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背心风暴考验法兰西

●本报驻法国、德国特约记者　姚蒙 青木 ●任重 ●本报记者 高颖

“巴黎正在燃烧”，尽管法国总统马克龙本周在增加燃油税问题上“投降了”，但示威者依然决定在今天把“黄背心运动”推向“第四幕”——8日将是“黄背心”连续第四个周六进行全国性示威活动。往年这个时候应该享受圣诞季旅游红利的巴黎商店老板，不得不紧锁店门，以防示威者暴力打砸和抢劫；而法国警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防止凯旋门和埃菲尔铁塔再次沦为“战区”，8000名警察和轮式装甲车已在巴黎严阵以待。正如《纽约时报》所说，这件在亚马逊上售价不到6欧元的黄背心“就像挫折和愤怒一样容易传播”。随着马克龙受欢迎程度如自由落体般坠落，如何帮助被快速改变的全球化经济体系抛在后面的人，已经成为各国政府普遍面对的最棘手难题。

全国出动近9万警力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法国的示威团体已经号召民众于本周六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再次举行集会，他们认为法国政府应做更多让步，包括提高退休金、提高最低工资、撤销其他税目、恢复课征富人税等。法国《费加罗报》称，周六的示威活动或将涉及前所未有的暴力，因为参与者中可能包括来自“极左或极右”的激进分子。法国情报机构向爱丽舍宫报告称，“我们正处于一场未遂政变当中”。

据报道，12月8日，法国各地将出动总共89000名治安警察，其中巴黎将部署警力8000人，上周是4600人。政府还将首次出动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使用的轮式装甲车，并派出防暴专业队伍“共和国保安队”。目前当局还没有动用专业对付劫持人质或恐怖主义分子的特警与宪兵特勤大队，也没有动用军队。但《费加罗报》称，这些假设也未被排除，要看周六具体形势而定。

“我们无意重复上周的地狱场景”，一名巴黎资深警官7日对《费加罗报》说，上周他们经历了极端危险的场景：差点被暴怒的示威者用路面砖和铁棒打死。他表示，这次不排除主动驱散、使用武力打击肇事者，但他们也担心，一旦有示威者被打死，局势就会难以控制。

“这个周六巴黎将成为一座死城”，法国《回声报》称，巴黎警署已经下发通知，要求香榭丽舍大街的商人周六关闭橱窗和商店。从8日清晨6点起，巴黎所有的私人小轿车被禁止通往星形广场、协和广场和旺多姆广场。埃菲尔铁塔、人权广场、加尼叶歌剧院、卢浮宫、巴士底狱、共和国广场等区域将会被封锁。这意味着几乎巴黎所有最受欢迎的景点区域都不得通行。而在关

闭了几个重要的地铁站后，游客和购物者实际上都无法再到附近的商业街区购物。另外，巴黎十几个博物馆已经宣布8日闭馆，香榭丽舍剧院、加尼叶歌剧院、巴士底狱歌剧院都已经决定取消周六的演出。

像挫折和愤怒一样传播

尽管法国总统与政府本周已先后表态放弃加征燃油税，但正如德国《每日邮报》7日评论——“太晚了，太少了！”报道称，马克龙低估了法国平民的力量。对他们来说，汽油就是面包，也是自由的最后象征。仅仅推迟燃油税是不够的，他们的更多要求是基于社会不公正感的增加，“马克龙必须作出更多回应”。

30岁的德古是一名失业的电器线路工人，他对《纽约时报》记者说，“我过去从来没参加过任何政治抗议活动，但我们想说的是，我们受够了。当政者根本不知道我们怎么靠着一点点的薪水过日子，我们也是人啊！”参加上周末抗议的夜班护士德普图称，“我们能活下来，但是我们必须活得非常小心，我们不能下馆子，生活中没有一点点小确幸”。卡车司机劳伦称，他每天都在思考，哪一餐可以省下来不吃，“如果我停下来不工作，我就会死。现在正在发生的是一场人民起义”。

