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董康,新疆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

猜你喜欢
土耳其
我也叫“土耳其”
修宪公投
土耳其牧羊女
欧盟土耳其敲定周日遣返难民
爆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