“巴黎处于下一场战役前”，德国《明镜》周刊7日称，在法国全国范围内，人们越来越不满——高中生和大学生、卡车司机和农民，工会和反对党都在进入一场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社会运动。“总统还没有亲自评论我们的运动，我们正等着他”，一位穿着黄背心的妇女6日对该刊记者说，“黄背心”已经封堵了从里昂到马赛的A7高速公路。另一位示威者表示，“人们还在街上，因为尽管不加税了，他们还没有获得任何购买力”。报道称，这些陈述表明，运动的要求已经变得激进。

“无处不在的黄背心”，《纽约时报》称，所有法国驾车者都会在车内放这样一件能见度高的服装，以备出现问题时使用。这件背心的价格也非常低廉，在亚马逊上它的售价为5.90欧元。难怪抗议活动会蔓延到比利时：这件革命的制服就像挫折和愤怒一样容易传播。

“极端势力蠢蠢欲动”

“最令人担心的是各种极端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法新社7日引用情报人员的话称，一些专业闹事人员，包括极左、极右分子甚至打算引发一场“法国内战”。《费加罗报》7日头版头条刊登的调查显示，有四类人在利用“黄背心运动”大搞暴力行动：一是直接继承上世纪30年代极右激进暴力集团的小团体；二是极左激进团体、无政府主义团体；三是郊区流氓与犯罪团伙；四是平时老老实实的外省打工者，在怨气冲天时也跑到巴黎来撒野。调查显示，极右团体主要对治安部队下手，极左、无政府团体与郊区流氓则喜欢对地标性建筑与公共建筑充满仇恨地破坏。郊区流氓还喜欢抢劫商店、银行，破坏取款机，致力于获得物质上的好处。而外省打工者则以跟随前三种人破坏为主。

“在欧洲，没有任何运动是没有幕后黑手的”，曾长期在法国工作的《文汇报》高级记者郑若麟7日对《环球时报》说，1968年法国爆发的“五月风暴”就有幕后操纵，目标是要时任总统戴高乐下台。这次有媒体称“黄背心”与特朗普前顾问班农的“运动”基金会有关系，但现在还没有确切证据。

英国《经济学人》7日称，从一开始，“黄背心”冲突就被图谋不轨的极端主义者绑架。6日，法国社会党、“不屈法兰西”党和共产党三党表示，因不满政府应对“黄背心运动”的措施，将于下周一向国会提交对政府的不信任案。

马克龙支持率降到18%

“法国工人因为加税、经济不平等和领导人不接地气上街抗议”，美国《论坛报》6日这样总结。“黄背心运动”第一周，马克龙丝毫没有在意国内的这场抗议，他在德国联邦议院兴致勃勃地发表演讲，并身着燕尾服出现在比利时国王的国宴上。“黄背心运动”第二周，马克龙发推特痛斥“袭击警察者可耻”。“黄背心运动”第三周，马克龙终于从G20峰会回国赶赴示威现场视察，并召开紧急内阁会议，从“延期上调”到“彻底取消”2019年上涨燃油税的计划。

奥地利新闻通讯社7日评论说，抗议活动不再只是针对高税收和生活费用，还有对一个“面对民众呼声沉默10天”的国家元首的挑战。他的受欢迎程度就像自由落体，在一项最新的民意调查中，他的支持率降到了18％。文章说，马克龙的偶像戴高乐于1968年5月也曾面临类似的起义，当时戴高乐以反纳粹的名义，设法扭转局面并赢得选举，但是“马克龙没有这种历史合法性”。

郑若麟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折合人民币每升仅约五毛钱的燃油税，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黄背心运动”体现了法国人对政治的失望，他们好不容易选出了一个“非左非右”的马克龙，希望他可以带来一些改变，但他还是给富人减税，给穷人增税，跟过去的统治者没有任何区别。所以说，这场运动跟西班牙的“愤怒者运动”或美国的“占领华尔街”是一脉相承的。▲